第22章 一试

    这张脸。

    我被震得会不过神来, 是——

    眼前的女子, 有着不输给灰雾幻境女人的美貌, 一双微挑的美目, 里头像融了白雪般清冽,整张脸无一处不精致完美,墨发如瀑, 衬得她的脸白如玉,不像闺中女子会带点弱气,更像挺拔的青竹般清丽脱俗。

    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你……”我说不出话来,隐隐中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此刻脑子里已经想不到什么了。

    我听到心跳在胸腔里猛烈的跳动, 热血从四肢百骸不断往上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戴面纱的动作滞了下, 秀眉微蹙, 想着什么似的看着我:“你……”她沉吟好一会,最终低声道:“算了。”

    她说的算了我也自动理解为是不跟我计较了,

    “你要去哪里?这里很危险。”我怕唐突了她,小心翼翼问。

    她将面纱戴好了,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 眼底有哀伤神色,低声道:“我本是京城里的商贾之女,因……因长得貌美,爹便要将我配给那七十二岁的侍御史做妾, 我不愿一生就这样毁了,于是逃离家中,辗转至此……”

    美人眼底盈上了点泪水,如火般烧在我心底,我不由得替她愤慨,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她爹怎么舍得将她送给一个老头做妾?

    不过商人重利,我攥紧拳头道:“放心,我是修仙之人,道号成珉真君,于此立誓绝不对你做出出格之事。你不懂这世间的险恶,在这边冒然走动十分危险,若是……”

    我想了下,接着道:

    “若是你信得过我,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走,随我一起历练,日后我回师门带你一起。如若你信不过我,我也好把你带到安全些的地方。”

    “带我一起……”她低喃一句,随后目光晦涩看着我,“你会保护我吗?”

    我本来还沉着的心一下子飞跃而起,做下保证:“我会保护你,只要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汗毛,包括我自己。”

    虽然我才刚认识她,但我却觉得她是个表里如一的女子。

    她灰色的眼眸沉了下来,我以为是我说错了什么话,然后她一笑道:“多谢道长,我跟你走。”

    她这么快的相信我,让我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夜深了,小娘子要休息否?”

    但是,客栈应当都关门了,我也想不到怎么办才好,她不像我,不睡觉也不会有什么事,凡人之躯动辄生病,我为她担心。

    她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困。”

    我看她双眼,清澈有神,确实不像困倦的人模样。

    就这样,我也没有心思去捉妖魔,就跟她聊着天等到了天亮。

    得知她姓李,因为她的貌美从小就受不公待遇,我有些心疼,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对他好。

    接着我为她寻了间客栈,安排住进去,让她好好休息。

    我则在旁边茶馆,打听到一些苍鹰被杀的消息,在我思索哪里出了问题时,一只白色的鸟悄然地飞到了我的面前。

    我伸手把那只白色的鸟往怀里一藏,障眼术幻化成的白鸟瞬间变为一纸信封。

    我抽出信封打开来看。

    没想到是芝龄师姐写给我的。

    上边的文字让我大吃一惊。

    或者说整个修仙界都会震惊的消息。

    最后句是:速归。

    卫衡堕魔了。

    我皱着眉头,吃惊是吃惊,却并不意外,可能是我早就在卫衡那里感受过了魔息。

    只是他竟然真的敢,我心情沉重,却不想回九涂门。

    我猜到修仙界肯定一阵轰动,寻常人堕魔不意味着什么,但卫衡是丹丘门的弟子,这关系意味很大。

    第一门派下的弟子堕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门派的问题。

    同时,他也是九涂门下的弟子,所以无论是丹丘门还是九涂门都不会放过他,据芝龄师姐信上所述,卫衡已经离开修仙界,现在不知动向。

    丹丘掌门和师父皆震怒,派出了众多弟子去寻找卫衡,要把他捉拿回门派处置。

    这个处置也只是说的好听,如果真的把卫衡抓了回去,这样个让门派蒙羞的罪人不死也脱层皮,或者永生囚禁起来。

    芝龄师姐正是为了此事,我知道她一直偏心卫衡,纸上匆匆潦草的笔迹,也可以看得出她着急的内心。

    她以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卫衡吗?

