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我是妇产科的,以后你和老大的宝宝就交给我, 我也一定会细心, 温柔,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
“嫂子,我负责儿科, 以后宝宝的健康就由我来守护!”
“嫂子, 我是肿瘤科的……那就祝你们身体健康!”
“……”
江允被围坐在中间,听着身边人一句一个嫂子, 毫无停顿,一个接一个, 落在她耳朵里, 听得她嗡嗡作响。
以前,承包全场聒噪的是她,她只负责输出,全然没有想过被迫听着她说废话的人有多煎熬。
怪不得苏温语从小对她的教育从来不是什么大道理, 而是一句“江允, 你该闭嘴了,别让妈妈揍你”……
不管在是在家里还是外边, 称呼她的向来都是“太太”,她早就习惯了这个称谓, 现在又过渡到“嫂子”,直白又亲近。
江允喝着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林执, 坐在沙发上,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脑袋,额前细碎的黑发微垂了下来,左手轻转着手机,表情懒散。
在这样的氛围下,如果不是知道大家都是医生,她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什么黑社会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还要配合地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看老大不像有时间谈恋爱的样子?”
“很早,很早就认识了,”江允轻轻回答着,“我们算是邻居。”
原来是青梅竹马!
众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想要捂热这颗石头,果然是需要持久战。
“所以是小时候关系就很好了吗?啊,好羡慕!”有女生道,呜呜呜谁不想拥有同款青梅竹马,从小宠着自己长大的男朋友?
这个问题嘛。
江允有些尴尬:“小时候,我太小……我们关系不算特别好……”
想到自己以前胡作非为的无耻模样,没有被打死都算好的了。
唉。
大家轻嘶了一声,有些替江允不满。
这么好看的小青梅,伏地魔竟然不是靠从小到大的无限关怀优势获胜的?!
心脏得多好才能接受他?
“那就是长大了以后才在一起的……不过嫂子你好小,应该不会是你主动得了吧?”
嫂子在学校里,什么样的温柔学长,小奶狗小狼狗没见过,在所有人的想象中,这回该是伏地魔终于醒悟过来,扭头倒追了吧……
江允:“……”
还真不是,逼婚的还是她。
但是这种事,说出来会不会破坏气氛。
她摩挲着纸杯,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林执坐在她身边,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就算没说话,骨子里带着的锋芒也是难以让人忽视,存在感极强。
不等江允开口,他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最高值,嘴角弧度上扬,“你们有完没完?”
一群初次见面,想要在江允面前刷好感度的医生瞬间闭嘴了,乖乖吃完手里的蛋糕,实在承受不起林执偶尔投来的打量视线,挨个找了借口溜走。
但答案在大家心里几乎肯定了,伏地魔一定是绷不住了,怕自己难为情才打断小嫂子说话的!
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在各位医生们脑里出现,临走之前还不忘露出“果然如此,铁树终于开花了”的欣慰感。
房间里只剩下和林执交集较多,且渐渐习惯他的冷言冷语的几个小伙伴。
苏玫拿起手机,依旧觉得这口瓜实在是千年难遇,不以此打压一下死对头,实在是太浪费了,电话拨通,她特地按了扬声:“王宇,你真不回医院看看嫂子?不比你追得什么up主差。我劝你,赶紧回来。”
江允顿住。
王宇……那个脱了西装外套,就让她在衬衫上直接签名的粉丝兼林执的手下?
不行,绝对不行。
她非常紧张地握住水杯,心跳得咚咚咚响。
“胡说八道!”王宇大声警告道:“我允妹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小仙女!不是人人都能碰瓷的!”
林执的视线挪过来了一点。
“老王,”徐白提醒:“在扬声呢。”
“我操,又暗算我?”王宇一个激灵,忙道:“当然,嫂子一定也是沉鱼落雁之姿,虽然我没见过,但是在我心里,允妹第一,嫂子第二……排名也是可以轮流的哈。”
“你跑哪去了,真不回来?”陈璐问道。
“人家去哪,关你什么事噢,”齐瑞阴阳怪气的小声哔哔,被陈璐一手掐住耳朵才闭嘴。
王宇:“今天我允妹开握手会,我买了票的,本来算好时间就能赶上的,结果手术时长比预计的多了两个小时!我硬是错过了!现在在游乐场里,看着台上僵尸手拉手跳门前大桥下呢。”
“看僵尸跳舞有什么意思,”简熹道:“你要是留下来,刚刚还有川上富江看呢。”
江允:“……”
倒也不必如此疯狂cue他回来。
“算了,下次吧,”王宇叹气:“待会我就在游乐场里散散步,这也算是我和允妹共同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了。老大,在吗?”
