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胸膛有血的气味, 却还温暖有安全感。
谢蕊靠着它,喉咙里后怕的呜咽声,变成了小声的低泣:“对不起…”
她心里满满的歉疚和难过。
唐泽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 他差点就被打死了。
少年闭了闭眼, 手犹豫着抬起, 最终还是落到了少女秀丽的发上。
他第一次触碰她的发,轻缓温柔地抚了几下, 哄她别哭:“不是什么大伤…先起来。”
他受过比这严重的多的伤,不也照样挺了过来么。
何况现在已经不同往昔。
他不再是一匹夜幕之下惹人生厌没有归处的孤狼。
他有了在意的人,对这个世界就多了牵挂。
谢蕊泪汪汪的挪开脑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去医院好吗?还有报警。”
唐泽的脸色很差,她真怕他就这么晕过去。
少年皮肤有冰清玉洁的白, 鲜血顺着脸颊往下落, 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
谢蕊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又想哭了:“你流了好多血。”
她去帮他擦脸上的血迹,少年却握住她的指尖。
他掌心因为失血, 少了年轻人的火热,谢蕊却不敢挣脱,只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少年咳了一声:“不用, 帮我打一个电话。”
唐泽不愿去医院。
很快,金凌开车带着人来了这里。
看到满身是血的少年, 饶是金凌在电话里听到唐泽说“受了点伤”,面对血淋淋的少年,还是吓了一大跳。
“遇到什么了, 怎么弄成这样?”
扶着唐泽坐到车上,看着少年一脑袋的血,金凌擦了擦自己额头被吓出来的冷汗。
“我看你还是去医院吧。我那里你知道,最多给你处理简单的外伤,你这是伤到头了吧,去急救中心拍个片子好好看看。我不想明天研究所里多出一具尸体。”
唐泽冷冷抬眸看他。
谢蕊睁着大眼睛,也紧张的点头。
金凌作为心理医生的含金量,她前世知道。可唐泽伤的太厉害了,被啤酒瓶子砸了脑袋,那得多痛啊。金凌毕竟不是外科医生,他能处理好吗。
“唐泽…”少女细声喊他。
唐泽目光一窒。
他抗拒不了女孩儿软乎乎带着泪痕的目光,就像他见不得她哭。
他艰难改口:“先送你回家。”
已经很晚了。
他话音刚落,谢蕊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顾香的声音带着焦急:“小蕊,你在哪啊,怎么还不回家?”
谢蕊心里一惊:“妈妈,我…”
她想说实话了。
唐泽为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不能就这么回家。她得和唐泽一起去医院,看着他检查。
他的医药费,她也会负责的。
少年看了眼金凌。
金凌接收到目光示意,伸手去接谢蕊手里的电话:“你好,谢蕊妈妈,我家孩子和谢蕊是同班同学。诶,谢蕊已经快到家了。是这样,我家孩子功课弱,她放学过来替我家孩子辅导了一下。这不,耽误了点时间,天晚了,我就把她送回来了。”
电话挂掉后,回家似乎成了必须的选择。
谢蕊心里很过意不去,她甚至觉得对不起唐泽。
然而少年表情平静,语气温和:“回家吧,别让妈妈担心。”
他这么一说,谢蕊鼻子就酸了。
少年的善解人意,令她越发无所适从的内疚自责。
车停到楼下时,金凌和谢蕊一起下车,顾香和谢亮已经焦急的等在了树底下。见到谢蕊安然无恙的从车里出来,夫妻俩都送了一口气。
见到金凌衣冠楚楚,穿着白大褂,一副斯文谦和的样子,顾香皱着的眉稍稍松开一些。
“你好,我是金凌。这是我的名片。”
金凌似乎了解夫妻俩的担忧,主动给出名片。
谢亮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对他的敌意淡化了些。
金凌看起来就是个成功人士,面相很和善,特别容易让人对他生出信任。
然而他毕竟是个男人,谢亮不喜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外面待这么晚。
夫妻俩半辈子响应国家号召,只生了谢蕊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平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将她当做独苗苗疼的。
见女儿回来那么晚,是因为给别的同学补课,夫妻俩对金凌的态度便有些不冷不淡。
“以后别那么晚回家了,爸爸妈妈多担心啊。小蕊,听见没?”
顾香拉着女儿的手上楼,殷殷切切叮嘱。
谢亮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守护在娘俩身后。夫妻俩对女儿的爱不加掩饰。
谢蕊脚步沉重,心里沉甸甸的。
走到楼梯口,她忍不住回眸。
黑色的车还停在原地,她看不到车里的少年是什么模样。
他会乖乖去医院检查吗?
