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去冷宫探望德妃的事情雁过无痕,说了什么除了他们母子俩无人可知,而不管是重病在床的皇帝,还是实际上掌控着后宫的皇后,在人前都对德妃避之不谈。
德妃依旧住在冷宫之中,虽说待遇比前些年好了不知道多少,但这栋宫殿里头却显得越发的寒冷,敲打木鱼的声音总是伴随着诵经,却不知道那个念经的人到底能不能平息怨怒。
大周朝上来,也无人关心这个或许可怜,或许可恨的弱女子,倾国倾城的名声也已经被人忘却,只剩下无尽的深宫寒日。
另一头,在京城之外驻扎了一个多月的班师队伍,终于在满朝文武的欢迎之下踏入京城,代表皇帝出来迎接的依旧是诚亲王。
前些日子被一连串的宫变政变吓破了胆的京城百姓们,似乎也都忘记了旧日的害怕,纷纷走出家门凑热闹。
欢呼的声音响彻整个京城,竟是将那些酷寒血腥暴虐都清扫一空。
作为监军,苏凤章骑着马走在何隽的身边,耳边听见的都是欢呼的声音。
何隽扫了一眼周围,低声问了一句“苏大人,可觉得动听悦耳”
苏凤章笑了一声“比起嚎叫哭喊,自然是动听悦耳无比。”
何隽却说道“若有一日我们沦为阶下囚,这些百姓也不会因为今日功绩而多说一句话。”
苏凤章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郡王爷,他们就算是愿意说话也无济于事,人言可畏,但人微却言轻,你何曾知道他们心中有无说话。”
因为这句话,何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罢了,反正我说不过你。”
说着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说的总有几分道理,听得多了,本王还真的会信了你的邪。”
这话把他说得跟洗脑大师似的,苏凤章笑而不语。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跟着去皇宫参加庆功宴,进入城门之后,要押送的战俘被押送,该回家的回家,真正能够进宫的不过是寥寥数人。
这一次,不管是何隽还是苏凤章,都坐在了十分醒目的位置,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战的功劳大半都在这两位身上。
在皇帝撑着病体出现的时候,下头的文武百官眼神都微微闪动,一时间心里头猜测着皇帝的身体到底是如何了。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穿着朝服的皇后怀中抱着九皇子,也一起出现在了高位之上。
众人的眼神都落到了诚亲王身上,却见这一位神色不变,泰然自若。
皇帝将众人的眼神收入眼中,对他们的心思也心知肚明,事实上老五若是个儿子,他也绝不会封九皇子为太子。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即使明知道皇后和老五联手,又能如何呢
他若是杀了皇后,或者杀了老五,谁来帮他看顾秦家的天下
掩住心底的那丝丝悲哀,皇帝咳嗽一声,扯出一个笑容来“此次能够大败鲜卑,熙郡王,苏爱卿功不可没。”
何隽拱手说道“陛下谬赞,战胜之功乃是大周军士上下一心,微臣不敢自专。”
皇帝摇头笑道“阿隽,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孟小将军和陈将军的功劳朕不会忘记,但你跟苏爱卿的功劳也不该推让。”
“孟老将军战死沙场,朕还忧心我大周无可战之将,没想到你们二人小小年纪,却能熟知兵法,屡出妙计,以少胜多这才是朕的国之栋梁。”
苏凤章与何隽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微感奥妙,毕竟谁都知道他们都是诚亲王一脉的人,皇帝这般夸赞倒像是要把诚亲王架在火堆上烘烤。
皇帝不只是夸赞他们,赏赐起来还毫不手软,何隽已经是熙郡王,他虽然是公主的儿子却不是大周皇室,自然不会贸然封为异姓王,但流水般的赏赐让人心惊。
而对苏凤章的时候,皇帝也毫不吝啬,一连串的名头下来听的人眼花缭乱。
不只是他们两人,其余有功的将士也多有封赏,比起上一次来,这一次皇帝可算是大方。
念完赏赐之后,皇帝便有些体力不支被搀扶着离开了,倒是皇后多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说道“诸位爱卿尽管开怀畅饮,太子年幼,本宫先带他回去歇息了。”
说完竟是把场子都交给了诚亲王。
苏凤章耳聪目明,隐约听见有人交头接耳,无非是谈论皇帝皇后的态度。
“陛下这般看中熙郡王和苏大人,岂不是对诚亲王信任有加”
“陛下这般喜欢诚亲王,为何还要封九皇子为太子,直接让诚亲王坐太子岂不是更好”
“你们听说了没有,有传言诚亲王受过伤有碍子嗣,陛下才会如此这般。”
“什么受过伤,是诚亲王喜欢男人,那苏凤章不就是”
“嘘,你不要命了,那苏凤章可不是好惹的,上马能杀人,下马能动笔,别招惹他。”
“哎,皇后娘娘这就走了,也不拉拢拉拢那些将军们难道她就不怕诚亲王功高盖主”
苏凤章往说话的方向瞧了一眼,只看见两张陌生的面孔,大约是前段时间朝廷大肆清扫之后才被提拔上来的,在这般的场合都干私下议论,也不知道还能坐稳几日。
这时候诚亲王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说道“阿隽,凤章,我敬你们一杯。”
