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烟火亮了整片夜空,你瞧着它,我望着你。它掠夺了岁月,你惊艳了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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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知了还在叫,梧桐的叶子厚实而宽大,再没了当初的绿,已经有些泛黄。闷热而又潮湿的空气在刚过雷雨的天体现的淋漓尽致,吸一口气,肺都堵的难受。
行李箱压着路发出让人烦躁的声音。家长们不舍得的送别这群大一新生上大巴,把马路都堵了个水泄不通,一直在强调要照顾好自己。
学长学姐老道的安慰:“叔叔阿姨,没事,就去半个月,咱们去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去部队军训不辛苦,好玩着呢。”
京大开学总是这样,学生还没安顿好就急着要送去部队军训,外地来的爹妈也没个心理准备,七七八八围在一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这里百分之八十都是艺术生,家里条件不差,都被当了二十年的心肝宝贝,爹妈生怕孩子要去受苦,千叮咛万嘱咐。
在一群聒噪的声音中,高大的梧桐下站着一位高挑白皙的女孩,她带着耳机,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像是在看草尖上攀爬的蚂蚁,又像在看雨后潮湿的泥土。
在人群中她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身边只有一个行李箱,连朋友也没有,更别说家长。
等看到大巴车门开了,她第一个上了车,坐在第四排靠窗,闭上眼睛。
耳机里的歌散漫的哼唱,她蜷缩着等待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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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夏的办公室尽管开了空调还是觉得闷热,桌子上摊的到处都是新生资料,也不敢开风扇。一群学生会的干部忙的不亦乐乎,但忙中偷闲是常事,看见美女新生时,吆喝的分贝总是高的出奇。
不过,除一人外。
他靠着窗,修长的指尖是一张张新生信息卡,正在给分好班的人排序。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也不参合那些人的花痴行径。就是再惊艳的美女吸引了全部人的视线,他都不会抬眸一下。
就算如此,他仍旧是这里最不可忽视的人。
“这个真尼玛好看,身材绝了!”王子敖一边咋咋呼呼的叫着,一边招呼同伴来看:“赵蕴。哥哥我记住她了!”
他每叫一次美女,就会有人好奇的凑过去看。
没出一会儿,新生里姿色尚可的人都被他叫了个遍。
“要么怎么说咱们京大舞蹈学院的美女都是极品呢,身段好样貌好,全在咱们这,新出炉的学妹敖哥我可是给你们挑出来了,眼睛都放精着点,等她们军训回来你们可得把握机会啊。”
男生嘻嘻哈哈的凑在一团专注于学妹。
裴离就当没听到。
“会长,你都不看一下的?”王子敖按了下一个人的资料,身边又“卧槽”个不断。
“这个好,这个好!这个是真好!”
王子敖推着这群如狼似虎的人:“哎呀你们闪闪,咱们会长还没看过呢。”
裴离是京大学生会会长,王子敖是志愿部部长。
王子敖像个随时随地都能咋呼的喇叭,裴离则是一块清冷的吸音海绵。
他仿佛自带屏蔽系统,能完美过滤王子敖的废话。
王子敖一心想讨好这位会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举着笔记本放大新生学妹的照片:“这个你看看呗?这个是真好看,比前面所有的都好看。”
裴离清点完最后一个人,将那些信息卡放在盒子里,转身朝门口走去。
果然,还是老样子。
“啧啧啧。”王子敖摇头,“我是真怀疑咱们会长有问题,还是个大问题。得,他不看咱们来看,乌绮月,舞蹈表演系……”
裴离的脚步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就顿住了。
窝在一群的男生们还在津津有味的观赏乌绮月的照片,手里的笔记本忽然就被抽走。
脸上恼怒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下去,抬眼就见着裴离站在桌前。
他们顿时没了话,一个个见了鬼似的。
而他乌黑的眼睛望着屏幕里的人,垂下的睫毛遮挡了眼底看不清的东西。也不过大约一分钟,笔记本重新回到桌面,而他已经消失不见。
裴离走后,这群人骤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呐喊。
“卧槽,会长刚刚这是……?”
“乌绮月!乌绮月!记住这个名字!乌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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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乌绮月醒了,身上的衣服滚了下去,她一把抓住。看了看,不是她的。
身边一个小姑娘,睁大了眼睛瞧她:“你醒啦?那是我的衣服,给你盖着怕你着凉。”
她往上坐了坐,将衣服还给她,不温不热的说:“谢谢。”
“不客气,我叫南小楠,你叫……?”南小楠朝她伸过手,对她笑了笑。
乌绮月迟疑了一秒,握上。
“乌绮月。”
“哦,乌绮月……乌绮月?!”