林执:“嗯。”
“——生日快乐啊!”王宇道:“还有嫂子,下次我们再见!!”
江允忙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电话终于挂断。
她高悬着的心还来不及收回原位,就听林执斟酌着语气,手抬起,随意地搭在她的脑袋上,尾音拖长:“允妹?”
江允懵住。
还来不及落地的心脏又掉进一口沸腾的大铁锅里,来回翻滚。
徐白也稍微回忆着道:“好像就在上次的晚宴上?远远见过。”
“嗯,”他淡声应着,似乎也想到了那天的情景,手指在她头上敲了敲,看上去在通过她在沉思着什么。
江允几乎不敢动。
虽然知道他不太可能认得出来,但还是紧张地揪紧了手指。
半响,他才道:“身高跟你挺像的。”
等待中的审判没有锤下,几经波折的,江允差点累瘫在地,又不想被发现异样,只能继续保持傻白甜笑容地迎接各位医生的问话。
长桌上堆满他们提前买过来的饮料,酒,披萨,炸鸡和零食。
徐白在储物柜里拿出玻璃杯,回头问道:“今晚能喝酒的举手。”
齐瑞和陈璐抬起手。
“这么少?”算上他,也才三个。
江允在看到徐白调制的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也蠢蠢欲动,她吃掉蛋糕上的草莓,眸光转转,看向身侧兴趣寡淡的男人。
察觉到她来回摇摆的注意力,林执难得没有阻止她,“想喝就喝。”
总之都在他的地盘内。
江允眨眨眼,很开心地也举了手。
徐白隔空和林执交换了一下眼神,将放在伏特加上的手收回,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大众常见的草莓味的真露烧酒,和雪碧简单混合后才递给她。
江允羡慕地看了眼陈璐和齐瑞手上五颜六色的酒,再看分给自己的这一杯一点颜色都没有的酒,低头闻了闻,再喝了一口。
不呛,入口是淡淡的气泡味,一杯纯甜烧酒。
盯着江允没有朝高度数的酒试探,林执才慢吞吞地起身,拿起手机,很不合群地丢下一句“有事”就回卧室处理NAIL给他发的一堆邮件。
他不在,大家更加自在。
往年也是如此,基本上生日蜡烛吹了,就没林执什么事了,表面上是给他过生日,但实际上快乐都是他们的。
简熹瞥了眼徐白手上混着红石榴糖浆的龙舌兰,“你确定你可以?”
“当然,”徐白坐了回来,喝了一口:“保证不会为你创造任何一个觊觎我的机会。”
“我主要是,怕你酒后乱来,”简熹小声提醒,“毕竟我们住得这么近,女孩子都是要有防范意识的,你说对吧?”
“……”
“一直很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江允决定挽救一下局面,“你们是在交往吗?”
齐瑞和陈璐也看了过来,“实不相瞒,我们也……一直觉得你们在暗度陈仓。”
“因为你们的对话听起来很像是情侣间在赌气时互放冷箭的样子。”
江允将林执还未动过的蛋糕拖到面前,叉了上面的一块巧克力,边吃边道。
简熹反应过来,非常耿直道:“并不是,他不是我的理想型。”
“怎么可能,”对面的徐白也道:“谁会再找同行当女朋友?简直是二十四小时不停见面,是人都会疯掉吧?”
简熹冷笑:“别人会不会疯,我不知道,但是跟你,肯定会。你们有见过抱着别人的脑袋一点点地告诉你,哪个位置是脑脊髓,脑浆是什么颜色的吗?”
徐白:“你以为你们急诊就很好吗?就算是休假,一个电话过来人也得回医院,真要结婚了,以后宝宝的家长会都不一定能参加。”
“我只是简单处理应急事件,你的一台手术,就要做到通宵,”简熹翻了翻白眼:“跟你结婚,年纪轻轻就能体会到当寡妇的滋味,跟形婚差不多吧。你以为你很棒?”
“……这,”江允把蛋糕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才抬眼道:“我也就随便问问,原来二位连情侣都不是,就已经连终身大事都想好了?”
