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县衙是极具威严的地方, 普通老百姓都是避着走,即使开堂围观也是有限。
但此次的案件一波三折,一开始说是命案,后头又变成了文人代笔,弄出当堂作诗的事情来, 这已经够传奇了, 现在却又有了变化。
这案子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晌午, 有几个百姓肚子都在咕咕直叫了,这还舍不得走开一会儿,生怕自己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他们中大部分人其实并不关心生员的死活, 或者堂上谁对谁错,全当时看戏了, 还是特别精彩的一出戏, 可不就是入了迷。
但这么长时间看下来, 不仅苏凤章的亲朋好友牵肠挂肚的担心,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开始琢磨起来,觉得这个姓苏的秀才可真的厉害。
陆县丞办事情的速度极快, 苏凤章说完之后,很快那三人就被带到了公堂上。
老刘叔倒是知道是什么事情, 另外两位城门护卫却是一头雾水。
陆县丞受了他们的跪拜, 才问道“苏秀才,人已经到了, 你有话便问吧。”
苏凤章转身对三人点了点头, 才开口问道“还请问两位大哥, 可记得除夕那一日苏某是何时抵达城门口的吗”
那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回答“记得记得,正是申时。”
话音未落,穆围就喝道“这都过去几日了,你们为什么还记得清清楚楚”
陆县丞不满他打断了证人回答,一拍惊木喝道“穆围,噤声有话等本官问你再说,你若是再敢扰乱公堂秩序,可休怪本官处罚。”
在陆县丞的警告之下,穆围只得讪讪的闭了嘴,只是看着苏凤章的眼神跟淬毒似的。
“多谢大人体谅。”苏凤章这般一说,陆县丞的心思就更偏了,“你继续问吧。”
苏凤章又问道“既然穆童生有所怀疑,两位大哥可能解释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那两个护卫连忙说道“这大年夜城门口没什么人进出,到了下午更是只有苏秀才一人,他进城的时候还曾与我们说话,这才记得清清楚楚。”
众人一听也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在家呢,谁会去城门口,人少记得清楚也是自然。
苏凤章又问道“老刘叔,你可记得我是何时到县学的”
老刘叔对公堂和大人有些畏惧,但他能在县学看门也不是那种糊涂之人,点头回答“记得,当时做多不过申时一刻。”
这是不只是穆围奇怪,连陆县丞都忍不住问“老刘,这时间可能确定”
毕竟县学门房里头可没有滴漏,老刘怎么能记住准确的时刻。
老刘叔却解释道“就是这个时辰不错,因为今年除夕最好的吉时就是申时一刻,到了那个点周围的民居就有人放炮仗,苏秀才到的时候炮仗还在响呢。”
他们湖山县这边的习俗就是,大年夜吃年夜饭前要放炮仗辞旧迎新,一些讲究点的人家还会特意去求一个吉时,在那个点放炮仗以求大吉大利。
老刘叔这么一提,旁观的百姓也纷纷点头“不错,除夕申时一刻确实是最好的吉时,我家也是那个时间放的炮仗,不会错的。”
苏凤章继续说道“从城门口到县学门口花费一刻钟的时间刚好,除非学生会飞,否则这段时间确确实实都在路上,绝不可能提前进入县学。”
陆县丞也觉得有理“就算确定你是申时一刻才进了县学,也不能证明你完全无辜。”
“请问袁秀才,你可记得什么时候听见苏某叫门的声音的”苏凤章又问道。
袁秀才拧着眉头,无奈说道“这我哪里记得,不过隐隐约约的,似乎周围还能听见炮仗的声音,我那时候听着只觉得心烦,有些凄凉。”
苏凤章也没逼着他回忆,转头问老刘叔“老刘叔,你可是将一小碗红烧肉倒出来后,就跟上来寻我了”
老刘叔点头说道“对,本来是想吃的,但正好我有一叠花生米,就想着送给林秀才加个菜,当时冲了一下那个罐子,装了花生米就过去了。”
“请问达人,袁秀才和老刘叔的证词相互印证,可能证明学生叫门的时间就在申时一刻后不久,甚至有些人家的炮仗都还未燃尽。”苏凤章问道。
陆县丞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可这跟林秀才有何关系”
孙主簿也说“若是你先杀了人,再叫门,岂不是也行”
苏凤章又问“听见我叫门之后,到我推门进去,老刘叔喊叫,三位生员发现凶案现场,都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请问四位可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老刘叔第一个说“当时林秀才躺在地上,已经没气了,身下都是血。”