    我不趁机落井下石,跟着众修士抓他回门派就已经足够仁慈了。

    我想到了曾经与他一起被比较的日子,现在也是他自己选的,所以与我完全无关。

    离开茶馆后,我把信烧了。

    我看着信纸化为灰飞,然后散落,烧了的也是我与卫衡之间所有关联。

    夜晚,我又蹲在了养苍鹰的房檐上,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多了个李小娘子,她的精神超乎常人好,要求和我一起来,她说不定可以帮助我什么。

    但我觉得她帮不了我什么,只觉得她好心,可难以回绝她的请求,于是就带她在旁边看着。

    我估计这次也等不到那所谓的妖魔。

    我和她一齐蹲在房上,我为她施了个结界为她遮挡夜风,春夜寒,着凉就不好了。

    平日蹲在这里,我还是觉得有许些枯燥,一心只想着怎么把那妖魔捉住,可今日我却并不觉得枯燥了,只觉得周身的清风刚好,天上的明月和繁星相辉映,这世界上好像只有我和她,我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没等我享受多久这样祥和的气氛,旁边她忽然小声开口道:“出现了。”

    我精神一耸,瞬间看向四方。

    接着又听她道:“不在外边,在屋内。”

    我怔了下,于是顺着爬梯从窗口一跃进屋内。

    刚进去,我就感受到一层魔息的阻隔,犹如腐坏了十多天的肉,散发着恶臭。

    怪不得我之前没察觉到有动静闯入,原来一直藏在里面。

    我抬掌破了结界一般的东西,听到里边苍鹰刺耳的鸣叫,只好再往外边布个结界阻隔声音。

    刚进去里边,就察觉到那魔物想袭击我,匆忙躲过攻击后,那东西很快又潜入暗中,于是我放出神识,呈天罗地网找出那个缩在黑影里的佝偻身影。

    手掌一动,从储物戒中拿出了绳索,灵力顺着绳索带了出去,却扑了个空。

    那魔物速度很快,却明显不是我的对手,一会就被绳索给捆住了。

    在地上挣扎嘶吼着叫着。

    我抽出了匕首,想结果了它。

    “且慢。”我听到那女子的声音,不知道几时,她进到了屋里。

    “你怎么——”

    “我稍后与你解释,杀它不能解决问题。”

    “什么?”我彻底愣住了,她不只是凡间一普通女子吗?

    “它在说,它也是被迫的,并没有伤过人,因为山上有强大的魔把它赶了下来,如果不吃这些鸟禽它就活不下去了。”

    我感到匪夷所思,她怎么听得懂魔物的话。

    接着,她还真的跟魔物交谈起来,虽然我一句都听不懂,随后她道:“我明白了,暂且把这些魔物抓起来。”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我知道把事情解决在再说,我与她又去了别的养着苍鹰的屋子,把那些魔物用一大袋子拖着走,塞到了同个地方。

    边走她边跟我解释:“我幼时见过善类魔物,且听得懂它说的话,能与之交流,云游僧人过路家门前就说我是不祥预兆,于是我爹才——”

    她话没说完,我却明白了,所以她爹才会这样不疼她,甚至想把她嫁给七十二岁老头。

    我心疼更甚,道:“你不是不祥。”

    她:“我早已习惯,所有人都这样说我。”

    “我不这样觉得。”我认真看着她说:“能与魔物能沟通不是件坏事,如果不是你跟我说的这些,这里的事可能还会再犯,我做的也会变成无用功。”

    这些魔物本在山上,因为其它魔物的侵占才下山,哪怕最难之时都没有过害过人,虽然我厌恶魔物,却也不是是非不分。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道:“那你要如何处置它们?”

