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念心情有些低落, 宋卫邦瞧着还奇怪呢, 怎么进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 出来就成这样了？
“就是一个片子, 没能选上。”徐念念叹口气, 简单的说了一下, 宋卫邦笑道：“要我说你就是走入到误区了，你现在才多大年纪啊，刚刚十八岁，你再看看你一个教室里的同学, 他们都是多少岁呢？最小的也是二十了，你比她们小两岁。你还在上大学, 你还没毕业。”
徐念念眨眨眼, 她知道啊, 她自己的年纪她能不知道？
“那你也知道这世上的剧本千千万，没有这个还有那个吗？你现在已经有作品了，在影视厂也算是有一定的知名度了, 那个郑导演，以前也肯定是听说过你的是不是？”
徐念念点点头,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给个机会去试镜呢？影视厂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单位，这种工作上的事情，一向是以本单位为主的，她一个没进厂的人，有什么资格试镜？
哎, 这样一想，好像心里舒坦多了啊。
“你既然年纪小，就没必要那么拼命，你是学生，那现在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学习。学习之外，暑假了，或者寒假了，去找个剧组跟拍几天，这样你也能跟着剧组，也不会存在什么没时间的误会是不是？平时的周末了，国庆节了，你稍微的给自己放个假，你看看你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去看看电影，逛逛公园，就你，一天到晚的，不是去找剧组就是去找话剧团，你忙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宋卫邦劝道：“你一个小姑娘，该享受这个年纪的时光的时候，就没必要太辛苦了。你的补助足够你用的，你平时也有投资，赚的那些钱也够你用的，你吃穿上也不受委屈，那何必这样忙呢？”
徐念念沉默了片刻：“出名要趁早……”
再说，既然现在有精力，那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对得起这大好时光呢？等着上了年纪再去拼搏，那下面还一堆的小姑娘在追着呢，你能跑得过人家吗？
“也不说让你一点儿不工作，是让你别将自己逼的太紧，你这样，导演也不喜欢，也亏一个刘导演……”大约还是看了他的面子的。否则，也不会用个学生。
他从领导的方面给徐念念解释：“没人喜欢自己能掌控全场的时候，偏偏还有个刺头挑出来说这个时间不行那个时间不行，主演都还能按时进组去拍戏，你一个配角，还得让导演配合你的时间，你自己说，要你是导演，你会怎么想？”
徐念念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这不就是轧戏吗？
虽然情况不一样，但实际上的情况，就是一样的啊，你进了剧组说会好好拍戏，结果三两头的请假，还要导演将你的戏份给集中起来拍摄，这和轧戏有什么区别？
一个导演，人家对自己的本子，那是心里有数的，今儿这个场景能用什么画面，能拍摄哪一段，人家都是会统筹安排的。尽量的，会从场景这方面来节省资金。可她呢，要将自己的戏份集中起来，那是不是就得经常换场景？也得亏现在不是拍特效片，可就是普通的片子，你经常换场景，是不是就得连累剧组的人跟着你到处跑？
人刘导演是给她面子不说，可她自己真能当自己不知道吗？
她上辈子都还能有个敬业精神，绝不同时进两个剧组的，现在还没名气呢，怎么就飘起来，觉得自己演技好，人人都是非得用自己不可，然后就搞这轧戏的一套？
她果然还是太得意了，总觉得自己两辈子人，自己拿过影后，自己演技出色，所以就应该人人都迁就自己。
遇上一个不给面子的郑导演，刚才心里还不舒坦呢。却不想想，人家郑导演这个，才是正经要求，刘导演那边，她果然还是沾光了。
徐念念心里清楚是沾了谁的逛的，因为刘导演之前也说过，他和宋卫邦的爸爸是有点点儿交情的。
偏她之前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奋斗，在为理想而努力，甚至为此拒绝了宋卫邦好多次，总觉得自己不欠着宋卫邦的人情。现在忽然想明白这个问题，徐念念就有些无地自容了——她用了人家的人情，却还对人十分不耐烦，可真是……不知好歹。
徐念念脸上都有些发烧，她低着头不说话。