何隽笑嘻嘻的喝了这杯酒,打趣道“恭喜王爷了。”
诚亲王挑了挑眉,又看向苏凤章,笑着说道“苏夫人和苏小姐已经回家了,等你回去便能见到他们。”
“劳王爷费心了。”苏凤章笑着说道,对于这一点他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诚亲王笑了一下,又说道“都是本王的缘故,这次明面上看着你们备受赏赐,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俗物罢了。”
赏赐如流水,实质性的东西却少得很,跟上一次直接将他们官升几级截然不同。
何隽笑道“陛下的心思我懂,来之前便有心理准备了,他总不能封我一个异姓王的。”
苏凤章也说道“苏某在户部也不错,不动就是好事。”
诚亲王却说道“你们放心,终归也委屈不了几日了。”
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人心跳加速。
这场庆功宴持续到了深夜,一直到大部分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才算是结束。
苏凤章也做出一副喝酒的模样,但等到了宫外却清醒了一些,一看,何隽两只眼睛也清明的很,哪里有半点醉意。
两人对视一笑,何隽才说了一句“陛下今日这番作态,有一半却是给皇后看的。”
苏凤章迅速明白过来,皇帝表现出极为看重他们的架势,其实明里暗里的挑拨诚亲王和皇后的关系,若是能让他们反目自然最好。
显然,儿子死得七零八落也依旧没能让这位皇帝真正的明白过来。
何隽见他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陛下宠爱我多年,要用我时也从未多一分犹豫,他说的话你听听就罢了,别往心里头去。”
苏凤章一听倒是笑了,这家伙是怕自己被忽悠吗“王爷,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不像。”何隽笑了一下,又说道,“我爹不是,我娘也不是,元后不是,徐贵妃也不是,太子四皇子都不是,可如今呢”
“言尽于此,本王急着回家看媳妇,走了。”说完这话,何隽直接骑马走了。
苏凤章转头便看到苏阿荣快步走来,看见他一脸激动,连声说道“大人,我们回家吧”
苏凤章点了点头,上车之后才问道“阿荣,这些日子家中如何”
苏阿荣便把前些日子的事情细细说来并未隐瞒,最后才道“多亏了王爷庇护,才没让人把夫人和慧慧抓走了。”
苏凤章也觉得惊险,当初他们诈降实在是兵行险招,却没想到京城这边的人急着动手,幸好诚亲王和荣亲王都能压得住场子,豁得出脸面。
“也多亏了慧慧。”苏凤章最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如此说道。
苏阿荣也说“是啊,那一日我都被吓傻了,慧慧一个姑娘家却胆大的很,可惜她不是男儿身,不然的话咱家还得再出一个二郎。”
苏凤章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比起苏兰章来,苏慧慧确实是聪慧机灵许多。
那边何隽骑着快马溜溜达达到了何家,心急的火烧火燎的想要见媳妇祖母,谁知道还未进门就迎来一根鞭子。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的抓住,这一下非得抽一个扎扎实实不可。
在京城胆大包天能用鞭子抽他的,也只有他媳妇和静郡主了。
只见和静郡主站在门口,挺着一个大肚子,眼睛红彤彤的,见他抓住鞭子便大骂道“你还敢回手”
何隽从未见过她这幅欲哭的可怜模样,一时间忘了抓住鞭子。
下一刻和静对着他就是一顿猛抽“我让你诈降,让你胡来,让你不管我们”
和静郡主原本就武艺平平,如今又是身怀六甲,抽打起来力道都是软绵绵的也就是个架势,何隽也不躲开,反倒是心疼的喊道“欢儿,我知道错了”
说着一把搂住了和静郡主,连声哄道“欢儿,对不起,是我来晚让你们受惊了。”
和静手一软,鞭子就落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他喊道“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奶奶吓得都病倒了,我们还以为你死了”
何家的人是绝对不会投敌的,当初消息传来他们不信,只担心何隽的安慰。
见她哭得眼睛红肿满脸是泪,何隽也是心疼不已“是我不对,是我该打,你别哭了,要是不痛快的话再抽我一顿,爱抽多久就抽多久。”
和静郡主却哭道“你就嘴上说的好听,出发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不去冒险,不做危险的事情,凡事先保护好自己,结果你呢”
何隽立刻骂道“欢儿,这事儿真的怪不得我,都是苏凤章那小子出的馊主意,我怎么敢让你们这般担心,都是他,你快消消气,明儿个我帮你去抽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不外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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