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诗礼簪缨之家,把小少爷跟自己家侍卫私奔这档子事捂得严严实实,派人偷偷找了三五天,没找着人,就对外称三少爷沈执玉得急病去世,入殓发送了。棺材里放没放人,外人谁也没瞧见。而那半夜私奔的小少爷,从此像水滴入海,他的宠还是辱,福还是祸,生还是死,都不知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悄悄上演,和沈家,再没牵连了。
这次来到桂林,任歌行和杨晏初亲眼见到了那个金尊玉贵最后却义无反顾地抗婚私奔的小少爷,怎么说呢……
和任歌行想象的差不多,又不太一样。
他们住的地方有点偏,俩人一时没找着,正找人四处问路,听见身后脆亮亮一嗓子:“哎!任大侠!杨少侠!……是他们吧?”
他们俩一回头,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剑秋,在人群里,显得非常出挑。上次花朝节一别,没怎么变,鲜言寡语的,连表情都很少,眼神却柔和了许多,对他们点了点头,他身边站了个男人,正冲他们笑眯眯地招手。
这应该就是沈执玉了。身轻骨瘦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练过武功,身量和剑秋差不多,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一副荣华堆出来的好清贵样貌,笑起来眉目弯弯一口白牙,没什么城府的样子。
俩人赶忙过来打招呼,沈执玉笑道:“这就是任大侠和杨少侠吧?我叫沈执玉,是剑秋家里人。”
任歌行说:“见过沈大哥。”
杨晏初有样学样:“沈大哥。”
沈执玉被这两声“沈大哥”叫得脸直抽抽,憋了一会,说:“不了吧……我虚长几岁,叫我小沈哥就行了。”
任歌行从善如流地改口:“小沈哥。”
沈执玉摸了摸鼻子,笑了:“早听闻你俩要来了,特意来接你俩,顺便再买点菜,托二位大侠的福,我也能跟着吃顿好的。”
任歌行把胳膊往杨晏初肩膀上搭:“小沈哥快别这么叫我们了,随便叫什么都成,再这么叫,太见外了。”
沈执玉一挥胳膊:“好嘞……哎,等会买俩柿子啊。”
他这话是扭过头直接对剑秋说的,剑秋点了点头,几个人走了一段路,路过菜市场,执玉和剑秋就蹲下去,挑那些胖滚滚的大红柿子,沈执玉边挑边小声嘀咕:“我都成沈大哥了啊我……老感觉自己还十□□呢。”
剑秋嗯了一声,沈执玉继续叨叨:“不是,关键是,任大侠那大佬气质也太浑然天成了,我都想管他叫爸爸,他居然管我叫大哥,奇妙的感觉。”
剑秋:“……又乱说。”完了又闷声道,“咱们家这几天吃得不好吗?”
“好啊,”沈执玉捏着个柿子反应了一下,剑秋是在意那句“我也能蹭着吃顿好的”,马上说,“啊,我不是那意思,家里什么时候短过我吃的,就是你还记得吗,那个勾芡炼汤的牛肉豆腐羹,太麻烦了咱俩都懒得做,这次好容易他俩来,做了一起吃。”
“嗯,做,”剑秋说,“你要是喜欢,以后常做。”
沈执玉说:“拉倒吧,太麻烦了。”
剑秋摇摇头:“不妨事。”
沈执玉:“嘿嘿,爱你。”
沈执玉以为他自己已经很小声了,但是习武之人五感灵敏,任歌行在旁边一字不落全听见了,有点无语,有点想笑,深沉地站成一个一脸爹相的大佬,心里怪酸的,暗搓搓地想,那个啥羹,我也想要。
待会儿就把它一顿猛吃。
就只有杨晏初还在东张西望,一脸小傻样儿:“哎,那边有卖椰子的。”
“买俩,”沈执玉听见了,扭头说,“尝尝,这儿的椰子一年四季甜。”
接下来的路几个人一路捧着椰子溜达着走完了,沈执玉嘴没闲着,一路跟来来往往的商贩和邻居大爷大妈打招呼,快到家的时候喝干了椰子,随手递给剑秋,剑秋接过来,熟练地一拳捶开再递过去,沈执玉端着脑袋大的半拉椰子,把脸埋进去啃那个椰子的瓤。
这个动作全程行云流水熟稔无比,应该是在回家路上经常发生,杨晏初看得有点羡慕,飞速喝干了自己的椰子,递给任歌行。任歌行笑着说一声好嘞,有样学样地捶开,捧着半个椰子走在通往村落的小路上,一下子从浪迹江湖的少侠变成俩快乐的桂林小伙。快黄昏了,有依依炊烟升起来,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与鸡鸣。沈执玉说:“快到家喽!”