南小楠捂着嘴,“你就是乌绮月?”
她转过头,清冷的眼瞳有些淡,像琉璃般淬了些光在里头。
南小楠这才看清她的脸,兴奋的极其想尖叫。
“女,女神!”她哆哆嗦嗦的在包里翻纸,没翻到,将外套翻了个面递过去,“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怕她不高兴。乌绮月看着雪白的里衣。
“下次吧。”
“哦。”南小楠丧气的垂下头,收好衣服。
大巴在摇晃,乌绮月重新戴上耳机。
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快的眨眼不见,她没有记住任何一处风景。
耳朵里的歌好像也没有发挥出它的魅力,只是在脑袋里转了一圈又从一侧溜走。
她伸出食指点着窗户,白皙的指尖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
淡淡的唇色映着窗,她从窗户里看自己。
两年。
她终于上了京大。
也终于,重新回到逃避的轨迹。
细细的指尖顺着窗户写着字。一笔一划。
——裴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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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军训今年奇了怪了。
不仅没有学姐学长说的那样轻松,反倒是累成狗。
一整天军训完还要参加大会,听说是京大校领导和学生代表过来慰问。好在带了许多吃的,一人发了几个水果一瓶矿泉水一包饼干把这群王子公主感动的涕泗横流。
你开会就开会吧,有吃的就行。
乌绮月和南小楠坐在一起,他们三连就在门边,乌绮月坐在最后,她没有老实的盘腿坐,靠着墙抱着双膝,头沉在里头休息。
京大领导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不想听。
她只想快点回到练功房,跳舞,跳到大汗淋漓。
枯燥无趣和畅想未来的话无聊至极的往耳朵里钻,一直送走了四位领导,又迎来了学生代表。
“有完没完。”她小声的抱怨了一下,南小楠听到了。
她回头,有些惊讶:“我以为你都不会有多余的情绪耶。”
乌绮月胳膊抬了个缝,看着她:“我是人。”
人有七情六欲,又不是神。
南小楠吐了吐舌头:“毕竟是女神嘛。”
“女神。”教官都在前头,她俩这个角落几乎没人看到,南小楠挪过去和乌绮月并排坐,有些好奇的问:“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可以吗?”
乌绮月又闭上了眼:“问。”
“那个,你以前的舞伴……裴、裴离。”南小楠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脸通红。
对裴离有好感的女生乌绮月见惯了,她本是抬眼看着南小楠,却在侧眸时,看见了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人。
双眸就这样定住。定在台上的焦点,那个人的身上。
他们隔着乌压压的人群,很远很远。
南小楠说了什么乌绮月没听,她只是望着台上出现的学生代表。
果不其然,所有新生都发出尖叫。
在场的没有人不认识裴离吧。
心悦他的人数也数不清。
等他说完下了台,乌绮月都没有收回视线。
南小楠见乌绮月在发呆,伸手晃了晃:“女神?乌绮月?”
她回神,视线回到她脸上。
明明没有听到南小楠的问题,却给了回答:“单身,没喜欢的,性格恶劣,除了跳舞好一无是处,矫情,没良心,钱多烧得慌,自恋,自负,对女生一点也不温柔,你还想听什么?关于他的。”
南小楠:“……”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情感起伏,或许是被她隐藏的太好,像机器人播报一样。
南小楠:“女神,我是想问……”
乌绮月:“想追他吗?奉劝一句,趁早收心,他是狼,你是小白兔,你玩不过他。”
“不是,我是想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南小楠急的一咕噜全问出来了,“我就是好奇,你们俩我很早就关注了,不要跟我说只是舞伴,我不信,我是你们的超级粉丝!他喜欢你对不对?你也喜欢他对不对?!”
乌绮月怔住。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和裴离的关系。
长睫敛下,淡色的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月色恰好从门后过,落在她的身上。
迷彩被月色镀了层晖,深绿的裤子裹住长腿。指尖把玩着帽子,放在食指旋转。
“有一种人生来无情,不巧,他就是那种人。”
南小楠愣了愣,又听乌绮月道:
“也不巧,我也是那种人。”
两句话,交代的一清二楚。
我们都是无情人,不存在喜不喜欢。
南小楠伤心了。
呜呜。她的女神男神啊,舞蹈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磕cp失败的伤心,月光就被一道身影堵了大半。
黑影罩下,月色消失。
“叩叩”两声,她们靠着的墙面被敲响。
抬头的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嘲讽的淡漠:
“是么,你在我床上动情时,怎么没无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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