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立在街头, 看了林府前面两个大石狮子许久,目光又转过站得笔直守门的七八个小厮男仆,把他们一一看了一遍, 终于扭头上车回家, 假装没看见夏氏陪嫁过来的车夫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四日还有四日就放榜了
林昌倚在车内浑身发抖,手紧紧攥成拳抬起。
不行, 这外头是夏氏的人, 弄出来动静儿, 不出半个时辰,夏氏就该知道了。
林昌又只得把手轻轻放下, 双眼闭得死紧。
那他心里的气该怎么办不拘哪里散散
不行, 不行。不管去哪儿,免不了要花用银钱。现今他身上随身带着的散碎银子,全都是夏氏帮他安排的,平常就是少了一点儿半点儿不对头, 夏氏就要问个明白。
去茶楼酒楼要花钱,去同窗家中坐坐, 难道还能空手他还有几百两的私房,偏生都是大锭的银子, 在书房里搁着, 也没叫夏氏知道过, 不好拿出来花用。
这钱袋儿里的银子一少, 夏氏该问他“不是说去国公爷府上了怎么没去成就回家呗, 家里什么没有,非要往外头去我是老虎,能吃了爷”
夏氏虽然不是老虎,言语行动也并不像河东狮, 可就是让他越来越觉得不舒坦
他身上的大事小情,桩桩件件,全都在夏氏手里捏着
林昌霍然睁眼。
如今看来,倒像夏氏是夫,他是妻了凭甚他做丈夫的要桩桩件件听妻子的真是有违纲常伦理
离家越近,林昌的心情就越烦躁。
三月会试他入了场,国子监的先生说他此回也只有四五分把握,就算得中,也只是三甲,若不着急,不如沉淀几年,再行参试,一举中个二甲还好些。
可林昌不服。
他虽心里有几分明白他并非天分极高之人,资质只是中上,但他在林府精心学了三年,十七岁就得中举人,这几年下来听过不少夸赞,怎甘心到了会试就沦为常人
他今年二十有一,若真依先生的话再等两科就是二十七岁,离三十差不了两年。
世上三十得中二甲之人何其多
做官要看政绩能为,却也要看年纪。你六十岁做到巡抚,人家四十来岁就是巡抚
,圣上要提拔人时,是先看人家年轻力壮还能干二三十年的,还是先看你这老朽无力再有五年八年就要入土的
二则,他也实在等不得了。
去年林峰也中了举人,虽然名次没他高,他是江苏四十六名,林峰只是八十来名堪堪吊在榜尾,可去年的时候林峰也只有十七岁
再等五六年,说不定他还没考上,林峰有国公府的帮扶倒是先中了
林家得封国公,莲姑娘就是国公家中侄女,就算是要传嗣招婿,必然也不会再找白身。
虽然莲姑娘早已和他没了关系,但林昌一想到到时候莲姑娘风光大婚有了诰命,他还是小小举人,就感觉万分难堪。
三则,家里还有个夏氏盯着他看
所以林昌铆足了劲儿,连新年都没放下书本,就为了让今年会试把握大些才好。
可是三场考完,和同窗对了对卷子,林昌心里也没底一定能中。
还不如先生说的四五分。
三分把握罢了。
自他出了考场,爹娘就一日三次的问考得如何,有没有把握能中。
夏氏虽然不直接问,可她的丫头们特别是宝蟾也没少在他耳边聒噪,说什么“爷若是得中,奶奶可就有福了”。
他并无把握的事儿,能怎么说夏氏似乎看出了他的没底,笑着说丫头们“大爷才考完了试,忙了这么些日子,心里有事儿,正累着呢。你们这些蹄子别乱说乱问的。中不中,四月初一不就知道了”
夏氏虽然似乎是替他说话,但他总觉得夏氏的笑里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当晚,夏氏又说“大爷,前儿我听说,楚国公回来了”
他不耐烦,又不好不应,只含含糊糊说了个是。
夏氏就道“大爷,不是我瞎说,就算以前出过什么事儿,这到底你和楚国公也有同族之情啊。更别说你还在林府里上了三年学,这就更和平常族人不一样了。”
他心里着实烦得很,忍着气道“奶奶究竟要说什么”
夏氏朝他一笑,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着,妹妹还没被国公夫人亲在膝下抚养过呢,林家的人就对妹妹这么亲热。去年娘病了,总不见好,陈嬷嬷和明二嫂子不是还跟着妹妹来看了
一回”
“更别说大爷是国公爷亲自教过的,自然比妹妹更亲。从前那桩事儿,哎,这话本不该我做媳妇的说,其实说到底,还是爹娘考虑得不周全,才得罪了国公爷和夫人。”
“爹娘和国公爷并夫人是平辈的,但大爷在国公爷和夫人跟前儿可是小辈。这天下小辈做错了事儿,做长辈的自然要生气,要罚,可罚过了之后,还不是照旧亲热更别说,事儿还不是大爷做错的。”
夏氏说得林昌心里松动几分,听她接着道“如今国公爷回来了,几年都未归京,自然想念故土。若大爷这时候诚心上门儿认个错道个歉,说不定这事儿就过去了呢”
“其实,和大爷说这些,我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夏氏满面是笑“大爷在官场上没什么亲眷,我家里也只有银钱没甚人脉,其实帮不上什么大忙。可若有了国公府这层关系”
林昌那时被说得意动,便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夏氏只是笑“不如咱们择个吉日,我给大爷备好礼,大爷上门儿去看看”