    我有些纠结,没处理过这种情况。

    它们除了吃苍鹰外也没做过大过错。

    “你觉得呢?”我问她。

    “不能无罪,便让它们将功赎罪,魔物除了一身力气也无其它优点,正好这边水源稀缺,让它们挖井取水也是助这里的人一力。”

    我被点通,她又和魔物交流一番,尔后那些魔物竟然匍匐在地。

    “它们在感谢你。”

    我不需要魔物的感谢,直接从里边抓出个魔物,让它带我去那山上,找那所谓强大的魔物。

    抓出来的魔物瑟瑟发抖,浑身通黑,因为被捆住了爪子无法反抗就这样在前方带路。

    我见李小娘子也要跟上,我连忙说:“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此次不知对面魔物实力若是害及到你就不好了。”

    这回我见她忽然笑了起来,她像是努力忍着,却依旧没忍住的笑出声,笑了几声后,她弯着月般的眸子道:“可我已经想好解决的法子了。”

    “什么?”

    她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魔物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带上我不会出错的 。”她一脸淡然,没有一点凡人对魔物的惧怕。

    不过,她从小就听得懂魔物的话,这样倒不夸张?

    我不想她犯险,还欲劝说她,但她语气忽然有了些失落:“我果然打扰到你了吧——”

    我因少与女子接触,不知她们竟如此善变,上一秒可以淡定看着我,下一秒就能失魂落魄叹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你有危险。”我有些语无伦次,难为我不会哄女子。

    她有些委屈睇我一眼,惹得我心肝直跳。

    在此之前,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忽然间像是了明白那些书中千金讨美人一笑的桥段,俗是俗了些,但心境确是相同的。

    我之前那么爱慕着芝龄师姐也从未有这种感觉。恐怕我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但我知道这样的突然肯定惹得人讨厌,我亦不是孟浪之人,绝不会吓着她。

    “好,那你一定躲在我身后。”

    不过是个魔物罢了,我顿生豪气,修行这么多年,连个凡间女子都护不好还有什么资格传出名声?

    那座山路距离不远,只是高,越近我越感受到那强劲的魔息,我预估了下,斩杀它应该不在话下。

    我站在灵剑上,神识笼罩整片山顶,找到了那所谓强大的魔物。

    魔物反察很能很快,抱着什么东西啃的动作停了下来,畸形的头颅扭曲往上抬,我才发现它抱着的竟然是一具人尸。

    血肉模糊的人尸上笼罩一层黑色怨气,是死前心怀仇恨。

    我手握灵剑,挥剑斩下,凌厉的灵力朝魔物劈砍而去。

    魔物被激怒了般,愤怒嘶吼一声,顿时山中野兽奔逃,鸟禽飞走。

    我嘱咐她:“你别惹它注意。”

    自剑上一跃而下,剑身砍在魔物身上就像砍在坚硬的金石之上,发出铿锵鸣声。

    我发现这魔物比我想得稍微强些,或者说和以往接触的魔物不同,它要更有点脑子。

    会躲避着想阴我。

    几回合下来,它见敌不过我就四处躲闪,幽绿的眼珠在夜下散发着冷光。

    它反应速度十分之快,我知道杀了它是迟早之事,但旁边有李小娘子看着,我心里就像烧了一把火般,想着赶快把这魔物杀了。

    终于,让我逮到了它一处漏洞,我抬起剑,直接捅穿了——

    不对!

    原本被我捅穿的魔物忽然化为灰飞,我马上反应过来是障眼法,转头一看就见那魔物张出了利爪抓向李小娘子!

    心跳在瞬间都要停止,耳里一阵嗡鸣,我拼命朝那边阻止奔去。

    来不及了——

    肝胆都要裂开,脑里一片空白,我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见到漂亮的李小娘子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剑,素白纤长的手指握着剑柄,剑身没入了魔物胸膛。

    她淡然把剑抽出,魔物腥臭的黑血溅到了她白色面纱、淡绿的衣裳上。

    她做完才像是回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转过头,眼神有点无辜看着我。

    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大概就连死去的魔物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殒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忍不住发抖,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因为我带她来这而遇害了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问道。