“诸位不愧都是做医生的料。”
简熹:“……”
徐白:“……”
不愧是林执的女人,套话的功力基本上能去审问犯人了。
“继续换话题吧,”齐瑞眼见这两人要打起来了,忙敲敲桌道:“珍惜难得的休息时间。”
“嫂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陈璐依旧怀着想补偿的心态,示好道:“关于医院的所有,我们知道的,都能告诉你。”
“所有吗?”江允放下酒杯。
偌大的医院里,她所能感兴趣不外乎他一个……
她见过他少年时期的所有样子,现在面对的也是更为随心所欲,成熟和冷淡的他。
而从少年过渡到男人的这一阶段,她则完美错过。
那就,她双眼亮起:“林执刚进医院的实习经历?”
咦,竟然不是问伏地魔有没有过往情史。
简熹微微叹气:“你老公,从一开始就没有自己是实习医生的觉悟。”
“非常嚣张,”徐白接话道:“嚣张的同时又没透露过他是院长的亲孙子的事实,害得我每天都在替他担惊受怕,深怕他这暴躁脾气把主任惹急了,两人打一架。”
“还有主任想要磨他的脾气,见他这么拽,于是在一台手术上,把手术刀直接交给他,故意让他接手,想着既然你这么牛逼,那你来,还准备等他投降狠狠骂一顿,没想到,他倒是我来就来,上手了,让主刀的主任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完全不用动手!”
“……按照已经退休的心肺科主任的原话是,”简熹回忆,“林执来办公室找他取份报告都像是要来约架,平常是实习医生都会抱团在一起,聊天讨论哪些科室的主任会比较好……但是他从来不参与,只有到最后要买咖啡时,才从口袋里拿出卡递给我们,提醒我们,冰美式,少冰——那是他跟我们说得唯一一句话。”
“非常冷傲!”陈璐喝掉酒,明目张胆地打小报告,“我在第一次评判能具备主刀资格时,他站在我旁边,冷眼旁观我各种出错,我憋不住,问了他是不是要从三公分的位置下刀,他回了我一句,你猜。”
“又在我好不容易拿定主意前,跟我说,要是猜错,今晚就住在手术室反省。”
——好惨。
正因为如此,每年冲林执的脸报名的实习医生都是其他科室的三倍,到了最后都会纷纷想办法逃走一半,剩下的再被他挑剔到不足一成。
“能留下来的,都是王者啊。”
“……这样吗?”江允微讶:“我以为他也就跟现在一样不爱说话。”
“现在是收敛很多了,”徐白和他同期,对于这位哥的做派还记忆犹新:“以前,我和他一起在肠胃科实习,遇到一个女孩子,病情挺急得,要尽快做手术。但是小姑娘架子大得很,看上了林执,一直拖着不肯同意手术,还问能不能晚几天再做,其实就是想让伏地魔哄一哄她。”
江允紧张起来,头脑里想到林执瘦瘦高高,穿着白大褂时禁欲又懒散的样子……
她就知道!!!
不可能没有女病人垂涎他的!!
这个招蜂引蝶的狗男人!
其他人也没听过这段往事,纷纷感兴趣地都安静下来,洗耳恭听。
“伏地魔告诉她,晚是可以晚几天,”徐白回忆着他的语气:“原话是,可以,晚几天人没了就都不用治了,要不要提前给你在太平间订个位?这几天,你也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先去了解一下火葬场程序,嗯,有考虑过器官捐赠吗?”
“…………这么拽,”齐瑞叹气,“我要是敢这么怼人,头应该都掉地了吧。”
“没错,”徐白点头,“所以那女孩的家人后面就投诉了他,停了他一个星期的工作。”
“这么不懂人心的人竟然最后选了心肺科,”简熹感叹。
“我当初也想去心肺科,因为那里的主任好说话,”徐白道:“但我偷看到林执的报告志愿后,我他妈连夜开车回医院改掉,总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医患关系都比平常紧张不少。你们知道铂荣现在每层都有保安在值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众人摇头。
“这位哥转正的那一天。”
……
……
又过了两个小时,外边彻底安静下来。
卧室的门被推开,洗过澡换了一身睡袍的男人从里面走了进来,接近十二点,众人都散了,临走前也不忘将一桌的狼藉带走,客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清。
他的视线在沙发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倒是开放式的料理台前传来了动静,林执侧过头去,暗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徐白调制多余的鸡尾酒被装在几个长杯里。
有几个已经空了。
“小允?”
