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念完全没想到来参加联谊的还有宋卫邦。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手, 她就有些犹豫了, 宋卫邦则是笑嘻嘻的：“我早就猜到你要来, 所以就过来看看, 就算是你不来, 我也没什么损失。来吧, 开场舞，咱们来一个？”
为表示郑重，这次联谊，还是个舞会呢。
最近京市很流行交际舞, 徐念念上辈子是学过的，她不怕跳这个, 但是, 宋卫邦学过吗？他会不会将自己的脚给踩肿了？
“放心吧, 我学过。”大约是看出她的疑问，宋卫邦挑眉说道：“我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因为需要, 所以学过一段儿，能应付这舞会, 来吧，不和我跳，你想和谁跳？”
徐念念往周围看一圈，和她关系好的，像是班长和李振川，人都有对象, 开场第一个舞，肯定是和对象一起啊。
她只能伸出手了：“你最近忙什么呢？”
“忙的事情多了，理论课实际课，念念，我问你，若是我有个机会，能留在京市，你觉得怎么样？”宋卫邦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徐念念有些惊讶，这种事情，问她吗？
“留在京市，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犹豫了一下，徐念念问道。宋卫邦笑了一下：“留下的话，要从头开始，毕竟我的根基都在以前的部队。好处嘛，大约是以后升迁会比较容易点儿？”
“你自己觉得如何？”徐念念问道，宋卫邦又笑：“我若是说我觉得留下来好，你肯定是要建议我留下来的吧？还挺狡猾，知道问我的话。其实，原部队那边，也已经答应了我一个职位，我这次若是回去，那肯定就是团长了，你知道我以前只是排长的吧？”
徐念念点头，这样就算是越级了啊。
宋卫邦继续说道：“若是留下来，就还是从排长开始，毕竟，京市的部队，那是集中了好几个部队最优秀的人才，所以我未必能在里面显现的出来。”
差了两级。
“那哪个前途更好点儿？”徐念念问出来之后又换了一句：“这么说吧，哪边更重视你一些？京市这边是怎么安排你的？以后就只是一个排长？有没有别的什么机会？省城那边，又是怎么安排你的？等你回去之后，是不是有单独带兵的机会？”
宋卫邦看徐念念的眼神带了点儿赞赏：“其实我是觉得回去更好一点儿的，虽然我之前来读军校也是自己考试考上的，但没有部队的推荐，那也是来不了。一个吧，我原先的人脉，原先的根基，都在那边。第二吧，知遇之恩，对我很是赏识的领导也在那边。这第三，就像是你说的，京市的优秀人才太多，我若是这么熬着，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才有机会了。相比较之下，还是省城那边的机会更多一点儿。”
当然这不是说他自己就没信心和京市的优秀人才比较，而是在在同等的优秀条件下，省城那边的机会会更多。
他在省城那边发展起来了，京市这边的人才就压不住他了。就算比较，也得多积蓄一段时间才行。
徐念念听出来宋卫邦的意思了，就是想回去呗。
“那就回去啊。”她顺着宋卫邦的意思说道，但宋卫邦眨眨眼，又不吭声了。徐念念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该不会说，你是舍不得我吧？”
宋卫邦还真点头了：“我若是留在京城，我就每周都可以出来见你一面。但我要是回了省城，很大可能，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见你一次。”
从省城到京市这边，光是坐火车都得是二十多个小时了。这年头的绿皮车，走的可慢可慢了。当然，宋卫邦自己开车的话，大约也就是需要十一二个小时。
但开车太累，而且，费油。
徐念念想了想说道：“我之前一直说我不想处对象，你知道是为什么的对吧？”
宋卫邦点头，为了理想，为了人生目标，为了自己的前程。
“你看，我一个女孩子家，我都能作出这样的决定，你还是个男人呢，你难道就不知道哪个选择是对自己更有利的吗？更何况，你留下来有什么好的呢？我又没答应和你处对象。”
徐念念苦口婆心：“男人，一定得是有本事了，才能让女人对你倾心。你要是一事无成，泯灭众人，那就没人愿意和你处对象。我想变的比现在更优秀，结果，你却要犹豫然后错过一个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机会？”
“再说了，距离这种东西，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的。现在咱们国家发展的这么快，你看，你三年前，能想到京市的人家居然会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机吗？你能想到彩色电视也快普及开了吗？”