林昌是又怕国公和夫人不见他丢面子,又心动于夏氏的话。再说,他这一科着实没甚把握,若能重新攀上国公府
他思量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夏氏便给他预备好了丰丰厚厚上门的礼,林昌坐车去提了礼递帖子,结果门上连礼都没收,只说老爷夫人不在家,不见客。
他说要见林明,门上说明二爷也忙着呐,没空。
他又说要见杏儿,那些门上的人也不让,只说杏姑娘是闺阁女儿,若没有夫人发话,他们可不敢放外男进去
什么他是杏姑娘的亲哥哥
那也不行就是杏姑娘的亲老子来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林昌险些气了个仰倒,却不敢在林府门前做什么。他忍气吞声,再说下次过来等语,又要拿银子东西给守门的人。
可那些四五年前对他恭恭敬敬的小厮男仆如今铁面无私,东西银子一概不要,只说让他赶紧回家去罢。
林昌碰了一鼻子灰回家,看见夏氏,便觉得都是她出的馊主意,以致今日丢了大人,对着夏氏也没有好声气儿。
夏氏却不恼,温言安慰他,说国公和
夫人才回来,自然有许多事要忙,或是出门或是待客都是应该的。
至于那些小厮男仆,八成换过了一轮儿,也不记得人了。等下次她打听好了什么时候国公和夫人在家,他再过去一趟。若还是气不过,夫人跟前儿说两句,那些下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余下还有许多话,说得林昌心气复又平和。
这一日,夏氏打听得楚国公出了门,夫人却在家,府上也没客,便又备好礼让林昌过去。
夏氏的意思是夫人毕竟是女子,心估计也软些,国公不在家,正好求夫人。
可林昌却知道,林府内一概所有的事都是夫人管着,林家上下人若对国公的敬畏有十分,对夫人就有十二分。
这话他和夏氏说了,又举了不少在林家时的例,夏氏却不信。
她又露出那副带着不屑的神情,挑眉笑道“若大爷着实不想去,那咱们不去就是了。毕竟到了那里万一再受冷言冷语,连我也心疼呐。”
林昌心气儿上来,不愿意被夏氏看轻,转身就出了门儿。
这回再到林府门前,他明说知道夫人在家。小厮们进去通报,他等了半日,等到的却是那样一番话。
“敢做出什么事儿来,就不顾同族的情分。”
林昌面上浮现出冷笑,神色狰狞。
怎么,难道国公爷还以为,他现在很顾念同族的情分
若真是顾念,就不该为了一个外头捡来的姑娘把他逐出府
莲姑娘是好,他可是十七岁就中了举人,难道不好凭甚他们要弃他选莲姑娘就算是婚约解除让莲姑娘入了族谱,就非要连门儿都不许他进
就连杏儿杏儿更是不如莲姑娘多了。夏氏自然是一万个比不上莲姑娘,可真要说,杏儿的样貌还没有夏氏好,出身也没有夏氏高,怎么林家就对杏儿也比对他好
林昌满心的愤怒回了家中,也不管夏氏怎么着了,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倒在床上不言语。
而夏金桂看他这个样儿,不用人说就明白,林昌这是又在林府碰了钉子回来了。
夏金桂也不管他,独个坐在廊下,心内嘲讽“他算什么东西,娘还拿他当个宝”
“十七岁的举人又怎么样本事不够,不还是考了两次都
没中倒是有一门好亲戚,可惜呀,得罪得死死的,看样子是一点儿转圜都没了。”
“真是可惜老娘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只怕都打了水漂,还得看这王八羔子的脸色。”
想到这里,夏金桂嘴角一抿,起身往屋内走去,靠着卧房的门边儿笑道“我今儿打听到一件新鲜事儿,大爷想不想听”
“我今儿听说呀,楚国公府的堂姑娘,婚事定啦”
林昌在床上一动不动,夏金桂却知道他定是竖着耳朵听呢。
她往前迈了两步,抖着帕子笑“我呢,也算久闻楚国公府大名,深为敬重,听说是他家姑娘的喜事,就多打听了些。”
“听说这位堂姑娘定下的乃是渤海一位正四品指挥佥事,姓柳,今年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将军了。”
林昌听见“柳”字,不知怎地,竟然想起了五年前在林府教他们习武的那位柳先生。
难道是他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个空有样貌的放荡公子哥儿。
“我还听说呀,这位柳将军,从前曾在林府做习武先生,不但教楚国公习武,还顺带教家里的少爷哥儿们。后来不知怎地,这位柳先生就往西北从军去了,投在凉国公麾下。”
“不知道大爷认不认识这位柳将军我觉得大爷应当认得。现在外头都在传,说柳将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又年少有为,和公府的姑娘真是天生一对儿。”
“而且呀,柳将军是性情中人,极爱公府的堂姑娘。都已经是将军了,还愿意和莲姑娘两家传嗣,真是情比金坚。”
作者有话要说夏金桂大爷,你喜欢听妾身讲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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