杨晏初说:“这儿挺好的。”
沈执玉说:“当然啦,我也特别喜欢这儿。”
剑秋一路没怎么说话,这时候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笑意。沈执玉发现他在看他,冲他撅嘴飞了个响亮的吻,剑秋眨了眨眼,面上不显,耳朵通红,一直红到回家。
小院儿被两个男人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不多,看着也不贵,透着一股陈年的,被常常擦洗的,踏实过日子的味儿。沈执玉坐在床上,抻开剑秋的衣服,眯着眼睛看了看,喊道:“夫人,你这衣服怎么又破了。”
剑秋在外屋应道:“不小心被树枝刮的,你放那吧,等会我弄。”
沈执玉没说什么,应了一声,悄悄爬起来找了针线,捏着纫针眼,杨晏初在旁边围观半天,惊叹道:“你还会这个啊,手真巧。”
“巧啥啊,”沈执玉一戴上那个祖母绿的顶针,整个人气质都变得无比慈祥,低着头笑道,“来这儿以后现学的,刚开始缝得可难看了,缝完的衣服都是蜈蚣系列的,亏我们家那位还穿的出去。”
杨晏初在一边看着他斗折蛇行步法迷惑地走针,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
沈执玉:“现在是钱串子系列的。”
任歌行在旁边扑哧扑哧地抱着胳膊捡笑,杨晏初用胳膊肘拐他:“去,帮帮人家小秋哥。”
沈执玉忙说:“不用不用,你俩是客,我弄完衣服我去。”
“不用,小沈哥陪小杨儿聊聊天吧,我的剑剁肉可快了。”任歌行挽起袖子晃了出去。沈执玉在给缝完的线头打死结,笑道:“早听说任大侠人好,没架子,知进退,龙床上睡了一宿,第二天就归隐江湖,今天一看,真是个传奇人物。”
“他没睡龙床,”杨晏初摇着头笑,“那天晚上,带着我和他弟弟在城门楼上吹了一晚上冷风。”
“真的假的,”沈执玉咬断线头,讶异地看了杨晏初半天,说,“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去,思想挺先进的。”
“……什么来去?”
沈执玉笑了笑:“……哦,没什么。就夸夸你们,”他眯眼看了看缝完的衣服,皱眉道,“这怎么还是抽抽巴巴的,我就没这天赋。”
“都一样,”杨晏初突然想起一个事,忍不住笑,“小沈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蹲下去打开他们的行李,任歌行在外头隔着窗户喊:“杨儿,找什么?”
杨晏初说:“找我的柏奚。”
“哎!”任歌行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喊了一嗓子,“你把那个娃娃的衣服先脱了再给人家看,啊,听话。”
杨晏初上牙咬着下嘴唇,很坏的笑法,不理他,窗户开着,任歌行一着急直接一撑窗户翻了进来,单膝跪在床上搂着杨晏初的脖子:“杨儿,媳妇,媳妇,宝,给我留个面子——哎!”
“干嘛啊,撒什么娇害什么羞,”杨晏初停了手,被任歌行扑得往后仰着头,两只手撑在后面,笑道,“你做的东西,我恨不得天天挂在身上显摆,有什么不能给小沈哥看的。”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字戳了任歌行一下,他撒开手,说,“行……看看也行,”完了又栽在床上捂脸,“我的一世英名……”
杨晏初把他的小柏奚举了起来。娃娃就是个普通的木头小娃娃,但是穿了一件碎花布拼的,高低肩的,露半拉胳膊的,没有收腰的,疑似衣服的东西。沈执玉一看乐了:“呦,宝贝袈裟!”
杨晏初倒在任歌行身上笑,任歌行有气无力地说:“它其实是一件小裙子……”
“你俩还挺有童心,”沈执玉乐,接过柏奚人偶,对着窗外的剑秋用娃娃的胳膊腿跳舞:“花园宝宝!”
剑秋轻轻笑了笑,洗了洗手,走过去跟沈执玉脸对着脸:“酿豆腐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沈执玉脸藏在人偶后面傻笑,腻腻歪歪地握住剑秋的手腕,“累不累,我出来给你打下手——接住我!”
“你回去,”剑秋按着企图翻窗户的沈执玉,搂着他往里推,“你回去坐着,陪他们说说话,我……不会。”
沈执玉想了想,说:“好吧,”然后举起人偶的胳膊晃了晃,“去吧去吧。”
沈执玉抱着娃娃回来陪他们坐着,任歌行满脸通红地跑了。沈执玉问道:“这是小任做的?”
