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念脑袋后面也没出血, 但晕过去之后就是醒不过来。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 大夫也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但脑袋这个事儿吧, 顶顶重要, 谁也不能说看着没问题就是真的没问题, 万一里面真有问题呢?
宋卫邦也是难得的用一次特权,特意请了医院里的专家来诊断。
那专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可能是内里有伤,再等两天若是还醒不过来的话, 就建议手术,开刀看看。
于是, 这事儿到底是惊动了徐奶奶了。老太太那个气啊, 她之前来京市就是为了给孙女儿撑腰的, 为了解决苗红英这个麻烦的,结果倒好,她这边好端端的在家里躺着, 那边苗红英拿着擀面杖将她孙女儿给打死了?
也不算死,但是这昏迷不醒, 不也是大事儿吗?
老太太当即就带着大伯母往陈家去了,陈家不开门她就站在外面叫骂。老太太可比大伯母多活了几十年,这个词汇量,更丰富,而且吧,她也不比大伯母, 被城里人看一眼,就觉得丢脸,老太太觉得自己反正是快进棺材的人了,没什么可丢人的啊了,什么贱逼,什么骚货,反正是想起来骂什么。
也就一个小时不到,陈家的大门就开了。
“我也不进你们家,你们这家脏得很,我怕弄脏了我的鞋子。”老太太大声喊道:“周围邻居也听一听看一看,我老婆子虽然骂人厉害,但我不是来敲诈讹诈他们家的,我那可怜的孙女儿,昨儿被被贱人打了一棍子,现下还在医院住着呢,大夫说了,要是再醒不过来,人可就危险了。”
“你们大家伙儿评评理,这是一个亲妈能干出来的事儿?恨不能为了这后头的闺女,打死自己的亲闺女,这根本不是亲妈,这是要命的阎王,我那可怜的孙女儿,上辈子是欠你什么了?”
“我们呢,也不多要,医药费你们家是不是得给?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就算不是亲妈,那路上普通一个人打了别人,是不是也得给医药费?”
“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医院看看,我孙女儿住在第一人民医院,你们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处理,一个是你们拐卖人口,我可是问过妇联了,像是这种情况,你这个恶毒的妈,根本不能左右我那念念丫头的婚事,你们这种哄骗强迫的手段,是犯法的,是拐卖人口!第二个,你们杀人未遂,谁不知道脑袋是重要地方啊,你一棍子下去,人死了,这算谁的?”
“三千块,一分不能少。”徐奶奶冷笑,她是想的比大伯母更多的,光是报警将人给抓了的话,指不定陈家运作运作,还能将人给弄出来,那她们就算是白忙活了,人家也就是进去转一圈,丝毫没什么妨碍。
但要是赔钱的话,那自己这边就好说了。要是念念真醒不过来,这三千,也能让她在医院住个三五年了,到时候有她二堂兄就近照顾着,万一到时候有机会醒过来呢?
就算是不能住在医院,那老大家的看在这三千的份儿上,也肯定是愿意养着念念丫头的,不管是养的好还是养的坏,反正是能养着的。
自己一条老命,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她虽然是自己放不下念念,但也不能打保证说招呼念念一辈子,所以,她得所有后路都给考虑好了才行。
报警倒是痛快了,可念念的后半辈子怎么办?
再说了,就是念念醒过来,用不着这三千的医药费,可她一个当闺女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妈坐牢?到时候,怕是有不少的人要去找念念求情了。
那念念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的话,这口气咽不下去,不答应的话,那会不会有很多人说念念是个白眼狼什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那许多人,都不会考虑苗红英做了什么坏事儿的,都只会自己认定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都会讲究个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理儿,那到时候,还是念念丫头吃亏啊。
人老成精,老太太对这事儿,想的可太明白了,自古这社会就是个人情社会。
苗红英在里面惊叫一声:“三千?你怎么不去打劫?”
老太太冷笑:“你要不要去医院问问我念念丫头的医疗费是多少?我可是咨询过了,像是你这种情况,将孩子丢下不管的,也是要给抚养费的,我也不问你多要,一年一百块,十八年一千八,算不算多?你问问周围的人家,算不算多!”
苗红英想说什么,老太太指着她问道:“别说你没有,就让大家伙儿看看,你身上这件衣服多少钱,怎么,有钱给自己买新衣服,没钱掏出来养闺女?”