金凌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看到唐泽沉默注视少女背影的侧脸,不由叹了口气。
“何苦呢。”
明明舍不得的要命,还逞强让对方走。
他是能清楚看出少年对谢蕊的好感的。
金凌发动引擎。
再看唐泽时,少年已经垂下眸子,看不清脸上神色。
他忍不住想,少年对女孩的喜欢,乃至特别,到底是因为年少时光里的情愫使然,还是因为…
唐泽开口:“不去医院。”声音淡淡。
他闭上眼。
血液凝固了,他的伤口不再往外流血了。
少年冷漠模样,没了谢蕊在时的温情和柔软,恢复他原本的气质。
金凌侧过脸看他,见他意志坚定,不能更改。
只能无奈的调转了方向。
唐泽是什么性格的人,这几年他给对方做心理治疗,早就知道的很清楚。
他不愿的事情,没人能勉强。
金凌毫不怀疑,如果他坚持开车去医院,这家伙会直接跳车。
他这是什么劳碌命,好不容易和唐泽解除了医患的雇佣关系,对方又变成了他的投资人兼合伙人兼顶头上司。
谁让这少年挣钱的手段了得,手里一大把资金。
*
眼看就要到家门口,谢蕊忽然停住步子:“爸妈,我有东西落在车里了,我下去拿一下,你们先进去。”
她说完扭头跑下楼。
顾香不放心:“这孩子丢三落四的,我下去陪她。”
她才跟了几步,楼下的住户开了门。
三楼的赵治析走了出来:“阿姨,小蕊回来了吗?”
顾香努努嘴:“回来了,说是给她同学补课去了。现在下去拿东西了,落在了车里。”
赵治析说道:“阿姨,我能下去和小蕊说几句话吗?”
顾香想了一下,答道:“行啊,你帮我问问这丫头,给什么同学补课去了,那么晚回来,把我和你谢叔叔急得…”
赵治析礼貌点头:“好的。”
谢蕊跑得急,生怕车子已经开走。
可即使去而复返,唐泽已经走了。
刚才停着车子的地方空空荡荡。楼下静的能听到草丛里的虫子在鸣。
她失落又内疚,或许刚才她不应该任由金博士接电话说谎的。
她不该瞒着爸妈。
她不放心唐泽。
他脾气怪,又不是听话的人,他如果不愿意乖乖去医院怎么办?
少女望了一眼星空,头一次觉得时间难熬。
她恨不得一下子到天亮,好让她能看看唐泽怎么样了。
谢蕊摸出手机编辑短信。
才编辑了一半,一道人影静静站到她身后:“谢蕊。”
少年声音低沉清朗。
谢蕊一喜,以为唐泽回来了。
可是转过身,却看到站在身后的人是赵治析。
不是唐泽。
她脸上的神色从惊喜变回失落,赵治析看在眼里,眼里浮现黯然。
“是谁?”他问。
谢蕊一怔:“什么。”
她捏紧了手机,下意识把编辑好的手机屏幕熄灭。
少女态度防备。
赵治析目光一痛。
她不再是幼时那个,给一根棒棒糖,就会乖巧牵着他衣角回家的小女孩了。
她长大后变得漂亮美丽,清纯动人。
她的目光会落在别人身上,她不再只相信他、只看他。
赵治析一直觉得,他们两小无猜,在一个小区里长大。
他会是那个守护她一辈子的人。
可少女明显变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变化是从哪一天开始。明明他们一直活在对方的视线之内。
他们之间的距离,悄无声息拉大,他就那么被推到了不能光明正大看她嬉笑的位置之外。
“谢蕊,你变了。”赵治析努力控制自己的恼怒和失望。
“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以前从来不会那么晚回来。你在瞒着叔叔阿姨做什么?”
少年终于还是忍不住追问。
谢蕊蹙眉:“我…”
她心里六神无主,忍不住想道出实情。
可赵治析却打断她:“是谁?唐泽还是谁?”
谢蕊警惕狐疑地看他。
为什么赵治析会一下子想到唐泽?
赵治析被这目光刺痛,心里酸意翻涌,口不择言:“谢蕊,记住你现在才几岁。谈恋爱不是你该做的事!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要真的对你好,就不会让你这么晚还不三不四的晃在外面!”
“我知道了,你是想学小区里的王沫?才刚十八岁就跑去和野男人私奔,被男人玩腻了甩了,就挺着个大肚子回来。你知不知道别人背地里说的有多难听?!说她放荡愚蠢,放着好好的学不上,偏要去追求刺激,最后弄得身败名裂,这一辈子都完了!”
王沫以前也是小区里有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乖巧听话,成绩也好。
因为和混混谈恋爱,走上了歧路。
谢蕊猛地咬唇:“赵治析?”
他怎么能这么说。
赵治析耸肩冷笑:“怎么,我说得不对?那么晚回来,你不是去和他约会?你做得,我就说不得?”