    ——

    那夜里

    她身上都是腥臭血迹,又因天色太晚便带她寻了个溪处让她梳洗,我则布了个结界在外边挡着。

    她梳洗完后跟我说,面纱用不了了,魔物血液肮脏粘稠,极难洗净,尤其她的面纱还是白色,更明显所以直接报废。

    第二天大早,我就带她去客栈里,让她梳洗换衣,虽然没有什么人,却也引起了震动,在我解决了几个杂碎后,终于没人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布下结界后,我去外边买了幕篱,又买了些甜点吃食回来给她。

    先敲了敲房门,在得到她应声下推开进去,把所有东西都放在桌上。

    坐在椅子上后,我脸色还是不大好,却又不好跟她发脾气,我这样相信她,在她面前下过那些保障就像笑话一般。

    她为什么要骗我?

    她沉默了会,看着我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听着她的声音,我忍不住心软了些,“你可以和我说下情况吗?”

    她道:“我确实是为了逃婚,那云游僧人来家中之时曾指点过我该如何改命,于是我就照他说的法子修炼,他离去之时,送了我一枚戒指和一颗丹药,告诉我千万不能同别人讲。”

    “之后我便照着他所述的修炼,修炼出了灵力后,我知道那个戒指里可以储物,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所以她精神力好、敢独自一人出来闯荡是这个原因。

    “道长,你怨我吗?”

    我心里纵有再多气也对她发不起来,而且她一女子为了自保不告诉我很正常。

    想到这,我更喜欢她的聪明机敏了,倒是我一开始就没发觉她的不对,也没察觉出她身上的灵力,大概是那个储物戒有隐藏灵力的效果吧。

    “不,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担心受怕了。”

    当初也是我留她,不然也不会有今天。

    “你原本打算去哪?”我问。

    她道:“我想去远一些的地方。”

    “多远?”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台旁,往下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

    “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可以与你一路同行。”

    我的胸腔的热血沸腾起来。

    “你想去哪我就送你到哪。”我作下保证。

    她忽然转身看我,极为秀丽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来,“你对我真好。”

    此时气氛良好,我道:“反正我也无事。”

    接下来她又和我说了些想法,她想往西北部走,但那边地方更加乱,牛鬼蛇神,妖魔横行……不是这些城镇乡村可以比较的,那里是区别于黑与白的第三个地方,那里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去那边,她说:“既然我逃出来了,总要见识下外边如何。”

    告诉她那边很危险,她道:“我正是想见见。”

    我心想着,她果然和一般人不同,寻常人恨不得一辈子躲在温室下被庇护着,她却想着往危险的地方去。

    她的豪气感染到了我,我接着道:“那我一路护着你。”

    话说出来后,我发觉有些不妥,好像有些暧昧了,可她像是没发觉似的看着我,唇角的笑意像春日里刚发的绿芽,透着无尽美好。

    虽然与她相识不久,却感觉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缘分?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声说:“道长,我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一切皆是我自愿,谈何感谢?”

    她眼神有些复杂,“抱歉……”

    我说不必这么生分,可念头刚出来的时候,一只白鸟从窗户的缝隙飞了进来。

    我心里突然一跳,那白鸟在我手上化作一封信。

    我打开一看,果然又是芝龄师姐的。

    我仔细看完上面的全部内容,才知道卫衡一事修仙界内引起的震动比我想的严重的多,甚至已经牵动其它不相关门派一齐出动,联系上凡间一起抓捕卫衡。

    现在许多大国进出城门都要验明长相,如果卫衡正巧在里边,那他插翅难飞。

    正是因为这样,芝龄师姐才更加着急,如果卫衡真的被抓住了,后果将不能想象。

    我手指收紧,知道无论如何卫衡都是大难临头了。

    因为每次我收到信都会跟芝龄师姐回一封,然后再尽快赶回去,这次她大概觉得不对劲,光是信里就催促了我几次,让我回去和师父求情,卫衡可能还有别的隐情。

    她却没想过我回去了又能如何,这已经不是求情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不分时宜的求情反而会被怀疑。

    说实话,现在没人救得了卫衡,除非他能自救。

    但怎么可能?

    或许是我沉思太久,李小娘子突然问道:“有什么烦心事?”