宋卫邦却是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徐念念就想了这么多，他继续说道：“既然郑导演说了不行，那咱们回去还好好念书，你成绩好了，你班主任就会给你推荐剧组的，到时候时间上正好，又不用你自己去奔跑，这样多好啊，而且，你班主任给你介绍的剧组，那人脉上也算是班主任给你的了，能得个人脉，这不比你现在辛苦强吗？”
“下周末，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忽然之间，宋卫邦就转移了话题，徐念念摇头：“不好，我下周末想去陪陪我奶奶，我将我奶奶带到这边来了，总不能扔下她一个人。”
宋卫邦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她现在还年轻呢，没必要去轧戏，去坏了自己名声。所以这平时的周末什么的，就能空出来了。
她现下有点儿不好意思见宋卫邦，她就想找个地方躲着。
冲宋卫邦摆摆手：“我先回家了，我奶娘说今儿给做大餐呢。”
宋卫邦一脸惊讶：“徐奶奶也来京市了？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去供销大厦买点儿糕点什么的了，我和徐奶奶很谈得来的，我们是忘年交，怎么说我也该去拜访一下的。”
不等徐念念开口他就又说道：“你先等着，我去一趟国营饭店。”
供销大厦也在国营饭店旁边，近的很，三两步的距离。飞快转身，徐念念就来得及哎了一声，然后追过去，人就跑出去很远了，她体能不行，跑步总气喘吁吁的，她瘦身就靠节食。所以，只能是退回原地等着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宋卫邦才回来，脸上稍微有些汗水，但面不红气不喘，稳稳当当，这就是差距了。
“走吧，趁着我今儿有空，去拜访一下老人家。”宋卫邦笑着说道，徐念念停顿了片刻，带着宋卫邦去小区那边了：“你平时锻炼身体，会打那个军体拳吧？”
宋卫邦笑着点头：“对，你原先说你会一点儿散打，什么时候咱们过两招？”
“我那就是个花架子，不够用，要不然，我请你当我教练吧？”徐念念笑着说道，周末的时间空下来了，她就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轧戏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的，她就只能是选择充实自己，让自己以后毕业了有更多的机会。
技多不压身嘛，只要学了，以后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就像是那散打，她上辈子拍戏的时候练过一点点儿，现在都还能用得上。
“一节课二十块钱，一周四节课。”她想按照上辈子健身房的价钱来，她当了演员之后因为赚得多，再加上这个形体的塑造要很重视，所以那会儿请的教练是一节课一千二，一节课也就是一个小时。可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啊，她就是个穷人。
宋卫邦有些吃惊：“一节课二十？你打算一节课上半天，周末全天都用来上课？”
“一节课一个小时啊。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徐念念笑眯眯的说道，她都打算好了，早上自己去图书馆，到十点钟左右回家练练瑜伽拉拉筋什么的，然后十一点开始上课，到十二点正好吃饭，休息。下午继续上课，上完课再练瑜伽拉筋，完了之后就看书学习。
看书学习这个，最不耗费体力了，就当是运动过后的休息时间了。
然后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她在学校跑跑步，有氧运动也是不能丢下的。
宋卫邦摆摆手：“不要钱，你管饭就成了，要不然我还得出去买饭吃。管个午饭？”
其实就是不管饭他也愿意来，可徐念念那性子别扭，他要是说什么都不要，那回头徐念念就能另外请个教练去。这种大好机会，他要是不把握住了，那他就真是脑子有问题了。活该一辈子单身，活该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
徐念念大方点头：“管饭肯定是要管的，但是这个课时费也得给，不能让你白辛苦一趟是不是？”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反正我平时都是要训练的，就当时我自己在练习了。”宋卫邦摇头说道，看徐念念张口，就忙说道：“你要是真想给，那一天五块钱就成了。”