他没办法控制心里的酸涩和醋意。
这是他从小守到大的女孩子啊。
他甚至从玩过家家开始,就想着长大了要娶她。
可她呢。
她甚至没心没肺到从来不曾喜欢过他。
他就像一个笑话。
谢蕊胸膛起伏,用力呼吸喘气,好半晌平静下来:“赵治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她很失望。
少女抿唇,坚决地走开。
“谢蕊…”
赵治析转身,无措地抬手挽留。
他垂下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伤人的话。
那是他第一次对谢蕊暴露心里的怪兽。
小时候不懂事,喜欢一个人,就总不由自主的想欺负她,把她惹哭。
让谢蕊哭,这种事,从他上初中开始,就不再做了。
可是他今天却说了那样难听的话,把心爱的女孩子气哭。
赵治析蹲下来,抱住脑袋,狠狠打了几下。
“蠢货!”
他被嫉妒弄昏了头。
谢蕊。
对不起。
我也只是喜欢你,想拥有你。
*
早上谢蕊急匆匆去了学校,往常总是早早到教室的唐泽,今天还没来。
少年的位置空着,谢蕊看了几眼,心不在焉的收拾起书包。
他今天还来上课吗?
她忍不住给金博士发了消息问唐泽的伤怎么样了。
但可能金博士在忙,并没有回。
金凌早上又来看了一趟少年,见他脸色还和纸一样苍白,不由道:“你还是去医院吧。人家小姑娘又给我发消息问你的情况了,你说我是回还是不回,回又该怎么回?”
昨天谢蕊就发了信息,再三叮嘱要带少年去医院检查。
可唐泽抢了手机,删掉信息,不让金凌回。
金凌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明明对女孩儿在意的不得了,却总是做出违背心意的举动。
这孩子从小就那么别扭,长大了反而变本加厉,令人更看不清他的底细。
他把手机递过去,少年定定看着手机屏幕,半晌没有说话。
金凌看懂了他的意思,更加无奈:“好了我知道了,删掉不回。”
真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人家女孩子已经急成那样了,还按兵不动,半点信息不回。
唐泽闭上眼:“你可以走了。”
他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少年头上绑了纱布,白色刺眼比肤色更白,却显得他越发冷冽。
金凌已然放弃和少年正常沟通的打算,他一样一样把药品在桌上放好。
“我研究所里挺忙的,真要有什么扛不住了,打急救电话。”
金凌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摇了摇头。
说到底,身体是自己的。
唐泽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少年,他甚至固执倔强。
既然唐泽不愿意去医院,也不想让他多插手,那行吧。
唐泽却开口:“去调那条路的监控。我有用。”
少年睁开的黑眸里,闪过锋利寒光。
那条路本没有监控,监控是他为了谢蕊的安全装上。
本来只是习惯性的举动,却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场。
要算账,不是为了自己这身伤。
他不会放过任何企图伤害她的人。
比如昨天晚上醉酒的那个男人。
*
唐泽一天没来上课。
谢思颜是三班数学老师,她上课习惯性的在黑板上留下一道比较难的例题,想喊唐泽上来。
却发现引以为傲的尖子生,今天没来。她这才想起:“哦,唐泽今天请假了。”
不止老师不习惯,三班的同学也不习惯。
唐泽是个高效的做题机,他们已经习惯了遇到想不通的题目,就去找他求助。
少年虽然言语寥寥,却不吝帮助。
纸上划几划,再给出相应的公示定理,就能让人瞬间有思路。
今天看那个年级第一的位置空着,总有点不得劲。
谢蕊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课,周诗诗问她:“谢蕊,你怎么了。”
少女咬着笔杆子,闻言摇头:“没事。”
唐泽依然没有消息。
她沮丧极了,有些坐立难安。
不论是她给金博士发消息,还是直接给唐泽发,都得不到半点回复。
这让本来就后悔的谢蕊,仿佛在油锅上被翻了个面一样煎熬。
唐泽难道伤的很严重吗?