一只手从桌下伸上来,将喝了几口的蓝色款鸡尾酒放上来,嫌弃不好喝,手又摸索着去拿红色的一款。
浅浅的吞咽声。
林执面色一虞,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凝住,快步走了过去。流理台旁边的冰箱被打开着,冷气跟着白茫茫的光线染发出来。
他站定,就看到软软的一个小身影靠坐着冰箱门,脸红红的,贴着内壁,一边说热又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偏甜的石榴鸡尾酒。
“江允,”他敛起了神色,语气稍淡。
她朦胧的意识间被跟着吓了一大跳,手上的鸡尾酒差点也洒了,被点名带姓的叫住,江允缓缓地回过头来。
再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酒杯。
人赃俱获。
江允揉揉眼,想到徐白科普关于他的种种历史,顿觉得阴风阵阵,有些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又知道肯定会被骂,在他朝自己走过来的几步路中,糊糊涂涂地做了决定,将剩下的半杯酒全部喝掉。
喝掉,喝掉,没有了,就不会被骂了。
她如此想着,还规规矩矩地让自己站得端正一些。
林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将隔空的酒杯乖乖地放回了台面上,又伸手将冰箱门给关上。
还好,还知道错了。
并没有到完全醉倒的程度。
只是微醺状态下的江允,半昏沉半清醒,脸颊红得透粉,白嫩嫩的脸上晕开着,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见他在自己面前站定,江允张嘴,轻声狡辩:“齐瑞说很好喝的……陈璐也夸说如果……徐医生不当医生,可以……去酒吧调酒……”
她轻咳,伸出拇指比了一下,“所以,我就试试。”
“喝了这么多,”林执按着性子,将手贴在她烫烫的脸颊上,凉薄地勾唇:“就只是试试?”
江允抬头嗅了嗅,闻到他身上清凉的薄荷味道的沐浴露香味,她渴望清醒地抱了上去,脑袋越发沉,“嗯嗯,试试……”
“江允,”他叫她,看着她几乎睁不开的眼皮,揉了揉她的头,将她捞起,“抱你回床上睡。”
跟开门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不同于在所有人围观时,略显轻浮的举动,此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更像是无声地暧昧和勾引。
呼出来的气是甜的,还有烧酒带有的燥意。
怀里的人是软的,像撒着糖霜的小饼干,微微用力,就能断掉。
江允挂在他身上,却觉得头更晕了,扭着头在不断地蹭,想要将脸上的燥意降温,这块不凉了,又转头在他颈窝处埋来埋去。
各种试探。
林执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只是被酒精麻痹了,毫无欲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将头护在她脖颈后,固定着不让她继续乱动。
趁着心跳加快前,他终于将她放到了床上。
如释重负。
江允主动滚进被子里,摸着枕头,闭着眼安分了几秒,待脑袋不那么晕后,才睁开眼,看着头顶重影的天花板,忽然坐了起来。
看向还未走开的林执,眼睛又圆又亮,甜甜地笑了起来,朝他伸出了手,声音含糊着,语气非常真诚地邀请他:
“要……一起酒后乱.性吗?”
“……”
林执默,果断转身去浴室拿湿毛巾给她降温。
江允见他要走,有些委屈地要跟着下来,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掉了!”她大声道。
他只好走回去,替她捡起来,是刚刚和大家玩游戏时的骰子,小小的正方体被放回她的手里。
“我们用骰、子来……决定吧,”
醉鬼提议。
林执疑惑。
江允没有解释,只是握住,攥紧了几下,又高高抛起,骰子在空中滚落,掉到被子上,又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露在上头的,是六个小点并排着。
江允趴在床上定定看了一会,眯着眼睛看不清楚到底是多少,用脚踢了踢他,“是多少?”
他回答:“六。”
“噢,”江允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嘴里吹了吹气,将额前的黑发吹散,露出整张脸,埋在被子里,看着他,表情琢磨不透。
半响,她才幽幽叹气,道:“我觉得你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来看看有哪个老实人看不懂允妹最后话里的意思。
谢谢HJYYQX给我砸的地雷!
谢谢小鳕鱼,超喜欢肥牛,仙琼琼,陈和hypocrite给我砸的营养液!!
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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