一天五块，两天十块，一个月就是四十了。
这年头，很多工人一个月也就二三十。宋卫邦自己算了一下，也觉得多，就改口：“一个月五块钱好了，你要是再多说，那我可就连这五块钱也不要了。”
一个月五块实在是太少，徐念念给加到二十，宋卫邦又不愿意了，非得坚持五块。最后两个人各退一步，一个月十块钱，管一顿中饭。
这教练实在是太划算了，一路上徐念念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
宋卫邦也高兴啊，之前总是没办法接近徐念念，这丫头的警惕心和戒心实在是太强了。现在，好歹是有个借口能接近人了是不是？那十块钱什么的，回头他给买些水果糕点什么的，反正也不会让徐念念吃亏就是了。
两个人都觉得美滋滋的，进门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没闪瞎了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多精明的一个人啊，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觉得自己看出点儿什么来了，别提多热情了，赶紧拉着宋卫邦进门：“咋还买东西呢？这么客气做什么？也不是外人对不对？”
徐念念最敏感这个呢，忙解释：“合作伙伴儿，我请他给我当教练，学点儿拳脚功夫。”
她原先以为老太太古板，会觉得浪费钱呢，没想到老太太点头：“是应该学点儿，我们念念这么漂亮，又一个人在学校念书，要是不会点儿拳脚功夫，将来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呢，女孩子家家，就是要自己会点儿什么才行。”
又转头看宋卫邦：“那你可得多费心了，我孙女儿可就交给你了。”
宋卫邦笑眯眯的，他是见过西式婚礼的，自己幻想了一下那场景，非常干脆的点头：“您放心，我肯定得好好照顾她的。”
“你们先坐，我去厨房，还有最后一个菜，一会儿就好了。”说着急忙忙的去厨房，二堂兄这会儿也刚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大大的纸袋子。
徐念念眨眨眼，二堂兄压低了声音：“奶的病例和医院拍的片子。”
他面上没什么笑容，徐念念心里就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觉，果然，下一刻，二堂兄就压低了声音：“医生说，是骨癌。”
“可这两天奶不是好好的吗？”徐念念心往下一沉，又有些不敢相信，自打决定和他们一起来京市，徐奶奶就特别精神，也不怎么说身上疼了。
徐念念呢，是个粗心的，她之前光顾着补课来着，于是看病什么的，都交给了二堂兄。今儿一早，徐奶奶说做大餐，徐念念还以为徐奶奶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呢，结果就这么一天功夫，二堂兄就弄了个大炸弹下来？
“就是好一段坏一段儿的，疼起来要人命，不疼就没什么大事儿。”二堂兄叹口气，伸手拿那病例给徐念念看：“前几天拍的片子，大夫说要看看，我今儿才去取回来。大夫的意思，要么尽快治疗，但这个治疗，很受罪，奶奶年纪大，不一定能受的住，而且就算是治，治好的可能性也不到一成。要么呢，就是开点儿止疼药吃着，好的时候没啥大妨碍，就是坏的时候撑不住，不治的话大概能撑个一年半载的。”
徐念念脸色都白了：“那治的话能有多久？”
二堂兄叹口气，伸手比划了一下，徐念念也不吭声了，也就五年啊。
宋卫邦忽然开口笑道：“奶奶你怎么不叫我去端菜呢？我这也闲着啊。”说着就起身了，徐念念和二堂兄赶紧转头，就见徐奶奶端着盘子笑眯眯的站在厨房门口：“也就几个菜，我又不是那干不动活儿的老人家了，你别看我年纪大，我身体好着呢，我还等着抱重孙呢。”
徐念念也赶紧起身：“对，我奶身体好着呢，将来还要看着我结婚呢，奶你可得长命百岁。”
徐奶奶笑哈哈的：“也不说长命百岁吧，那□□十总是行的吧？我现在才六十多呢，正活的有滋味呢。”可不是吗？大孙子结婚了，二孙子赚钱了，大孙女有出息了，这正享福的时候呢，
老天爷有时候，怎么就那么的不睁眼呢？
徐念念鼻子一酸，眼里差点儿就出泪珠子了。二堂兄更是忍不住抽噎了一声，徐奶奶奇怪呢：“你这孩子，哭什么呢？在外面受委屈了？”
瞧见那纸袋子，就皱眉：“这啥？上面咋有我的名字？”老人家一辈子不识字，当年村子里扫盲，也就认识个自己的名字。
二堂兄索性哭出来了：“我工作上的事儿，有一批货，卖不出去，要赔钱的。”