    我蓦然回神,笑道:“无事。”

    反正与我无关。

    随后,我烧掉了那封信,跟她一块离开。

    离开之时,我和她在茶馆里坐了会,听那些人讨论着什么离奇事件,苍鹰没有减少了,附近有几个地方被挖了坑,但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我知道肯定是那些魔物动手了。

    为了让它们遵守,我还特地在它们身上下了术法。

    若是背弃承诺就会遭到反噬。

    随后的几天里,我陆续又收到芝龄师姐给我写的信,还收到了陈金煜的,信里内容大致都差不多,让我心里越来越烦。

    他们叫上我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以为我就可以救回卫衡?而且卫衡是堕魔,现在没人救得了他,更何况还是一直想他死的我?

    看完那些信后,我把信一封封烧了,但心情不可避免的沉重下来。

    李小娘子见了,道:“如果你有事就去解决吧,不用管我。”

    我连忙说:“不,我没事……只是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

    “什么事?”她眼神像春水温柔。

    我纠结片刻,尔后开口道:“如果……有人跟你说为一个犯大错的人求情如何?”

    她:“那求情的人和你什么关系?”

    我被问得一愣,“他是我师弟。”

    我见她表情微变,“怎么了?”

    她很快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他犯了什么错?”

    “叛离师门,修炼魔功。”

    “原来如此。”她想着什么的轻声道。

    “什么?”

    “没什么,那你和他关系如何?”

    我忽然有些说不上来,因为我从来没在他人面前表露过我对卫衡的厌恶,我一向只在他面前暴露我的讨厌。

    我忽然有点不敢看她清澈的眼睛,“我和他关系不好,不想有他这个师弟。”

    “那就遵从你的本心,不要再去理会。”

    莫名有些胸闷,我沉声道:“可是他们都觉得我和师弟的关系很好,想让我救他,但我知道师弟厌恶我,就同我厌恶他一般。”

    她忽然说:“师弟未必厌恶你。”

    ?我看着她,有点茫然。

    “是你厌恶他。”她说着,“他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没有?”

    我被她几句话绕走了,迷迷糊糊说:“没、没有。”

    “你这样厌恶他。”

    我被说得脸发烫,手心出汗,心虚起来。

    要是别人说我我肯定反驳回去了,只是她说出来的,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是不是真的对卫衡太刻薄了?

    随后她语气又柔了下来:“我觉得你师弟不厌恶你,你这样讨厌他或许也有原因,但师弟也一定能明白。”

    我感觉心上柔软的某点被击中了,泛出酸涩的情绪来,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这些话,他们都对我没有感情,一遇上更好的便放弃我,我怨愤不是很正常吗?

    “李小娘子,你是想让我回门派劝说吗?”我问道。

    她动作微微一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按你说的这情况纵你回门派也无用了。”

    我点点头,确实没打算回去,我不想和她分开,如果以后真的要回去,我想带她回去。

    当然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我想她心甘情愿跟我走。

    *

    之后,我和她一路西行,但在进城时忽然有一队人骑马而来,在城墙上贴了一张画。

    画像里绘了个栩栩如生的清俊少年,我看见时大惊,这、这不就是卫衡吗?

    旁边李小娘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她道:“等会我应掀起透纱,他们若询问我什么,我能否能唤你相公?”

    我顿时想到她的美貌,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恐怕需要个名头镇住,只是她这声相公喊得我通体酥麻,我一颗心上窜下跳,像被无数羽毛挠过,热气直往脸上涌,喉头发干道:“咳咳……好。”

    她小心掀开幕篱一角,担忧看着我,十分亲昵伸出手摸我脸颊,“你脸好红。”

    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只剩下纤长的手指摸在我脸颊上微凉的感觉。

    她、她、她……

    她见我没说话,随后放下了手。

    我心魂全都散了,发现已经走到了把关士兵前,他对着李小娘子道:“透纱掀起来!”