“这一千八你要是不给也没关系,但你得声明,你就没生过念念这丫头,她以后,和你半分钱关系也没有,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你们两个没有瓜葛,你以后也不许再去找她,怎么样?答不答应?”
苗红英咬咬牙,她这会儿点头的话,不就坐稳了老太太刚才的说法吗?
“不答应也没事儿,一千八就是个以前的抚养费,这以后孩子上学,孩子结婚,你这当妈的不得给点儿表现吗?一年就按两百算,还有两年毕业,这是四百,再加上嫁妆,我也不多要,凑个整,你给一千成吧?”
这年头,节省点儿的家庭一个月也就用一二十。三十就能过很不错的日子了。
两千块就能买房子了,两下加起来三千块,苗红英一颗心都在颤抖,她手里就没三千块。
“左右邻居们,我老太太是个讲道理的,我现在说的,你们谁要是觉得没道理,谁就和我讨论讨论,要是觉得有道理,这钱,她苗红英是不是得给?”
老太太往周围问道,周围没人吭声。就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那老太太也不知道住哪儿,以后一辈子也不一定会见面,可陈家,那是邻居,出门就碰面的,谁愿意和陈家闹的太僵硬了?
“反正我老太太有空的很,她苗红英一天不给钱,我就上门骂一天,我现在在这儿给你们各位邻居赔个礼啊,你们就看在我年纪大,活不了多久的份儿上,别和我计较。”
老太太说着停顿了一下,示意大伯母将水杯拿过来,她抿了一口,然后就开始唱。
是真的唱,以前没有破四旧的时候,农村哭灵有一种很独特的方式——哭唱,这很需要技巧的,你又得哭,让人听出来有泪音,还得唱的有韵味,不能难听,这声调得悠长,得婉转。
“哎呀,我可怜的儿啊,你当初瞎了眼啊,迎娶这个丧门星,她黑心又狠毒啊……”
老太太的手还在大腿上打拍子,唱的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大伯母也在一边伴奏:“瞎了眼啊,狠心肠啊……”
城里人哪见过这阵仗啊,家家户户都开了窗户往这边看,看的陈领导心烦意乱:“让她走,想办法让她赶紧走!”
苗红英也是没办法:“她不听我的啊,你不知道这老太太的性格,她要是想做什么,你要是不让她如愿了,她能一辈子搁这儿唱着。”
陈领导黑沉着脸色,正想说什么,然后就听见有脚步声,一转头,就见四五个公安站在门外:“苗红英在吗?有人状告你暴力伤人,拐卖人口,谋财害命,跟我们走一趟吧。”
苗红英慌了:“我没有,这是个误会,那是我闺女……”
“苗红英同志,这是新社会了,不管那女孩儿是不是你闺女,你那也是犯法的。”领头的公安说道,又看陈领导:“我们怀疑这事儿你是主谋,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太太赶紧问:“那赔钱的事儿?”
“您放心,到时候医药费肯定是赔的。”公安笑着说道,倒是有点儿不敢小看了这老太太,懂得还挺多,知道什么拐卖人口的罪名,还知道去妇联询问,多少城里的老太太都比不上她呢。
陈美凤也算是当事人,所以,一家三口都被带走了。
这边警车走,那边徐奶奶也跟着撤退了,只要医药费能到账,别的都好说。
她现在还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呢,可不能真醒不过来了。
徐初一和李建国那边也得知了消息,两个人这会儿也在医院。
“今儿都是第二天了吧?”徐初一问道,伸手摸了摸徐念念的额头:“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刚刚把脉了,也正常的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建国不懂这些,只皱眉:“那能睡这么长时间?”
又转头看宋卫邦:“有没有让医生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问题?”
宋卫邦摇头:“没别的问题,医生看过了,就后脑勺这一个地方,并且没有外伤。”
停顿了片刻,他叹气:“你们在这儿守着也是没用,不如先回去吧,等她醒过来了我再通知你们。”
徐初一就像是没听见,一直站在床边看着,李建国拉了她一下,她才忽然回头:“其实,你要是能放心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试一试。”
但是又犹豫了一下:“这法子,我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我没试过。”
宋卫邦忙问道:“什么法子?”