她越想越后怕,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她和周诗诗说:“诗诗,我有点事情,要先走。”
周诗诗愣了一下,点头道:“放心吧。这节课老师大概率不会来。要是来了,我就说你肚子疼去厕所了。”
谢蕊感激的朝她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
赵治析从办公室里出来,在六楼阳台往下望,看见谢蕊没背书包走出校门。
他怔住。
昨晚他一夜没睡好。
本来想,今天等谢蕊一起放学,他和她道歉。
可他却没有机会。
*
胡同里有淡淡花香。
太阳还没下山,谢蕊已经走到了大门前。
花坛里的小雏菊,花瓣洁白,像一朵太阳绽开,露出中间的淡黄花蕊。
它在风中摇曳,谢蕊低头,指尖抚了抚花蕊。
她有些怕进去。
楼上忽然传来响声,小洋房的二楼窗户缓缓推开。
谢蕊闻声抬眸。
少年站在窗户后面看她,声音清冷:“大门没锁。”
他看了她许久,见她如何踌躇犹豫在门前徘徊。
谢蕊脸上一热。
她刚才在门前踱步了很久,像只摇晃的小鸭子,唐泽是不是都看到了。
可除了这种有些羞赧的情绪,她心里更多的却是释然。
唐泽看起来还好…
她来的一路上,幻想了许多种结果,最怕的就是唐泽真的…
现在见到他好好的,心底那颗大石头落地。
谢蕊不由在想,等会儿上去了,她该说些什么。
心里总是好愧疚。
她进了门,上了二楼,近距离看到唐泽,便注意到他头上的白色纱布真的很醒目。
她看着都疼。
然而少年表情平静,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似乎感觉不到痛。
谢蕊低头,发现自己空着双手,声音便低了下去:“我、我该买点东西来的。”
唐泽穿着家居服,棉质的衣服让他多了点成熟。
他黑眸里的清冽融化:“怎么过来了。”
谢蕊抬起头,小心翼翼打量少年:“你伤口怎么样了呢?昨天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说着,她走近,小白手从兜里拿出银行卡。
“你的医药费我都会负责的。如果不够,我后面都会想办法。”
她越说越愧疚。
早知道真的不请唐泽帮忙摆摊了。
不,她就不应该为了赚这点小钱,想着在这个时候创业。
她把自己的重生想得太厉害。
重生并不能给她长智商。她从以前开始就不是那种脑子活络的人。
少女心里好不自责。
唐泽看在眼里,手指动了动:“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他只会庆幸。
庆幸他跟在了她身后,得以让她安然无恙。
谢蕊抬起头,狐疑地盯着他,大眼睛里装着不信:“你的检查报告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老觉得唐泽没有那么乖,他没去医院。
少年闻言黑眸闪了闪,咳嗽了两声。
他身体震动,胸口白色的棉质衣服便渐渐有淡淡的血丝渗出来。
谢蕊吓了一跳,声音都变了:“你又流血了!”
唐泽肯定骗她了。
他一定没有去医院。
少女慌的手足无措,扑闪的杏眼急出了淡淡的水色。
唐泽说:“我去处理一下伤口,该换药了。”
他反应平和,好像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谢蕊便也被他的情绪所影响,缓缓镇定下来。
“那我给你帮忙好吗?”
她知道唐泽伤的不止一个地方,除了脑袋,还有胸口被玻璃片扎的那一下。
她平时手不小心被白纸划一下,都会见血觉得疼,更别说唐泽昨天那样被对待了。
唐泽垂眸看她。
看见少女樱粉的唇瓣没了往日的色泽,有些干裂发白。
“不用。”
他不做声的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
刺啦。
他沉默地揭开盖子:“等我。”
他会自己处理。
少女被他轻轻按住肩膀,按在了沙发上。
谢蕊一怔,手里就多了可乐。
唐泽转身去了卫生间。
谢蕊盯着他的背影,一阵迟疑。
真的没事吗。
她现在渐渐懂了唐泽的性格。
他不仅孤僻,还爱逞强。
她起了去偷看的心思。
唐泽不告诉她,她就自己看。
可是少年就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在谢蕊刚生起这个念头的瞬间,回过身。
他黑眸寂寂地看她:“如果无聊,可以在房间里逛。”
“我换药会锁门。”
被他戳破心思。
谢蕊沮丧地垂下小脑袋,愤愤喝了一口可乐,却被气泡辣得脸蛋通红。
少年黑眸笑意浮现。
他进了卫生间,壁灯打开,缓缓褪下身上的衣服。
镜子里便多出了触目惊心布满伤痕的胸膛。
除了被纱布包扎的地方,其余的肌肤也满是陈年旧疤。
他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冷笑。
水龙头冲刷,发出哗哗水声。
他低头冲了一把脸,凌厉又冷峻的脸便被水珠亲吻浸透。
太难看了。
怎么可以被她看到。
他努力伪装出了阳光向上温和平静没有攻击性的一面,才换来了而今的些许温情。
既然要伪装,就伪装到底。
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讨厌医院。
讨厌那种充满死亡的味道。
少年碰过水的唇,颜色鲜艳。
他对着镜子缓缓勾唇。
唇角弧度是上扬的,黑眸里却不见半丝笑意。
“难看。”
他低头,讥笑地别开了脸。
他到底是笑不出别的少年能有的温暖。
所以,她不会喜欢。
永远不会。
少年心中清醒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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