“三年前，你能看到满大街的自行车吗？你能看到拖拉机到处跑吗？还有街上的小汽车，出租车，是不是也都比以前多了？那再过三年，火车是不是也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除了火车，到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别的交通工具？比如说，客车也变得更快更安全，飞机说不定也能从军用变成民用。”其实现在也有民用，就是很少，而且，省城也没机场。
徐念念拍了拍宋卫邦的肩膀：“你现在二十多，快三十，大好年华，你说，你不去奋斗前程，却要黏黏糊糊的为了什么所谓的爱情耽误自己，你值得吗？到最后，还处不上对象。”
宋卫邦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想我回去，也可以，我有个要求。”
徐念念嘴角抽了抽，怎么现在变成她想要他回去了？还有什么要求？爱回不回啊，你宋卫邦的前程，和我有什么关系？但对上宋卫邦的眼神，徐念念又有些无奈了，万一真耽误了人前程……好吧，现下知道宋卫邦是打着什么主意了，这人，该不会早就想好了要给她下套了吧？
“你说。”徐念念应道，宋卫邦笑嘻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每次给你写信吧，你要记得回信，我也不要求你每次都回，但两三次，你总得回一次吧？”
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从不回信。
徐念念嘴角抽了抽，还记着这事儿呢？
“行吧，我就当时交笔友了。”再过个五六年，笔友这事儿可是要变成全国热的，她就当自己是提前享受了这时髦的风气。不等宋卫邦再说什么，徐念念就往外面转去：“行了，该说的可都说了，你要是再磨磨唧唧，别说是回信了，我连来信都不看了。”
宋卫邦只好闭嘴，然后跟着旋转到外围。外面掰着一圈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水杯，瓜子，水果之类的，这些全都是班费买的，谁要参加联谊会，谁就交两块钱班费。
多退少补，班长在账目上向来是做的很公平的。
两个人不去跳舞索性就站在一边闲聊起来，但没说几句，黎敏就凑过来了：“卫邦哥哥，我请你跳一支舞吧？”
宋卫邦摆手：“黎同志，咱俩也不是很熟，你以后还是叫我宋同志吧。”
黎敏一脸伤心：“是不是徐念念说什么了？咱们俩就算处不成对象，那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邻居朋友之间，喊你一声哥哥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徐念念是躺着也中枪，索性就抬手往另一边指了指：“我先过去了，你们有事儿自己说，别胡乱牵扯到别人身上。”
宋卫邦正要跟上，却又顿住，点点头：“行，你先去等着我，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等徐念念走远了，他才转头看黎敏：“我说了，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从来都不喜欢你，我看见你就想起来那恶毒女人的嘴脸，我厌恶你都来不及呢，所以，你别再缠着我了行不行？”
黎敏脸色有些发白：“阿姨也是为了你好……”
“收起来你那恶心人的一套吧，为了我好就不让我吃饭？为了我好就让我罚站一整天？为了我好就撺掇我爸爸用皮带抽我？”宋卫邦冷笑了一声：“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让你们觉得能很轻易的将我拿捏到手里了？我上次说的话你忘记了吧？你要是再缠着我，我让你黎家滚出机关大院你信不信？”
说完不看黎敏的脸色，转头大踏步离开。黎敏却是惨白了脸色，她能分的出这次宋卫邦不是在威胁她，而是真的打算对她爸爸那边下手了，她赶紧追上去：“卫邦……宋同志，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是没忍住，我太喜欢你了，要是我没看见你，我肯定不会去找徐念念的麻烦的。”
宋卫邦在前面走，脸色更黑了——感情还是他的错？他要是不出现，黎敏就不会脑子犯糊涂？
“别跟着我！”他转头斥道，黎敏有些被吓住了，想跟又不敢，停在原地眼睛红通通的。