“我去年去废品厂的时候,捡到了一本书,里面是讲针灸的。”她去年刚和李建国一起买了房子,但买完房子手里就没钱了,因为还想扩大工厂什么的,所以这个家具之类的,她就打算到废品厂看看去,能买到差不多的,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反正她也没那么多讲究,能用就成。
然后,就看见了一本针灸书。她只看了看,还没机会在人身上试过,所以这会儿也不能保证说就一定没问题。
宋卫邦咬牙想了想:“先等等,医生也说了三天后看看,要是明天还醒不过来,那你就来试试。”
徐初一点头应了,这边也没她什么事儿,所以她和李建国就先告辞走人了。
宋卫邦虽然很想在这边照顾徐念念,但两个人也不是对象,他要是留下,那徐念念的名声就坏了,所以到了下午,还是大伯母来替班了。
宋卫邦沉着脸出了医院就去打电话,那边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有事儿了倒是想起来你老子了?”
“那没事儿也不能麻烦您老人家是不是?”宋卫邦呛了一句,然后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儿:“这张家也不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不过,军政分家,我这边倒是不好伸手,怕有人误会了,您能不能给打个招呼?”
反正老爷子都退了,他问一句那别人也误会不了。
而且吧,老爷子是长辈,长辈为看好的晚辈说几句话,也没什么毛病。
老爷子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就认准这个妮子了?我瞧着不像是什么省心的,我听黎敏那丫头说了不少事儿。”
宋卫邦不耐烦的皱眉:“黎敏的话你能信半分就不错了,多了显得你脑袋蠢笨。徐念念很好,你相信你儿子的眼光吧,你儿子要真是娶了黎敏,那才是一辈子倒了大霉,再也没有往上走的可能了呢。”
老爷子叹口气:“不是黎敏还能是别人啊,你李叔叔家里……”
“我要娶就娶我自己喜欢的,别人喜欢的不算数。”宋卫邦打断他的话,老爷子又叹口气,孩子到底是和自己离心了,也怪自己年轻那会儿确实是不顾家了。
算了算了,老大这孩子,自己有主意着呢,说多了他也烦。孩子都长大了,自己翅膀硬了,老人家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反正,他活着的时候还能多照看几分,等他死了,这混小子,也不至于就活不下去。
父子两个没别的话说了,也就挂断了电话。
宋卫邦还得去学校,今儿上午是请假出来的,下午就得将训练给补上去。这边出了医院,那边就直接去学校了。
到了第三天,徐念念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过来查房,也说情况有点儿不太好。听宋卫邦说什么针灸,就有些不太赞同:“中医都是骗人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打倒,人的大脑,那是相当精密的一种仪器,你们要是胡乱弄,弄坏了,那可就彻底修不好了,我劝你们还是三思。”
医院这边不允许,但徐奶奶却是愿意的,她比较信任徐初一的医术,那徐初一,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大夫的。在村子里的时候都还能治病救人,没道理在城里学了两年了反而不如以前了。
于是,等大夫查房走人,徐初一这边就开始行动了。
李建国和宋卫邦被赶到外面,只剩下徐奶奶和大伯母在里面帮忙。
银针一根根扎下去,徐初一的脑袋上都出汗了,然后,徐奶奶就眼尖的发现,徐念念的眼皮子动了动。
“念念?念念?”她赶紧喊道,徐念念又没动静了。徐初一笑道:“奶奶你别急,等我拔了针再说。”
这边要等十五分钟,但是十分钟的时候,医生又回来了,看见房门关着,就有疑惑了:“你们站在外面做什么?里面病人呢?开开门,我有个数据忘记记了,我要进去看看。”
宋卫邦忙笑道:“医生,我正有事儿去找你呢,你说我们这人今天要是还醒不过来,是不是就得做手术了?那手术是谁做?谁是助手?这手术,有没有什么风险?得在哪儿做?要做多长时间?”
医生皱眉:“这事儿得会诊,会诊之后才能有计划,手术肯定都是有风险的……”
李建国也围过来了:“什么风险?医生你先给我们讲清楚呗。您也理解理解,我们这些家属,都是十分担心病人的……”
医生看了看房门:“我进去给你们讲,你们先开门。”
“不能开,里面在擦身体呢,没看我们两个男人都出来了吗?”宋卫邦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想到了这个借口,赶紧赔笑:“您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里面也开始拔针了,徐念念拔一下就给徐念念把把脉,等所有的针都拔掉,她就轻声喊道:“念念?念念?”
