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亲自拿人?”沈矜以前也认识张素玉, 主要是张素玉以前还颇附庸风雅, 沈矜才名出众, 二人在诗会中遇到过, 有过一面之交, 张素玉为人脾气温和, 倒不像是蛮不讲理之人,只不过, 他想起之前上官睿不明的话,倒是有些踟蹰。
因为这也许涉及到皇家阴私,就并不是他能够管的范围了。
况且, 这种事情很容易枉作小人,日后旁人夫妻和好了, 你又当如何?虽然人人都知道魏庭肯定不是因为偷窃, 而是因为面首一事被牵扯。
他转向看着沈持, “为何不去寻魏侯爷说话?魏庭好歹是他的儿子不是?”魏虎手握兵权, 皇上对他还能给几分薄面, 反而是他, 只是太子的老师, 除此之外, 也无甚官职。
沈持叹道:“魏侯爷对魏夫人很是愧疚,也不敢给这个孩子多一分关心, 更何况是驸马亲自拿人。”
其实魏虎是想进宫求情的,但不知道为何又退却了。
沈矜便道:“不如这样,我去跟太子说说, 也许会有用。”太子和三公主的关系听说一贯不错,否则沈矜还真的没有身份发话。
若是这样就好了,沈持感激非常。
徐湘湘听沈矜说起此事,还要进宫为他说项,便道:“你为官不就是为了本心吗?我支持你,不能错杀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得到妻子的赞许,沈矜就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了。
魏家也闹作一团,魏虎对魏夫人道:“当年我蒙冤,是你去敲登闻鼓,又是沈矜替我找到证据,才判我无罪。可是现在我自己的儿子被诬陷,理所应当去告诉别人,那不是魏庭的。”
“不是魏庭的?那又是谁的?魏虎,我告诉你,你心疼外边那个私生子我不管,可你要是害了你亲儿子我是肯定会跟你闹的。”魏夫人以前之所以能够一心一意的对魏虎,什么困难都不怕,就是觉得魏虎待她好,可后来她知道魏虎原来也和全天下的男人一样,也是在外找小老婆,她现在只守着自己的儿子过就好了,凭什么要管魏虎小老婆的孩子?
魏虎见魏夫人此状,也只好叹气。
又说沈矜这里,他跟太子提了一嘴,太子看了沈矜一眼,:“这魏庭果真是被冤枉的?”
这时沈矜说的谨慎,“只盼能够公正审案才好。”
太子点头,“不能错杀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这话听起来耳熟的很,沈矜不免笑道:“是这么说,再者,魏庭武艺出众,磊落非常,若殿下搭救于他,日后必定会有人追随。”
对沈矜这话,太子不免提醒:“沈太傅,宫里说话还是得留心。”
天无二主,现在的皇帝是他的父皇,那么所有朝廷命官追随的对象也只能是他的父皇。
没曾想被一个孩子提醒了,沈矜羞愧难当。
又说宫里也发生了一件喜事,德妃诞下麟儿,这孩子洗三之时,便被封为德亲王,嘉德帝当即称此子为麒麟子,说他是麒麟儿,如何聪慧如何可爱,且把德妃也升为贵妃。
此时,毛舜彻底坐不住了,她跟阿芙道:“我就说太子年纪小,不知道厉害,现在好了吧,皇上真的开始了,日后我们母子可如何是好。”
阿芙也着急:“娘娘,当初还不如让皇贵妃做皇后呢,咱们太子以前还在皇贵妃那里抚养过,总有点情谊,现在倒好,皇贵妃不成了,德妃倒是和您平起平坐了。”
“可不是,以往德妃恩宠就在我之上,只不过我生了太子才略胜她一筹,现在好了,太子之位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想想就不应该听太子的,太子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他能懂什么?
阿芙便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毛舜略想了想,“请徐姐姐进宫,我问问她吧,她是最足智多谋的。”
哪里还用请,德妃诏封贵妃,外命妇原本就是要进宫庆贺的,又兼毛贵妃长子虽然封了太子,但是次子却没有任何表示,且太子也是臣子催了几年才封的,众臣们纷纷猜测,如若德妃早早诞下麟儿,恐怕就太子还不一定是大皇子呢。
这样的言论,别说是毛舜听了心塞,就是徐湘湘听了也觉得不妥当。
这个时候议论纷纷,就越是要稳当才好。
否则露出一点马脚,就给人可乘之机。
偏毛舜还请她进宫问这事儿,徐湘湘便告知她,“娘娘如今已经稳坐高位了,太子也是如此,何必再做什么,多做多错罢了。”
这样的回答让毛舜很是失望,杨大娘却意识到此时机会来了。
她一听毛舜问,便义愤填膺,“臣妇早就听闻德妃娘家败落,不如娘娘娘家,到底有娘娘的哥哥是进士及第,只是我们人微言轻,帮不了娘娘。那德妃的儿子只是个奶娃娃罢了,拿什么和太子二皇子比,就不提太子,咱们二皇子也比那个奶娃娃健壮聪明啊。”
杨大娘深谙毛舜的心理,她虽然有二子,但其实毛舜和长子的关系并不是外面看起来那么好,太子聪慧有主见,对毛舜也并非时刻听从,和太子比起来,二皇子就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对毛舜很依恋,杨大娘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他也是有儿子的人,一看就知道什么事情了。
所以特意突出二皇子,也是为了讨毛舜欢喜。
毛舜为难:“那又如何呢?重在皇上的心意,我少的便是这份心意。”
提起这个杨大娘就有些不屑,你都生了俩个儿子了,还没人家生一个孩子的人强,你还有脸呢?