徐奶奶就着急了：“赔多少啊？你别急，奶奶这里有钱呢，实在不行，咱们房子给卖掉回村子里，肯定没事儿的，你别哭啊，大男人的，哭成这样像是什么鬼样子？快擦擦你那点儿猫尿！”
徐念念推二堂兄去卫生间洗漱：“奶，你别着急，厂子里的事儿我知道，那几件衣服不是大事儿，我回头就能找人低价卖出去，顶多赔个两三百，不用卖房子。不是吃饭吗？你这菜还没端完呢。”
宋卫邦也赶紧说道：“我今儿还带来个菜，徐奶奶等会儿可得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哄了徐奶奶去厨房，徐念念赶紧将病历本给藏起来，至于那片子，反正徐奶奶看不懂，等会儿她给瞎编一顿就成了。反正袋子也被看见了，啥都藏起来才是有大问题呢。
这个骨癌的事儿，还是得去医院听听大夫怎么说。
作为病人家属来说，肯定是想要治疗，能让病人长长久久的活着的。但治疗过程中的疼痛，病人就不一定能忍受得住。徐念念上辈子也听说了，化疗可难受可难受了。
再者，这事儿也得找徐大伯夫妻俩商量，不能全让她和二堂兄做主的。
一顿饭吃的马马虎虎，二堂兄是强颜欢笑，徐念念是心里有事儿，宋卫邦是极力活跃气氛，老太太明面上倒是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是等宋卫邦一走，她就绷着脸了：“说说吧，我这病，到底怎么样了？你俩以为一点儿小把戏能糊弄住我呢？我哄人的时候你们俩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奶，没大事儿，呐，片子在这儿，这不，医生就说，您年纪大了，骨头有些变形，所以才会疼。”徐念念拿着那片子给徐奶奶点点头：“回头医生多给你开点儿钙片什么的，你吃吃看，让骨头别变形就可以了。”
徐奶奶怀疑的看那片子：“是这样吗？”
二堂兄赶紧点头：“就是这样，奶，我还能骗你不成？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去休息，我来刷锅洗碗。”
“大男人家哪儿能干这事儿？我自己就收拾了，又不是什么重活儿。”徐奶奶不让他帮忙，徐奶奶不笨，要不然养活不了个徐念念，既然两个孙子不愿意说实话，她自己就将那片子给记住，打算回头找个医生问问去。
或者，干脆就拿这片子去让大夫看。
徐念念也防着她这一手呢，早将袋子拿回到自己房子那边去了。
然后，背着人给大伯父拍电报。这个病吧，要是治的话，那肯定是早点儿进医院比较好的。
所以不到一周，大伯父夫妻就赶过来了：“真是骨癌？”大伯问道，大伯母也跟着唉声叹气：“怎么就是这个病呢？这可是绝症来着，我平时虽然觉得妈啰嗦吧，可是，我真盼着她长命百岁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大伯母虽然嘴上刻薄，也吝啬，但实际上真不是什么狠心人，徐奶奶当年挑儿媳也不是个眼瞎的对不对？徐念念这些年也平平安安长大了，还能在结婚前去学一门手艺是不是？
再者，老太太身体强健，到时候还能帮老大家的带孩子呢，多好一助力，可现在，说病就病了。
大伯父沉着脸好半天，然后将烟头给掐了：“治！砸锅卖铁也要治，你们爷爷去的早，我是你们奶奶一手带大的，我不能……”
他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能没妈，所以，得治！”
大伯母嘴上照旧是要不中听的：“那这个病，得花可多钱吧？咱们家没那么多钱吧？”说着就看徐念念，意思很明显了。
然而不等徐念念开口，大伯父就说到：“念念一个没结婚的丫头，咱们能要她的钱吗？给老人治病，那本来就该是我的事儿！我这次过来，将咱们家的钱全给带过来了，老大老二这边再凑凑，两千块还是有的。”
徐念念摇头：“大伯，那也是我奶，我从小跟着我奶长大的，你不能不让我尽一份儿心，再说了，那我还代表我爸呢，咱们平分这个医药费不行吗？这样，你这边两千，我这边也拿出来两千，咱们放在一起用，到时候不够了，咱们再想办法，要是多余了，剩下的咱们还平分，你觉得怎么样？”
徐大伯正要摇头，大伯母就按住他胳膊使劲点头了：“我觉得这个办法行，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那总得是两房人伺候是不是？再说，念念丫头也不用觉得自己吃亏，她得上学呢，平时这个洗衣服做饭，给老人擦身体什么的，不得咱们来吗？念念只管安安心心的上学，别的就一概不用管了，我和你大伯，肯定用心伺候你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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