徐奶奶也凑在旁边:“死丫头,光会让我担心,你赶紧睁眼,要不然,我可要打你了。”
“奶,你别打我啊。”床上徐念念睁开眼睛,勉强的笑:“我就是睡了一觉,你干嘛要打我?”
徐奶奶又是惊喜又是生气,抬手就往徐念念身上拍,但临到头又心软,孙女儿刚醒过来,可不能拍坏了,于是这手上的力气就没了:“你这死丫头,怎么那么让人操心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在陈家了,你要是想要你奶一条命,你就只管睡着去吧。”
徐初一在一边帮忙解释:“你睡了三天了。”
人醒过来了,就不好说不吉利的话了,只说睡着,不能昏迷。
徐念念惊讶:“三天了?难怪我觉得浑身发软呢。”
她笑嘻嘻的伸手:“肯定是初一姐姐将我叫醒的,初一姐你给我看看,我还有别的问题吗?”她可是惜命的很,一觉醒过来,她已经确定自己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了,所以她这辈子的身体,必得要好好照顾才行,将来,她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要说她这一觉吧,三天,太长了,她自己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醒过来之后身上虽然有些酸软,但也感觉比平时轻松些,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样。
而且吧,心里也感觉轻松了许多,对上辈子的事情,忽然就变得释然了。
总觉得是做了个美梦,但要说是什么梦,她却是一点儿都说不上来。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穿越了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体,可现在醒过来,却忽然没有这种想法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却越发的觉得精神好,身体状态好了。
“没事儿了,我自己诊断的,这个后脑勺,也没什么问题了。”徐初一把脉了一会儿笑道:“能出院了,不过,最好还是让医院的大夫给看看,他们仪器精密,看的更清楚。”
徐奶奶忙点头:“老大家的,你去叫医生过来,初一啊,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这水平,我看都比得上医院的医生了。你将来毕业了,肯定是个好医生。”
徐初一害羞的笑,飞快的将自己的银针都收起来。然后贴身放好。
那边医生就在门口,只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声音,但是听不太明白,见大伯母出来叫人说是人醒过来了,那吃惊的,连忙窜进去,又是翻看眼皮又是揉按脑袋,要确定一下人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
然后,出院。
徐念念昏迷了三天之后,没一点儿毛病的出院回家了。
“张家的老爷子去干休所休养了,张家老大,就是那傻子的爹,被调查了。要是调查的有问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没问题,估计也是坐不稳现在的位置了。”
“苗红英和陈美凤都被判刑了,苗红英是一年,因为她是你妈,所以只这个故意伤害罪成立了,陈美凤是半年,苗红英那边将罪责都揽过去了,所以陈美凤只能算是帮凶。主谋是苗红英。”
等下个周六,宋卫邦过来的时候就带来了几个消息:“还有陈美凤的爸爸,被剥夺职权,现在是个无业游民了,陈家被判赔你医疗费三百,结算了医院那边的五十块,剩下两百五。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医院那边因为徐念念就是住了三天,输了盐水什么的,所以花销不算大。
“陈家那房子是公家的,现在也被收回去了。”宋卫邦笑着说道,现下陈领导就只能带着儿子回去和父母一起住了,他父母是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的一个小屋子里的,地方小,又憋闷,估计他是不会习惯的。
“卫邦可真是贴心啊,这种事儿都能亲自过来说一声。”徐奶奶笑呵呵的拎着茶壶出来,也不管徐念念,只个宋卫邦寒暄:“我上次问你,你有对象了吗?现下,还是没有?”
“奶,宋同志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您可别忙活了。”徐念念忙打断徐奶奶的话,冲宋卫邦挤眉弄眼,宋卫邦笑眯眯的:“徐奶奶,我没对象呢。”
“奶,他真有事儿,我也有事儿,我还有课本忘记拿了,我现在去拿。”徐念念一边说一边起身,推着宋卫邦往外面走:“我中午想吃绿豆面,奶你做这个呗。”
然后开门走人,到了楼道里,伸拳头威胁宋卫邦:“不许胡说八道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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