这杨大娘便道:“娘娘,我有一法,虽然伤些阴鸷,但日后娘娘和太子地位稳固,我受苦就受点苦吧。”
知道杨大娘的一些神通,毛舜心中也游移不定,但是杨大娘这样说,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又说驸马张素玉抓了魏庭之后,以盗窃罪交由宗人府处置,他是驸马,三公主明面上还算受宠,甚至还有可能剥夺魏庭功名。
三公主听闻此事,怒不可遏,她冲过去找张素玉道:“他并没有偷我的玉佩,你不必小题大做。”
张素玉哪里还管这些,他是一心一意想报仇的,讽刺起公主来那也是毫不留情:“说是偷窃,那是给公主一个面子,那魏庭和公主苟且,谁都知道,如今只是让他受点皮肉之苦,日后没有功名,成为公主禁脔,这于公主而言是好事,公主倒是怪起我来了?”
三公主冷笑:“驸马倒真的是胡来,且不说你是胡乱抓人,再说你若是有这般威风,为何不跟我父皇抗旨说不娶我呢?娶了我了,又装什么贞洁妇男,让人没由得恶心。你女儿那是自己作死的,自己有药不吃,想大家都闹起劲了,结果把自己作死了,怪我做甚?”
她居然还振振有词说这个,张素玉怒道:“她还是个孩子,就是她有什么得罪你的,你也不能下毒啊?若非是你,她根本不会死,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可是她做出来的事情可不是小孩子能做的出来的。”三公主心道,都十岁了,什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小孩子哪里知道她爹去她那儿了,她就开始闹,会大庭广众之下抖出阴私,还那么恶毒。
“那你也不该如此?既然你那样,那你就怪不得我了。”张素玉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只是她也知道若是杀了公主,全府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群怂货罢了,三公主冷嗤,当初皇贵妃杀了皇后,这群人装聋作哑,享受皇后死后哀荣,怎么没人替皇后讨回公道?养在皇后名下的四公主那样的遭遇,张家也无人伸出援手,现在装什么呢?
她真的觉得张素玉就是个怂包罢了,越看就越觉得恶心。
二人不欢而散,三公主又遇到德妃孩子的事情,还得妆扮一番进宫,这次在宫里碰到了太子,太子对她颇为同情。
“皇姐。”
三公主苦笑:“太子安好。”
“三皇姐的事儿我也听闻了,若是将来我能够在父皇跟前有一席之地,必定会帮三皇姐脱离苦海。”
这宫里连皇贵妃都不敢如此帮她,太子却这么说,三公主有些感动,“那我就多谢太子了。”
太子笑道:“我们是姐弟原本就是应该的,又谈什么谢不谢的。”
和太子是很友好,但是在德贵妃那里就不同了,德妃哪里看得上满头虱子的三公主,更遑论她还是皇贵妃的养女。
众人不停的夸德亲王多么聪慧,多么好,三公主听了一会儿就听不下去,去了皇贵妃那里说话,皇贵妃听她说起德妃那儿的事情,劝她少动气。
“你父皇是最喜欢德妃的,如今她又生下龙胎,日后便是如此了,要说也都怪我,如果我有德贵妃那样讨你父皇喜欢,你的婚事就不会这般了,我的儿,都是母妃对不起你呀。”
事实上三公主对皇贵妃真当娘看的,皇贵妃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对她这个养女可谓是倾尽所有。
父皇一再的说什么维护皇家尊严,可那尊严还不都是他说了算吗?
再说魏庭一事,沈矜亲自去找了张素玉,张素玉对沈矜历来还是挺敬重的,毕竟当世少年英才能如沈矜这般的不多。
但听闻沈矜来意,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沈太傅,公主的玉佩明明白白就在他的身上,他再如何狡辩,我也不会听的。”
这个张素玉,沈矜也算是看透他了,“驸马不会是不敢拿别人开刀,所以专门拿魏庭开刀吧。”
也是了,魏三公子是魏虎嫡子,这魏庭被关进来之后,都没人理,可不就逮着一个人好欺负吗?
好似一下被说中了心思,张素玉冷笑:“沈太傅,这和你也没有关系,我公主府抓偷窃犯,是我自家之事,与你何干?”
