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说出来让徐湘湘会非常没有自尊:“我曾经在京师的时候,那时候我祖父深得文宗皇帝信任,我和这些勋贵子弟也是经常来往,姜容从小就沉默寡言,其实一开始我和他关系也不算很好,但有一次,我们一帮人骑马出去打猎,那时候有人马前失蹄,顿时大乱,我也被冲散了,后边跟着的丫头婆子都不见了,我很害怕。”
“正巧这个时候有个小姑娘掉进了湖里,我救了她起来,全身湿漉漉的,我带着那个小姑娘要走出去,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互相鼓劲,我还没有那么怕,可半夜我醒过来的时候,摸了摸身边,那个小姑娘也不见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被野兽吃了,还是怎么了!”
她现在提起来都心有余悸,后来表情又舒缓了,“可是忽然有火把照进山洞里来,是姜容带着人找到了我。”
她在说的时候发现沈矜神情淡淡的,想了想,她还是继续说下去:“随即我祖父专门上门感谢他,他虽然经常沉默寡言,但是待我一直很好,即便祖父不在了,我家回了江陵,他和我依旧联络,并未像那些京师其他人同我疏远,后来,他便入了玄铁门,我们来往也少了很多,就在我及笄那年,他跟我来了一封信,让我等他。”
“我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不知道他让我等是何意?是要娶我,还是如何?恰巧那时,我二婶跟我说亲,说了一个个头矮小的商户——”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道:“我几乎跟抓一块水里的浮木一样,写信给他,恳求他娶我。因为我不知道如果这么下去,我的日子到底会如何?我很不要脸,是不是。”她自我嘲讽,“哪有姑娘家让男人娶自己的。”
“果然,他来信给我,说他继母已经跟他定了一门亲事,随着这封信一起寄来的,便是这个玄铁令。”
沈矜把玄铁令放在手里把玩,不发一言,徐湘湘又着急道:“这个东西其实我都让梅香拿下去销毁了,因为那时候我和你已经成婚了,你待我处处都好,我不想和过去再有什么羁绊,可梅香烧了半天都烧不坏,她没办法,用土埋了起来,第二次又烧,依旧烧不了,她又怕真的埋在这里,日后被人翻出来寻事,所以她偷偷藏了起来,等待日后找到什么销毁方法再去做。”
她站起来,吸了吸鼻子:“我一直不想说,那是因为——” 沈矜很自然的说了一句,“其实就是爱面子呗。”
徐湘湘看了他一眼,“还有怕你误会。”
她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会生气吗?生气我曾经卑躬屈膝让别人娶我?”
却见沈矜微笑:“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玄铁令不是也帮了我们了吗?若是没有这块令牌,我恩科都没办法去,这大概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徐湘湘却不相信:“你不会在说假话吧!”
沈矜失笑,他看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的儿子,他先把儿子放床上,随即又抱住她,“湘湘,我其实很高兴,你其实现在属于我了,过往的一切咱们全部都忘了吧,就像当初海棠提起我的事情,你那么坚决的相信我,我们每个人也许都有难以忘却又难堪的过去,可若非是这段过去,我们也不会越发这般珍惜现在的时日,好了,你不要多想了。”
“真的不怪我?”她有点不可置信。
“不怪你,相反,还要谢谢你。如果他真的娶了你,那岂不是咱们俩无缘了。”他呵呵一笑。
徐湘湘抱紧了他:“我跟你说,我可不是那种卑微求爱的人,当时真的被逼急了,才写信过去的,以后永远不会了。”
其实,沈矜想他还真的误会了,徐湘湘最在意的是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所以不愿意说给他听,但对姜容似乎也真的没有那么喜欢。
可惜这个傻姑娘还不知道,她以为她和姜容那点事情会影响他。
“好了好了,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阳哥儿也睡了,不如咱们……”他拉住妻子了,哪里又会放手。
徐湘湘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今天这个样子,你也能想起那样的事情,我好累,就不奉陪了。”
“那就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了。”
可是她哪里又睡的着啊,装睡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翻了个身,和沈矜四目相对,忍不住一笑,沈矜则道:“你呀你,还是憋不住吧。”
“哼,今天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要全部忘记,只记得我是个貌美聪明的姑娘就好了,而你则是看我太美了,所以忍不住从吴兴上门求娶我的。”
沈矜笑的肚子都疼了,“对,是你太美了,我见了你一面,所以十分难忘,这才费尽千辛万苦娶了你。”
徐湘湘傲娇道:“你知道就好,我能嫁给你,那是因为你对我一见倾心,苦苦追求。”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之后停靠各个口岸,沈矜都非常小心,宁可吃食上粗糙些,也不能耽搁时日,上官睿等人也明白,都盼着早日到,就怕再发生王成这样的事情。
到了通州口岸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沈矜带着家眷,他甚至在京师有一个小宅子,所以并不需要住客栈,但是上官睿等人都准备住客栈,虽然万分舍不得,但还是得分开了。
徐湘湘还不知道他有宅子呢,因为在京师住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听说现在还有一品官赁宅子住的,根本买不起。
沈矜解释:“上次我来赶考的时候就带了不少吴兴的土产,沿途卖,这般到了京里之后手里便有钱了,那时候我不是江南府解元嘛,不少人猜我是前三甲,纷纷请我题字,这不就挣了点钱,所以我就置办了个小宅子,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小宅子?徐湘湘问:“那花了多少银两?”