    李小娘子犹豫了下,随后掀开了透纱,露出的容貌让那几个士兵呆滞住了,甚至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这这这……”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见有人比我夸张心里顿时就没那么慌了,反而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的透纱放下,“娘子,我们进城吧。”

    李小娘子抓住我的手,轻声应道:“相公,我们走吧。”

    士兵下意识还想拦住我,一双眼睛妒忌看着我。

    我有点烦恼,早知道进城会这么麻烦我就直接用灵剑带她进来了,这些士兵贪婪的眼神让我十分不快,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有事?”

    士兵咬牙看着我,说:“过过过——”

    我和李小娘子走了过去,那几个嘴碎的生怕我听不见还在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太可惜了,那么一绝世美人,浪费了。”

    “不如今晚去勾栏院,随便找个黑灯瞎火当她……啊啊啊——”

    他调笑的声瞬间化为惨叫,我冷着面转身,手里还拿着飞刀,“再大些声,割的就是你的咽喉。”

    他指节被我削下一根,忍着痛惊恐的看着我:“是、是道长?小人错了,小人口无遮拦罪该万死——”

    我不欲跟他废话,拉着李小娘子离开。

    本来我不想闹出动静的,谁知那几人嘴太臭,逼得我忍不住动手。

    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我见她一直没什么动静,她该不会是觉得我残忍罢?

    我解释道:“我平日不是那么莽撞之人,只是刚刚他们说你我生气。”

    小娘子忽然掀开透纱,看着我说:“其实无事,我在想别的东西。”

    我心情平静了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我与她假扮夫妻,她定是不知道我的心情。

    我觉得一天天更喜欢她,看到她心里一片柔软,但我还是有些怕,怕我以后跟她说明心意后会像芝龄师姐那样拒绝我。

    我想如果可以那我一辈子都不说,只要能陪她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她问:“伤了那人,会不会惹出事来?”

    我摇摇头,“不会。”

    事实上修士在凡间的地位极高,大多数凡人对修士都保持着敬畏之心,我只不过是削他一根手指头而已,不算什么。

    她眉头微蹙道:“我是麻烦。”

    我:“你对我来说不是。”

    我说得全出于真心。

    她轻声说:“你对我太好了,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伤心吗?”

    我有些慌乱,她自入城来就不怎么说话了,但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我想到了些别的,会不会是觉得我烦了,不想理我了?

    心情顿时像压了座山般沉重,“你要离开?”

    “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她说。

    我想跟着她,但转念想想我算她的什么人,可她随时可能从我身边离去的可能让我很恐慌。

    “如果有天你厌了我直接和我说,我绝不会纠缠你。”一开始我也只是为了保护她,我并不想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她。

    她眨了眨眼,看我脸上的神色,忽然笑道:“我没厌你,你别想太多。”

    我有点笑不出来,虽然我和她相处没多久,她却给我种很熟悉的感觉,也是这种感觉让我信任她。

    我确信我真的喜欢她,但她怎么想的我丝毫未知。

    不过她笑了,我也跟着笑,心里却有些难过。

    能留的,我尽量留,留不住的,我再怎么留也留不住。

    我想明白这点,这下来这些天就尽量待她更好些。

    我带她去胭脂水粉铺,据说凡间的女人都喜欢这种,又或者带她去制定衣裳,之前娘跟我说,女子大多爱美,可是我见她看到那些胭脂水粉就跟看泥土似的,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

    大致她这样的容貌添加任何脂粉都是累赘罢?

    出了铺子后,我把买的唇脂赠给她。

    她表情有点古怪,我猜她是不喜欢,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接下了,“多谢。”

    我解释道:“我听闻小娘子都喜欢这些,你已经很好看了。”

    她忽然说:“你是哪听来的?”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娘跟我说的。”

    “倒是第一次有人买这种东西给我。”她看着口脂说。

    “我以为你会喜欢,以后我再看些别的。”我喜欢她就想时时刻刻待她好。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清冽透彻的眼睛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心思,她说了句:“你待我真好。”

    对喜欢的人怎么能不好?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对她好么。

    我与她要走的时候,她忽然说,“你是不是……”

    我:“是什么?”