袁秀才几个也说“正是如此,苏秀才扶着林秀才,手里头端着一碗水,满地都是血,那血流的到处都是,颜色暗红暗红的,看得人害怕。”
苏凤章拱手说道“大人,仵作可在”
仵作早就在旁边候着,此时拱手说道“启禀大人,这人被砸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瞬间就流出那么多血,属下当时不在现场,但从之后勘察现场来看,林秀才那样子,只怕至少流血也流了一刻钟,所以屋内才会都是人血。”
苏凤章点了点头,又问袁秀才“袁秀才可记得听见争吵到听见我叫门的声音,中间隔了多久”
袁秀才皱了皱眉头,犹豫的说道“大概,大概是有一刻钟吧。”
陆县丞皱眉骂道“一刻钟就一刻钟,什么叫大概。”
袁秀才无奈叫屈“大人,我哪儿记得那么清,不过当时确实是没有听见炮仗的声音,大家伙儿也知道炮仗多吵闹,要是当时有人放炮仗,我估计也听不清有人吵架。”
“那就是说,隔壁有人争吵的时候绝对没到违申时一刻,是不是这样”苏凤章问道。
陆县丞也点头“这般推断合情合理,县学隔壁就是民居,若是放炮仗袁秀才不可能听不到,而且这除夕可不是一家一户会放爆竹。”
苏凤章拱手问道“既然如此,申时一刻学生甚至还未踏进县学的大门,又如何能够跟长青争吵,更加不可能动手杀人,还请大人还学生一个清白。”
陆县丞觉得此事合情合理,点头说道“此事有多个人证,能够确定苏凤章进门时候已经申时一刻,再有袁秀才和仵作的证词,他与林长青之死确实是毫无干系。”
穆围尖声叫道“大人,即使苏凤章申时一刻才进门,他路上跑得快一些,打人的时候脑袋开的口子大一些,说不定就能流出那么多血呢”
这时候仵作不乐意了,喊道“胡说什么呢,林长青的尸身是我检查的,后脑勺的伤口并不算大,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流出那么多血,你这是怀疑我的仵作手艺”
穆围还未说话,苏凤章忽然大声喝道“你如何知道长青是后脑勺受了伤”
穆围脸色剧变,连忙解释道“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啊,如果不是伤了脑袋的话,这人怎么可能不呼救,只有后脑受伤才会这般的严重。”
“袁兄,老刘叔,你们四人当时可看清长青伤了哪里”苏凤章问道。
袁秀才连忙摇头“并未看清,当时我们错怪了苏秀才,都抓着他要报官,林长青死的那么惨,浑身都是血,我们哪里敢过去细看。”
苏凤章冷笑道“连现场的几人都未曾看清,你穆童生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莫非在我之前进入房间,并与长青发生争执的人就是你”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穆围的脸色惨白一片,大声喊冤,“大人,方才我诬告苏凤章确实是不对,但长青惨死,我情急之下误会了也是情有可原,这苏秀才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陆县丞眉头拧得死死的,皱眉问道“苏秀才,你可有证据,本来你被诬告,若是毫无证据的话,反倒是要成了诬告者了。”
苏凤章却道“大人,方才在公堂上看到这位穆童生,学生就十分奇怪。”
“县学里头大家都知道,穆童生与长青水火不容,甚至因此有过口角,曾经还动过手,此时大家可还都记得”
周围的生员纷纷点头,文人鲜少会动手,那一次他们可都还记得。
穆围却辩解道“对,我跟林长青平日里关系确实平平,可我们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是同乡,你们是知音,我对林长青就不能有一点同乡之谊吗”
苏凤章却道“同乡之谊自然可以有,但除夕佳节,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穆童生早早回乡去了,如今不过是初三,县学过了十五才会重开,穆童生此时为何会出现在湖山县”
无人提起还好,他一说众人也纷纷觉得奇怪,站在这里看热闹的老百姓和读书人都是县城人,就像是苏凤章说的那样,大过年的,外地的学生都还在家过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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