沈矜想了想,“八千两吧,我记得我当初还差点,后来把我玉佩卖了几个,但是也不大。”
她真的是震惊了,八千两买的宅子才两进,八千两在湖广几乎都能买三四个五进大宅子了,果真现在京师是越发生活不易了,这也太贵了。
所以说读书好的人,脑子真的灵活,这些书生们雇了马车走了之后,沈矜才让沈管家卸货,她看了看,几乎都是江南的生丝茶叶,这些时兴的货在北方很容易卖出去,刚卸货,便看到有人过来谈价。
五千两顺利进了口袋,徐湘湘觉得自己才是见了大世面的人,看看人家沈矜,也难怪他根本不同意她在吴兴开商铺,自己赚的那三瓜两枣,和沈矜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他看了看天:“看来咱们得在通州找客栈住下了,盘货还得好久呢,再者,你们娘俩也能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马车可是颠簸的很啊!”
真是越了解他,就真的越欣赏他,徐湘湘搂着他舍不得放开:“相公,你真的好厉害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短的时日办好路引还办了茶引,还运货赚银钱。”
沈矜忍不住翘了翘唇:“这也没什么。”
还没什么呢?徐湘湘简直羡慕死了:“我真的是夜郎自大,总觉得自己还成,可没想到枕边人这般厉害。”
才十六七岁自己上京赶考,就知道赚钱置产,人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
沈矜不自觉摇头:“你们女人啊,真的是不敢惹你们,前几天还逼我非要对你一见钟情百般追求,你大小姐才肯嫁给我,现在好了,又开始夸我了,等你哪天不高兴,我就又遭难了。”
徐湘湘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在通州待了一晚,沈矜跟沈管家还有马三徐多兄弟都各自有打赏,下人们拿了赏钱也喜,梅香跟徐湘湘道:“马三他们几个都跟奴婢说很感谢大爷呢,说要不是大奶奶他们哪能这样啊。”
这些人是徐家的陪嫁,现在得到沈矜的重用,还分到了好处,但是怕徐湘湘觉得他们反叛,故而让梅香跟自己带话。
徐湘湘则道:“这是好事啊,日后若是大爷有吩咐,让他们跟着大爷好好办事,不可有二心。”
“好,奴婢找机会跟他们说。”
早上起来徐湘湘又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沈矜随意指了指散落在箱笼上的那件,“这件浅蓝色的就不错啊,娘子,快点啊,我们今日还要赶到京城的。”
徐湘湘不高兴道:“好吧。”
上了马车之后,把阳哥儿往沈矜怀里一塞,这么颠簸的马车上,她还鞥敷粉贴花钿,沈矜都忍不住抱怨了。
正好把胭脂上好,她瞥了沈矜一眼:“有我站在你身旁,看哪个不长眼的还过来看我相公,我要先让她们自惭形秽。”
这说的是昨儿入住客栈,客栈掌柜的女儿看到沈矜之后各种无视她,挨挨蹭蹭的,让她心烦。
沈矜真的觉得她实在是太逗了,“好好好,你打扮吧,来,阳哥儿,爹爹教你说话好不好呀。”
原本准备的极精致的徐湘湘,刚到京城,就被刮了一次沙尘暴,浅蓝色的衣服都全部沾上灰了,她真的是欲哭无泪,外加她儿子还一直闹着要她抱,她还不得不抱着儿子等在外边。
正好掀帘子起来的人看到外边站着的女人,似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桃叶,你小姐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徐湘湘吗?”
桃叶看了半天,才笑道:“奴婢瞧着像。”
袁冰月捂嘴直笑:“走,把这个乐子告诉齐国公世子夫人去,她呀,最喜欢看人笑话了。”
尤其是这个徐湘湘混成这个样子,简直是看的太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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