杨晏初笑着点了点头。
那还是从昆仑回长安的时候。好几次杨晏初看见任歌行鼓鼓捣捣的不知道在干嘛,凑近了又不让看,后来实在捂不住了,自暴自弃地一摊手:“行了,就这样吧。”
杨晏初一看,愣住:“……这什么。”
任歌行叹了口气,说:“曾几何时,它本可以是一条裙子。但是我裁剪出了问题,把布料剪小了,又补了一块,袖子不小心和腰线缝一起了,现在你可以称之为百衲衣。”
杨晏初抱着娃娃笑:“你干嘛给它做条裙子呢?”
“饶了我吧,做裙子已经要了我半条命了,”任歌行哀嚎道,“你难道要我给他做裤子?”
“不是,”杨晏初说,“它就一娃娃,你给它做这有的没的干嘛。”
“不是啊,”任歌行的神色认真起来,他说,“他是你的柏奚,不管怎么样,不能冻着。”
这个人用他做弓做弩使刀使剑的手,生疏地、别别扭扭地拿起了针线,兢兢业业地缝出一个四不像,因为那是杨晏初的柏奚,不可以受冻,要好好穿衣服。
好吧。杨晏初非常想笑,心说我真他妈的爱死这个男人了。那件宝贝袈裟,从此就一直穿在柏奚身上,偶尔被杨晏初珍重地脱下来洗一洗,放在阳光好的地方晾干。
沈执玉拍了拍杨晏初的肩膀:“没看出来,小任还挺内秀。”
内秀的小任此时正在外间院子里,那么高的一个人,蜷在小凳子上,抱着个盆儿择菜,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小院子,叹道:“这小日子过得。”
剑秋嗯了一声。任歌行偏过头去看他,翘着一边嘴角笑:“那次见你,还以为……”
剑秋像想起了什么,也笑起来,摇了摇头。任歌行乐了一会,眉目渐渐平静下来,他伸长了腿,悠悠叹息道:“兄弟,走了这一步,得对人家好。”
剑秋顿了顿,说:“我会的,”又轻声道,“可是他到底为我多受了许多苦。”
任歌行不太清楚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想也知道自然波折万分。他说:“那……以后别让人家受委屈就是了。”
剑秋点了点头。
任歌行点到为止,他伸了个懒腰,说:“我和小杨儿也想找个地方定居来着。你觉得哪儿好?”
剑秋想了想,说:“都好。”
豆腐下锅了,他在那样的香气里加了一句:“安稳就好。”
“安稳。”任歌行很惬意地笑起来,他抬起头,南方高大的乔木垂下细长的络子,温柔地拂过脸颊,栀子花开了,满院都香。
“小杨儿,”他隔着窗子叫他,“咱们也弄个这样的小院儿吧。”
“好啊。”杨晏初应道。
沈执玉问:“想好在哪儿定居了吗?”
“没呢,”杨晏初把柏奚放回去,拍了拍,说,“我没什么想法,看他。”
沈执玉托着下巴笑:“还挺和谐,夫唱夫随的。”
杨晏初偏过头,看着任歌行在窗外,抱着个盆,叉着两条长腿择菜,笑了笑,叹道:“倒也不是……人吧,死过一次,有些事会看得特别淡,有些事会抓得特别紧。”
沈执玉眼睛一亮,说:“我也死过一次,挺有同感的。”
……什么话这是。杨晏初以为这是什么修辞,用来表达某种九死一生的境遇,他摆了摆手,笑道:“小沈哥你不知道,我是真死过一次,当时气都咽了。”
沈执玉一拍大腿:“我也是啊!不会吧,你真的是……我以为只有我,”他声音低下去,凑近了,神秘兮兮地,“我是……通过某种神奇的,不可言说的方式醒过来的。”
杨晏初汗毛一下子都立起来了:“我也是。”
沈执玉眼睛睁得更大了,圆溜溜的:“我好兴奋啊……那个,是不是醒来以后,就像换了一个躯壳一样,但是还是记得这个身体以前的事情?”
杨晏初悚然:“对啊。”
他心说不对啊,土蝼不是六十年前被人斩获做成的柏奚吗,沈执玉这么年轻,这玩意儿难道还能祖传的吗!
沈执玉一把搂住了他:“最后对个暗号啊。”
杨晏初被他带得都紧张了:“你说。”
沈执玉在他耳边低声说:“奇变偶不变。”
杨晏初:“……啊?”
沈执玉愣住:“你们不学这个?”
杨晏初懵懂地摇头:“我不明白,我真不知道……”
沈执玉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然后说:“咱们俩可能从头到尾说的都不是一个事,不是……你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
话都说到这了,杨晏初只好把昆仑,钦原,土蝼,柏奚诸事一一告知,沈执玉听完之后好久没说话,半晌,咽了口口水,说:“这,这么魔幻的吗。”
杨晏初看他那样,有点想笑,点了点头。
沈执玉说:“我人傻了。”
杨晏初笑出了声,反问道:“小沈哥你是怎么回事啊?”