“咱们走吧？”宋卫邦走到徐念念跟前说道，徐念念探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黎敏脑子又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都和她说了几百遍了，她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宋卫邦也有些发愁，他说将黎家赶出机关大院的事儿自然也就是说说的，他一个小小的，目前还是排长的小兵，哪儿来的本事将一个官员给赶出大院儿啊。哪怕是去求了老头子，老头子估计也得好一段时间操作才行的。这还得有个前提，黎家是真犯错了。黎家要是一点儿错处也抓不到，那谁也别想将他们赶走。
可那黎敏就信了。
这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宋卫邦伸手点了点：“她小时候有一次发烧时间很长，烧了五六天，有两天还上了四十度。”
徐念念都忍不住震惊：“我的天哪，太高了吧？”
宋卫邦点头：“所以要是她找你说了什么话，你就别信，就当是耳边刮风了算了。”
“咱们去哪儿？”徐念念看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就赶紧跟上：“一会儿天就黑了，你可别出去瞎转悠了，这会儿街上不安全。”
今年年初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街上忽然多了许多小偷。徐念念的书包用了好几年了，从初中就开始背着了，一直没出事儿，可上周，却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书包里装着的十多块没了。
回到学校一说，然后大家就发现，好像人人都遭遇了小偷。
班长是上街买早饭的时候被人拽走了手里的钱，然后那人跑得快，班长也没追上。
何佳慧是出门的时候被割了书包，里面整个钱包都丢了，这两天光顾着补各种证件了。学生证，补贴证，身份证什么的。
萧舞是被偷了钱包，里面倒是没装什么证件，可二十块钱没了。
叶珍珠是丢了自己的珍珠发夹。
就连徐奶奶在家也骂骂咧咧的，因为有骑着自行车的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将她耳朵上的金耳环给拽走了，将徐奶奶的耳朵都给拽出来一个血窟窿，又花钱去医院给上药缝针了。
感觉好像就是一夜之间吧，小偷小摸路上抢劫的，就像是雨后春笋，忽然都冒出来了。
所以徐念念也尽量减少了晚上外出，这会儿也拦着了宋卫邦，宋卫邦沉吟了一下：“最近特别不安全？”
徐念念想了想，点头：“就是钱财方面特别不安全，也不像是往年那个路霸车霸什么的。”那路霸车霸，动不动就要死人的，还会拐卖人口什么的。可现下，就是偷钱，抢钱，抢劫，她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出人命的事儿。
宋卫邦点了点头：“那你晚上要是没事儿就别出来了，最近回城的人忽然增多了。”
也不光是知青，从高考开始，知青每年都有能回城的。现下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部分在当地成家的，或者是高考了几次都没考上的，就有点儿铤而走险，偷溜回来。
所以算下来，倒是比前两年回来的人还要多了。
这么多人，没正式工作，没住的地方，没饭吃，可不就要走上歪路了吗？当然这种情况肯定是暂时的，上面必定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不过徐念念一个漂亮姑娘家，还是少出门好了。
“也别仗着自己会打拳，双拳难敌四手，有时候对方人多。”宋卫邦交待道，徐念念忙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就算是她能打赢，她也还是少出门比较好，万一对方手里有武器，到时候那武器不长眼，往她脸上来了一下呢？
除了这条命，徐念念最看重的就是她的这张脸了。这年头也是没保险，要是有的话，她都恨不能给自己的脸买一份儿保险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宋卫邦说道，徐念念有些诧异：“这会儿就回去？联谊才刚开始，你不在这儿陪着你的同学吗？”
宋卫邦笑道：“有什么好陪着的？一群大男人，还能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们给伤害了？”
看徐念念眯着眼，宋卫邦忙改口：“当然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可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他倒是想糊弄徐念念几句，但又怕徐念念太膨胀，就实话实话：“对付寻常人两三个还是不成问题的，还得要出其不意，先发制人，要是对上部队的人，你估计还是不太行。”
