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就这么住到了杨家,中午喝了一碗稀糊糊,下午就要帮着王爱珍除院儿里的草。
王爱珍夺过她的锄头,重又放回凉房“你身子虚的厉害,先好好休息两天。”看对方还是不好意思,她笑道:“天旱的很,根本不用除草,过两天再说。”
女孩点点头,又拿上抹布打扫卫生。王爱珍怕她不自在,也就没继续拦着。晚饭做好,女孩看王爱珍坐在院里长吁短叹,几次开口想关心一下,又觉得自己一个流落异乡靠人救济的问了也白问。也许会增加对方的烦恼。
王爱珍抱着闺女,感叹完了又开始教孩子说话。“叫妈妈,叫妈妈……”孩子秀气的打个哈气,倒在她肩膀上不理她。
看闺女那可爱的小模样,王爱珍心情顿好,亲亲孩子的小脸,转身道:“水莲,你去外头看看小军兄弟俩,叫孩子回来洗手吃饭。”
吴水莲答应一声,抬脚出了院门。她抱着闺女起来,在院里来回的走,颠着孩子玩儿。右手拍着孩子的后背,嘴里轻轻的哼着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把俩皮猴寻回来,洗干净抱到炕上。上工的也到家了。大家洗手吃饭,吴水莲坐着地上的凳子,闻着玉米粥那香甜的气息,眼泪再次充斥眼眶。
李玉萍朝她笑笑:“快吃吧,月底了只能喝稀的,等月初发了粮,就能加个窝头了。”
“这很好了。好多地方的粥已经稀的见底了。”
饭后,吴水莲抢着去洗碗收拾,大家为了让她自在些都没推辞。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
老二杨庆兵回来,一进门就与吴水莲碰了个满怀。男人往后退一步,懵逼的瞅瞅,是我家啊。
“你是谁啊?”
“我……”
杨国庆听到动静从东外间出来:“回来了,这是暂住在咱家的姑娘,叫吴水莲,十八了。”转身又跟女孩介绍:“我二弟,杨庆兵,在运输队开车,好几天才回来一回。”
俩人略显尴尬的打了招呼,杨庆兵提着袋子进了东面。家里有外人,毕竟不太方便了,大家都进了东里间,才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葛根粉,这回终于弄到了,看妹妹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再托人换。”
王爱珍摇摇头,心道:啥都只喝一勺半勺,新鲜玩意儿多的数不胜数,就没见这孩子哪个多喝两口的。
“放那儿吧,等会儿给你妹妹冲。”
杨铁槛看媳妇情绪不高,眉间漾着轻愁。过去把闺女抱到自己怀里,小声的问:“在担心丈母娘?”
王爱珍点头:“改莲走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我妈咋样了?我上次倒是给了她一袋子饼干,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收刮走?”
小女孩趴在父亲肩头打着瞌睡,杨铁槛小心翼翼的把闺女平放,两条胳膊做摇篮状,让孩子睡的舒服些。声音也压的低低的。
杨国庆小声的提议:“要不我去看看我姥?”
王爱珍叹口气:“还是我去一趟。”转头跟儿媳交代:“今儿你带着你妹子睡。”
李玉萍高兴的点头。小姑子如今还吃着奶呢,多久没捞到宝贝那软软的小身子了。好容易婆婆夜里出门,这好事儿她一万个愿意。
“把俩皮小子隔开,别蹬着依依。”
杨国庆赶快对他老子点头:“知道,我们俩大人在中间隔开。”
安顿好闺女,又转头跟老二交代:“新来的那闺女让睡东外间的炕上,你在东里间的北炕上睡吧。”
老二点头:“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杨铁槛摆手:“不用,又不是去打架,要那多人干啥。”
老汉拿上手电,跟老婆一起出了门。俩村子相隔四五里,也就半小时的路程,俩人说着话很快到王家。
王家五间房子,西面两间住着老二一家,东面三间归老大,王老太太就住在老大这面,跟孙女孙子住在靠东的那一间。
屋里无一丝亮光,王爱珍竖着耳朵听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睡了?”
杨铁槛顿了一瞬“不一定,如今没灯油,也许只是吃了饭躺着呢。我喊人吧。”
王爱珍点头,男人扬声朝里:“王大民,在家嘛?我是你二姐夫,快出来给开门。”
如此扬声喊了两遍,屋里才传来了动静。没一会儿王爱珍的大弟弟王大民趿拉着鞋出来了。
手里拿着钥匙,男人一摇三晃的好似醉酒一般“你们咋来了,这大晚上的。”
王爱珍回:“来看看妈。”
“有啥好看的,饿不死她。”
王爱珍推开篱笆门:“你这说的是啥话,像个当儿子的说的话吗?”