沈执玉叹了口气,说:“我本人,让车撞了,嘎嘣一下死了,咔嚓一下活了,从共产主义接班人变成封建大地主家的崽子,你听不懂就算了。”
杨晏初的确是没听懂,无言地拍了拍沈执玉的肩膀。二十多年的生活告诉他,永远不要觉得一个人在瞎扯淡,他可能只是经历了一些你没法想象的事。
沈执玉摇了摇头,笑起来。他长得年轻清秀,看着比任歌行还要小两三岁,这一笑,眼角突然显现出几丝淡淡的纹路,才让杨晏初猛然想起,他已经三十岁了。
沈执玉说:“算啦。晏初,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们算一类人。”
杨晏初点了点头。沈执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哼着歌出去了:“身前身后事茫茫……”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吴越山川寻已遍,却回烟棹上瞿塘。
说话已是夕阳西斜,羹饭已熟,四人且饮,且笑,且醉。多少传奇故事化作笑谈潺潺流去,说到杯盘狼藉,月灿星稀,四人眼里都有醉意,满屋的饭菜混着酒的香。沈执玉把头靠在剑秋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搂着他,说:“你们……三月三来就好了,能听他们唱大歌。姑娘的嗓子真亮,特别好听。”
剑秋低下头拨弄小少爷的刘海,他也有些醉了,平时决计不会说这话:“你听姑娘唱歌?”
沈执玉嗤嗤笑:“你吃醋啊?你又不肯唱。唱一句,我听一辈子。”
任歌行笑道:“三月三……那时候,正打仗呢。”
沈执玉从剑秋身上出溜下去,把脑袋扎在桌子上笑:“都过去啦,那时候真不太平。”
杨晏初说:“现在这里还好吗?听说前段时间巴蜀和桂林匪患猖獗,小霑他们正谋划剿匪呢。”
此话一出,剑秋和沈执玉同时一僵,沈执玉趴在桌子上,竖起一根大拇指:“原来是你弟弟的人在剿匪啊……都过去了,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剑秋低垂着眉目,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他的后背,然后抬起头对任歌行和杨晏初说:“想去哪里玩,都可以问我们。”
任歌行点了点头。沈执玉打了个嗝儿,说:“嗯嗯,我和小秋刚来这的时候,把这里玩了个遍,想去哪儿,我们带你们。”他笑起来,“真是神仙眷侣啊,哪天我写传奇话本子,就写你俩。”
任歌行笑着握紧了杨晏初的手,说:“怎么不写你和剑秋呢?”
“我们的故事啊,太简单,写成戏文,两折子就演完了……后来就都是寻常。”
他有些醉了,撑着下巴傻笑,那双清澈像少年一样的眼睛在任歌行和杨晏初的身上转,半晌,他笑叹道:“我能看出来,你和小杨什么也不缺,只缺寻常。”
这话说得任歌行和杨晏初心里同时一动。不多时撤了席,任歌行和杨晏初宿在小客房里。桂林湿热,墙壁塑得很薄,隔音不是很好,加之酒喝多了人困乏,杨晏初和任歌行都不再多言,准备躺下睡觉。刚吹了灯没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像什么东西突然被碰倒了,任歌行和杨晏初同时睁开眼睛。沈执玉在隔壁懒懒地哼了一声,隐隐约约地说:“不用管……老吴头家的猫也不是第一次大晚上的来咱们家串门……”
剑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起身推门出去看了看。过了一会儿转回来,先去跟沈执玉说了一句,然后敲了敲客房的门,低声道:“是隔壁的猫,没事,睡吧。”
任歌行应道:“知道了,你们也赶紧睡吧。”
剑秋转身离开了。那边不多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沈执玉说:“我就说是猫,你还老不放心……睡吧……”
一时又静下来。任歌行把杨晏初往怀里搂了搂,桂林之夏的夜晚连风都是热的,任歌行摸了一把杨晏初的后背,薄薄一层汗。低声叹道:“我们得住得再往北一点,桂林到底太热了。”
杨晏初嗯了一声:“再修个小院子,种点儿花。”
“……我其实想种点大葱辣椒小柿子什么的。”
“……也行。”
“再养几只鸡。”
“好。”
“别养狗了吧……狗不喜欢我,我见过的所有狗,看见我都骂骂咧咧的。”
杨晏初扑哧一笑:“那就养猫。”
“猫行,你想养就养。”
任歌行抱着他,心像把新雪,被一种温柔绵软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压踏实了,发出咯吱咯吱酸软的声响。他想起酒桌上沈执玉说的那句话。那句话说得很含蓄,后半句含而不露,他们什么都不缺,只缺寻常。
五六十年,柴、米、油、盐、他,那不仅仅是寻常,那是幸福。
番外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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