沈矜却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再者魏庭同我关系匪浅,自是不能让驸马这般冤枉好人。”
但是张素玉难得要敲打三公主,自然就不会轻轻揭过了。
他料定这种事情,总归是三公主没脸,不敢去御前,所以敲打一番也就罢了,可这事儿就是这么巧魏虎不干了,原本若是打几个板子就算了,但是剥夺功名,这件事情就太严重了,魏虎是个实心眼的汉子,当年魏庭之母救了他,他没有尽到责任也就罢了,现在还看着他这般,自然不肯。
他直接去找到皇上说情,并道:“那个孩子的母亲品行好,他来京城也是一直跟沈持沈大人住在一起,平时不喜奢华,从来不会这般。”
嘉德帝正欣喜魏虎来呢,魏虎掌兵许久,但魏虎不太如丁太傅等人完全站他,再者兵权也始终是个心腹大患。
但是嘉德帝也不傻,他道:“哦?那这枚玉佩从何处来?”
魏虎自然回答不知,皇上却道:“看来此事要彻查一番才能知道了。”
办理此案非常容易,随意找了大理寺卿,有皇上的授意,随便一查便查出来了,有公主玉佩的是魏三公子。
因为牵扯到魏三公子,三公主连夜进宫求情,嘉德帝却道:“他和你有首尾,且吧你送他的东西到处送人,若是不及早处置,绝对是个祸端。”
三公主想起魏三公子那爽快的笑容,他第一次初见她时,他说自己是兵家子,第二次的时候,她说着她的苦闷,他认真的听,会跟她带一朵小花,也会跟她带从来没有看过的小人书。
她们统共也就见过三面,她无能为力。
不,她也并非无能为力。
同时魏夫人正在沈家哭闹,她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徐湘湘说她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沈夫人,你是没有吃过那种苦啊,后边敌人追来的,我们家眷全部跟着跑,我用一个板车,板车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牲畜拉柴的车,把几个儿子堆在上面,拼命的跑,我肚子里的孩子跑着跑着就没了,后来才生了我家老三。”
“我的老三人真的很好……”
无非就是抱怨魏虎对她们母子不好,居然为了个私生子这样对她的儿子。
可是这就对魏庭也不公平啊,这玉佩什么的全部都是魏三公子赠送给魏庭的,你是不容易,但魏庭也不容易啊。
上一代的恩怨,你可以怪自己丈夫不忠贞,但是推卸责任也不对啊。
但是徐湘湘当面不会说这些,只道:“此事,还得找个人转圜一番才行。”
魏夫人心道,我这不就是来找你们了吗?
徐湘湘好容易送走她,看到魏庭过来了,他是专程来道谢的,不管怎么样,沈矜确实为他出力过。
沈矜则道:“不用客气,你是持哥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再说你功夫出众,日后必定能够一飞冲天的,看着这样的人才被人冤枉,我不能袖手旁观啊。”
魏庭又谢了他一次,但是还是对他道:“我知晓太傅和皇上都说的上话,能不能让皇上放了我三哥,他其实没什么心眼,这次的事情虽然我替他受过,但是他罪不至此。”
可是沈矜知道,皇上的意思可不是剥夺功名那么简单,他是想让魏三公子死,只要魏三公子一死,三公主的事情就没有人再翻出来了,这样还能打击魏家的士气。魏虎的夫人想必一辈子都和魏虎成为死敌,而魏庭活下来了没错,可魏夫人永远不可能承认他,魏虎因为失去嫡子,便是对私生子再怜爱,也肯定不会垂怜于魏庭,这样魏家迟早分崩离析。
那么魏家的兵权旁落那就是肯定的,但是这种话沈矜不会说出来。
但是嘉德帝卸磨杀驴的做法,只会让更多人众叛亲离,谁日后还愿意替他办事?
明面上皇上会正常处罚魏三公子,但是处罚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就很有可能了,沈矜心想,你们求我,还不如求魏虎,可魏虎却是不好再去了……
毕竟和已婚的公主送贴身物件,原本魏三公子就不对,他自己私自藏好倒也罢了,还大摇大摆的送人。
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此时宫里,太子给三公主传来口信,告诉她,魏三公子他能帮忙拖延一时,但是此后,还得皇上首肯,否则一个不好,连帮她的太子都会吃挂落。
三公主站了起来,“父皇你可不要怪我。”
她的生母是一名医女,当初被皇上拉上床去诞下她,之后一直不受宠,郁郁而终,但是却留下了不少制毒的书给她,这些书表面上看着没有异样,其实内里都暗藏玄机。
她自己一个人学了不少手法,今天可终于能够用到了。
可这一切都是父皇逼她的,做她的女儿,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她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德贵妃身边的宫人正在送一位命妇,那位命妇笑嘻嘻的道:“皇上可是真宠咱们德亲王,玉城公主说要订个娃娃亲,皇上说要给咱们德亲王找个心爱的女子。”
呵,原来他也知道找个心爱之人呀。
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情,才发现其实并不难。
皇上必定会去德妃那儿的,德贵妃宝贝那个儿子宝贝的很,见都不见就要打发三公主走,三公主冷笑了一声,又去了皇上那里,嘉德帝头疼的很,却见三公主是来认错的。
还亲手奉了一杯茶给皇上,说自己年轻不懂事,嘉德帝心中欣慰了不少。
不久,宫里便传来了丧钟,正在家中吃饭的徐湘湘和沈矜对视了一眼,“是谁死了?”难道是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章了,三公主是个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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