    她:“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有事时就和她一起铲除妖魔,也是她让我知道,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对,并不能为一论,虽然作恶魔物多,却并不是没有好的,潜移默化里,我对魔物的偏见观念一点点改变。

    芝龄师姐的书信除了那几天额外多,往后就没什么了,没等到回复后,她最后送了封信谴责我为人太过无情,不顾师弟生死。

    我看着那封信沉思了许久,对于芝龄师姐,我除了放弃那段时间有些难过,随后却是释然。

    而难过的念头在遇到李小娘子后愈发淡了,对于芝龄师姐,我心里更多是她符合我心中对女子的期盼形象。但李小娘子不同,我见她第一眼就克制不住心动,这和对芝龄师姐时的心情是不同的。

    最后封信我也烧了,此后陈金煜还在坚持的给我送信,虽然我不想收,但他也会跟我说下门派情况,卫衡还是没抓到云云。

    没抓到就没抓到吧。

    我心想着,在阁楼上推开窗往外看,不知几时已经迈入孟夏了,街道上多了许多穿着轻薄罗衫的精致打扮的女子,我细思着还是有什么节日,于是下楼去问伙计,我才得知,这里的名花芍药开了,大致傍晚时间在那边花园地会聚人,做些节目和游园幽会赏花等。

    我想着没事,问李小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得到回复后。

    因为赏花缘故,我特地给她准备了个面具,傍晚我和她一起去了那园子。

    倒没想到人真的很多,挤挤攘攘的,我尽量护着她,不让她被人挤到。

    因为离得近,我嗅到她身上有种清冽的香,和别的女子抹的胭脂水粉的浓厚香不同,她的香干净又好闻。

    我也不敢多闻,赶紧侧过头。

    最终我和她被挤到一摊前。

    摊主满面笑容问我道:“郎君来试试?”

    我一览而过,大致知道是猜谜得奖的游戏,奖品大致也是与芍药之类有关,其实我是不感兴趣,但看了旁边李小娘子一眼,她低声跟我说:“试试?”

    如此我才问摊主规则。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了看清那谜题我不得只能往那边多走两步,我以为她会跟过来,但是没有,我便以为她在原地等着我。

    因为猜谜有时间性,我给了点钱猜了好几个谜题后,奖品我要了只簪子。

    这簪子一看就知道品质低劣,我拿着觉得送不出手,转头一看,李小娘子不知道几时候消失在原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麻,先是觉得她是不小心走散了,但很快又觉得她叫我去猜谜其实就是为了离开。

    在拥挤的人群里,我呆了好一会,然后在人群里找她。

    太多人了,我根本找不到,哪怕用神识也根本分辨不过来,我拨开人群四处找着,额头的汗不断往下流。

    怎么会找不到呢?

    除非她是故意要离开,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人会消失。

    我急得眼睛发涩,鼻子发酸,绵密的酸楚在心底发酵。

    最后我还是没找到她,失魂落魄想回客栈时候,忽然有人碰了下我的肩膀。

    “你怎么先走了?”她脸上换了副面具,声音低柔。

    我抿着唇,看着她又出现在我面前,莫名有种落泪的冲动。

    但连冲上去抱住她都不敢,我闷声道:“我以为你走了。”

    她说:“原来你在想这个,我走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我捏着拳头说:“不止这个。”

    她幽幽叹息了一口气,“让我猜一下……你是不是喜欢我?”

    骤然被她点出,我脑海化作一片空白,呆呆看她。

    她忽然走近我:“我之前就想问你的,但觉得可能是我的错觉。”

    我索性承认:“是,我心悦你,李小娘子,你怎么想?”

    她道:“我不像你想的那样,或许久了,你会知道你的喜欢只是场错误。”

    我不知她是拒绝还是什么,我认真道:“我认识是现在的你,从今往后也不会有错,我愿意带你回我师门,见我爹娘,从今往后只喜欢你一人。”

    她沉默片刻道:“如果你师门和爹娘都不允呢。”

    怎么会不允?

    我心里有些疑惑,但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娶你入门,做我道侣。”

    她笑道:“娶我入门不必,但你我可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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