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抱歉。”送走乳娘和孩子, 秦韫谦有些尴尬地站在房中, “平儿他年纪小,胆子也小, 骤然离了亲娘, 见到面善些的年轻女子总是瞎唤, 是韫谦没有教好子侄。唐突了。”
“稚子无辜。”林诗懿不动声色地把在书房一角看到的一副自己的画像往回塞了塞, “表哥言重了。”
“下人备了些小点, 热水也都烧好了。”秦韫谦识趣地点了点头, “表妹可要先用些再梳洗?”
突然,安静的庭院传来一阵吵嚷,来人没有给旁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脚踹开了秦韫谦书房的大门。
齐钺常服马靴站在门外,影子被廊下的灯笼拉得老长。他抬脚,靴底踏着秦韫谦的门槛, 歪着脑袋打量着秦韫谦。
秦韫谦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要说话,起码应该行礼。但他在齐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伸过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把他的呼吸和言语一并攥在了掌心儿里。
然后他看着齐钺跨过门槛走向林诗懿,听到齐钺用背影对自己说,“不必了。”
态度嚣张又傲慢。
秦韫谦在这种极度不屑的压迫感与窒息感中, 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凭什么?
齐钺目不斜视地经过秦韫谦的身旁, 径直走到林诗懿跟前,刚才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他拉起林诗懿的腕子,轻轻道:“跟我回家罢。”
甚至像是在撒娇。
“我……”林诗懿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就被齐钺拉着走,她慌忙间脚下一个趔趄。
“表妹!”秦韫谦也紧张地上前,却被齐钺一个转身用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一边。
“怎么了?”他勾身盯着林诗懿的小腿。
房中的气氛诡异尴尬,林诗懿总觉得齐钺紧张的样子有些过分夸张,她尴尬地清了清嗓,“不小心……崴、崴到了。”
齐钺和自己挨得太近,林诗懿觉得鬓边有些发烫,她勾着头不敢抬脸看房中其他两人的表情,也听不见齐钺回应。
她只感觉到那只仍然很有力的右手突然揽住了她的后腰。
“你做什么!”她推了一把齐钺,“你左手……”
话音未落,她只感觉到后腰上那只手用力地又将自己揽了揽,紧接着她双脚离地,就这么被齐钺单手扛上了肩头。
她这才反应过来,齐钺的身子再是怎么大不如前了,也不是她这把子小力气能挣脱的。
早知道就不该把他治好!
她愤愤地想着,用拳头在齐钺背后重重地锤了两下,最后还是只能羞恼地把脸埋在齐钺的身后。
“老夫老妻的,害臊什么?”
齐钺旁若无人地扛着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秦府小院的门口只停着三匹快马,看不见主人的枣雪焦躁地颠儿着四蹄,马缰由一旁的卫达拽着。
终于出了院门口,林诗懿余光瞟见一旁恨不能把脑袋埋到胸口里装瞎子的荆望和卫达,在齐钺肩上挣扎起来,“戏演完了!放我下来!”
枣雪看见主人,欢快地前提离地,嘶鸣一声。
齐钺小心地将林诗懿放下,林诗懿瞧着他低低地垂着脑袋,倒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算什么事儿?
林诗懿不想搭理这个有戏隐的疯子,转身就往相国府的方向走。
“懿儿……”齐钺两步跟上,拽住林诗懿的小臂,“不是说好……跟我回家……”
“谁跟你说好了!回什么家!我家在相国府,从来不在将军府!”林诗懿一把甩掉齐钺的手,声嘶力竭,“齐钺,从你送我回相国府到现在,你早就想好了罢?和离的文书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这儿已经没人了,你还要演给谁看!”
“是。可是我后悔了!”
我他妈的后悔了!
齐钺一把将林诗懿拽入怀中,眼泪顺着下巴滴在林诗懿的发心。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秦韫谦在一起……”
林诗懿一把推开齐钺,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她红着眼眶却终是不肯让自己落泪,眼含狷愤。
她绝望地转身,往相国府的方向走去。
齐钺昂头,双手覆面,拭去不争气的泪水。他再疾走两步,从背后抱住了林诗懿。
林诗懿奋力地挣扎,却始终不肯回头看齐钺一眼。
“懿儿……安静……”齐钺只有一只手,他控制着力道却没有再松手,“我再说最后两句话,就两句。”
“无论发生什么,南郊的小院儿,你不可以再去。还有,你可以不爱我,但秦韫谦此人,不可托付终身。”
“齐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林诗懿终于不再挣扎,她回头,眼神已经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
“还有,南郊的小院儿,我一定会再去。”
“你……”齐钺缓缓地松开手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诗懿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掏出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信上那只有短短十二个字,蝇头小楷——
南郊十里,枫山别院,黄曲秘辛,隐没山林。
齐钺一把夺走了林诗懿的书信,“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凭什么!就因为我一届女流?”林诗懿盯着齐钺,寸步不让,“就算齐重北的事儿是你齐家家事,裴城万人坑的五万枯骨总是国事!天下兴亡,虽林诗懿一届女流,亦是隗明子民。”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齐钺伸过手再拽住林诗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回将军府去,好不好?”
林诗懿不情不愿地被齐钺拽着走回枣雪身边,荆望和卫达还在路边垂着脑袋扮木头。
齐钺没有多言,单手托起林诗懿一把送到枣雪的背上,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
“回府。”
“你!”
感受到齐钺翻身上马就在自己的背后,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身后揽过,拽住自己面前的缰绳;林诗懿转身,愤愤地盯着齐钺。
“你又不会骑马,再者说,也没有多的马了……”齐钺无奈地耸耸肩,“我保证,我老老实实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掉马,争取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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