就这还想找对象？单身一辈子去吧。
“你在这儿不也没别的事儿吗？等会儿我的战友们自会将你的同学们送回去的，你也别担心。”宋卫邦安慰道，实际上徐念念的同学们大多是住校的，用不着送。
想着徐念念就点头了，她对联谊，本来也没多大兴趣。
“你的钱我帮你投资去了，我最近发现京市多了个厂子，是专门做电子手表的，我将你剩下的钱全给投进去了。”徐念念说道，宋卫邦点头：“你看着办就是了，反正交给你了，我就不用操心了。”
能投资的都是私人开的厂子，最近政策宽松，是允许私人开厂子了，宋卫邦自然也不会太担心这钱打水漂了。
其实打水漂没关系，他就怕徐念念心里不安。
“你爸爸没催着你结婚？”徐念念又问道，宋卫邦笑道：“自然是催了的，但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看徐念念摇头，宋卫邦摊手：“所以，他就是催也没用啊，我也不是那任人摆布的木偶。再说了，他要是实在想抱孙子，那家里不还有一个小儿子的吗？”
徐念念果断再次换了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回省城？”
“还得一年。”宋卫邦说道：“若是要留在京市，再有半年就能去部队，要是回去，就得再等一年，至少得完成了学业。”
徐念念点头：“还是回去好，毕竟，战友都是熟悉的，就是训练什么的，也都有默契了。要是留在京市，就等于是从头再来了。”
宋卫邦想了想，忽然总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徐念念噗嗤一声笑出来，今儿的月色是真好，像是水银一样洒在地上，到处都是亮堂堂的。但就是天冷，要不然这会儿倒是想穿着裙子跳舞了。
“今年过年回去吗？”宋卫邦问道，徐念念点头：“要回去的，大堂嫂也快生了，奶奶不放心，要回去看看。我爸爸那边，也得上坟，不过，二堂兄应该是不回的。”
二堂兄上了夜校，明年准备要高考试试，所以过年就不回去了，免得耽误时间。
宋卫邦点头：“你二堂兄知道上进是好的，将来你也好不用那么辛苦。”
“我手里有钱了，我想再买个房子。”徐念念忽然说道，熬过了最辛苦的创业阶段，现下就是开始赚钱的时候了。当然，赚来的钱还要有一部分要拿来壮大厂子。但就算这样，分到徐念念手里的也不算少。
宋卫邦问道：“你想买哪儿的？买多大的？”
“这次不买内城的，我想买稍微靠外面一点儿的，不管房子好坏，要地方大，我想将厂房给盖起来。”徐念念说道，地皮是自己的，将来哪怕是厂子赔钱了，也还能保本。
这个宋卫邦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他倒是能给建议：“就你们现在租用的房子，要不要找房东商量一下将地皮买下来？这样也省得你们搬工厂了。”
徐念念摇摇头，这两个地方太靠近内城，要价高，倒是不太划算。工厂还是要稍微往外搬一点儿才好的。
“那我有空了陪你去看看？”宋卫邦问道，徐念念摇头：“不用，我回头和初一姐他们去看就成了。就是和你说一声，毕竟你也有钱在里面投资。”
“哦，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记了。”宋卫邦笑眯眯的，徐念念看他一眼：“你现在要钱用吗？要是用的话，可以将电子表厂的那部分给要回来。”
宋卫邦摆手：“不用，你看着处理就行了，咱们之前说好了，赚钱了要分给你辛苦费的，你可不要和我客气。自己该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才不会和你客气，我该得的我为什么不要？”徐念念笑眯眯的，她现在，可是很大很大的富婆了呢。嗯，可以静心挑选剧本了，而不是光想着赚钱了。
一路聊天，到了楼下，宋卫邦就站住了：“你到了楼上再和我打招呼。”
徐念念应了一声，赶紧转身上楼，回了自己卧室，拉开了窗帘，冲下面挥挥手，看着宋卫邦转头走人了，徐念念才笑眯眯的将窗帘拉上，然后，心情很好的哼起来小曲了。
哼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因为和宋卫邦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有自己刚才的举动，放在偶像剧里，这该是谈对象的人才有的举动吧？普通朋友的话，送到楼下就完成任务，就可以走人了吧？还用得着上楼打招呼这一招？
所以，她到底是脑子糊涂了，还是被月色给照晕了？
明明说好了不谈对象的啊，怎么这一切，就冲着谈对象的道路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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