“当儿子咋了?你这当闺女的都能眼看着她挨饿都不借粮,我还能保证她不饿死,不比你强多了。”
“你……”王爱珍气的脸色铁青,指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咱进屋看妈去。”这小舅子啥德行,杨铁槛这二十多年的老姐夫最明白,窝里横还不分是非,跟他说话就多余。
拉着媳妇的手,俩人直直的进了老太太住的东屋。王爱珍就着手电的光,坐到老母亲身边。
“妈,妈,我是爱珍,我来看你来了。”
老太太呼吸极轻,不仔细听好似没气了一样。闻言缓慢的睁开浑浊的双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费了老大的力气才伸出了枯瘦的手,拽住了闺女的手,眼中满眼的泪。
“妈,你咋成这样了?我上次不是还给你饼干了吗。”
王爱珍说着话眼泪就滴滴哒哒的落在了母亲手上。一旁的王红霞和她弟弟妹妹仿若无人,自顾自的躺在被窝动都没动。
她急了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弟弟:“妈咋成这样了?”
王大民两手一摊:“我咋知道?”
王爱珍蹭的一下站起来:“妈跟着你过日子,你不知道谁知道?”
冯改莲从西里间过来接嘴:“这要问你啊,她一天三两粮食,你这当闺女的都不借粮给她,她可不就成这样了吗?”
“那我给她的一罐饼干呢?这才几天啊,每天贴补两块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吧。”
王大民闻言低下了脑袋,冯改莲语气一滞,随即无所谓的说:“老太太心疼孙子孙女,都给分了。”
王爱珍气的干瞪眼,这瞎话说的你是脸不红气不喘啊。我妈就算心疼孙子孙女,能把东西都分了,自己饿死嘛。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吸血吃肉的,不顾她的死活。饼干是被你们硬拿走的吧。
“……饼干分了,这些天野菜那么多,熬些菜糊糊给她,她也不至于饿的话都不会说了吧?”
冯改莲闻言眼神开始闪烁,躲避这两口子的眼神。“话说的到轻巧,家里已经断粮了,这些天就拿野菜在填肚子,大家都饿着呢,你以为是你们家呢,粮食多的吃不完都不借给自己的亲兄弟。”
王爱珍还欲再说,被杨铁槛一把拉住。指指老太太道:“咱把妈背回咱家吧。”
王爱珍提起自己拿着的袋子:“嗯,咱走。”
杨铁槛弯腰凑近岳母:“妈,跟我们去我家行不?”
老太太满脸的泪,点点头,嘴里发出个音节“好。”
俩人合力把老太太扶起来,老人身上那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根本没脱,把老人放到背上,杨铁槛站起来就准备走。
王大民两口子站在门口,全都一脸懵逼。大概他这举动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一个老人就算胃口再小,她也是要吃的啊,如今这节骨眼上,你们居然敢往家里带长嘴的?
“让开啊,杵着干什么?”
俩人下意识的往一旁站,杨铁槛背着老人都出屋门了,王大民才追上去:“你背走了你可养活着啊,出了事你担着。”
王爱珍气的呀,浑身都在哆嗦。你住着你妈的房子,却对生养自己的母亲如此冷酷无情。你简直枉为人子。
她还没开口呢,杨铁槛感觉到了脖颈处的湿润。温热的液体滴滴都是对儿子的控诉。
他转头扬言:“我养着。百年后也我打发,你这当儿子的擎住着父母的房子就行。”
王大民被怼的老脸发红,可一阵儿就被省下的口粮给浇灭了。一个月十斤,够填补他们一家了。
这时,西面的老二王大国两口子出来了。这老二家的是个巧的,开口就卖乖:“二姐夫,要不把妈放我们这边吧。只是如今粮食实在是紧……”
言下之意就是你给补贴点儿粮就行。王爱珍提着手里那十斤炒面,心里凉的如寒冬飘雪。
这都是些什么儿孙,性命当前只顾收刮老人。利用、亏待、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
“就住我家吧,我让老邢把妈的粮食关系转到我们村,以后就让妈在我家生活。”
杨铁槛说完抬腿就走,这回没有一丝的停顿。王爱珍紧跟其后,对身后大弟弟的喊声充耳不闻。
王大民没拦住,一拍脑门就地蹲下了。“哎呀……”还不如让老太太在家呢,好赖还有十斤粮。而且老二隔三差五的就给她些好东西,孩子们也能沾沾光。这把老太太彻底接走,杨铁槛还把粮食关系也转走,他们可啥都没了。
王大国一家也是后悔不迭,老太太的东西他们家孩子也有份的,如今人一走,可啥都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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