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078章

    一场恶战后, 原先幽静好看的庭院被损毁大半, 药草被连根拔起, 木屋也被烈火包围, 烧成黝黑的木炭。

    火势凶猛, 不时有烧断的房梁倒塌, 发出炸裂的声响。

    地面躺着好几具尸体,魏陵阳也受了重伤。火势已不可逆, 只能想办法隔断杂物间,以免火势蔓延过来。

    傅凛驻剑动也不动地站在房内,脸上面无表情, 但林曜仍能清楚窥见他面具底下的崩溃跟痛苦。

    林曜没准备理会他, 傅凛曾让许怀轩那么痛苦, 现在的一切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还准备找机会提醒下许怀轩,让他躲起来,把戏演的逼真点,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魏陵阳手臂被划破,腰间也被刺了剑, 还好没伤及要害。他服了颗随身带的伤药,又撕下衣物简单处理好伤势较重的腰部, 随后便准备为林曜包扎手臂伤口。

    林曜手臂的伤并不严重,但也流了很多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好在魏陵阳跟傅凛意志都很坚定,并未怎么受影响。

    包扎好伤口, 三人便忽地听到阵响声,是密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林曜顿时顾不上自己伤势,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密室门口,心底满是紧张焦灼,像坠着块沉甸甸的石头。

    率先走出来的是许岘,他没想到傅凛还敢来此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一句话没说地直接拔剑攻向傅凛。

    傅凛急着想看看许怀轩是否安好,并无意跟许岘缠斗,但许岘招招剑锋凌厉,他也只能被迫应敌。

    林曜等不及地快步走向密室,刚好撞上往外走的秦挚。

    两人四目相对,在看到对方的那瞬间,满心的担忧也都随之消弭,变成如释重负的笑容。

    “没事吧?”

    “你没事吧?”

    林曜跟秦挚很默契地同时问道,说完彼此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秦挚此时也注意到林曜包扎过的手臂:“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林曜轻描淡写说着,又问秦挚:“你呢?感觉怎么样?解毒还顺利吗?”

    “很顺利。没事了,你别担心。”

    秦挚边说边揉揉林曜头发,眼神温柔。解毒时,他们都能感觉到外边的动静。林曜担心他的时候,他也很担心林曜。

    他知道自己虽嘱咐林曜躲好别出来,但真碰到危急关头,林曜也肯定会挺身而出,不会都听他的。

    “那就好。”林曜长松口气,心头悬着的巨石总算落地,看着秦挚由衷叹道:“实在太好了。”

    秦挚笑了笑,心中何尝不是如此。他受此毒折磨十多年,甚至早就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两人说着话,便忽听身后传来阵弱弱的声音:“能先让我出去吗?”

    许怀轩表情一言难尽。他被林曜跟秦挚堵在密室中,进也难,退也难,他也不想当电灯泡煞风景啊。

    “你不能出去。”看到许怀轩,林曜猛地想起傅凛,连忙把许怀轩又推进了密室。

    他接着迅速跟许怀轩简单说了下刚刚发生的事。

    听说傅凛来找自己还有后悔倾向,许怀轩一时心情很是复杂难言。

    “你说的对,我现在也不想见他。”许怀轩边说边迅速找着藏身之地:“那就让他真的以为我死了吧。”

    他先前把傅凛当成好朋友,但既然傅凛不想跟他做朋友,那就绝交算了。反正他现在有林曜这个朋友兼大腿,也完全不稀罕傅凛了。

    跟许怀轩说好后,林曜跟秦挚便准备出去看看情况。傅凛应该是不敢伤许岘的,但为免许岘真动手杀了傅凛,林曜还是得去看看,毕竟刚刚若不是傅凛,他恐怕真就没命了。

    秦挚听林曜说起他遇袭之事,脸色霎时也很难看,只是听林曜说,他都能想象当时的险境。

    尽管那些刺客都已被解决,他也想将其挫骨扬灰。

    然而林曜被秦挚扶着刚走出房间,却忽地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他紧皱眉,捂着腹部,腿霎时就软了。

    腹部抽搐般疼痛,林曜刹那脸色煞白。

    但比起疼痛,他更多的还是惊慌恐惧,害怕宝宝会出什么事情。

    “宝宝……”林曜紧拽着秦挚的手,表情惊慌失措夹杂着痛苦:“宝宝会不会出事了?我……我肚子好痛。”

    秦挚见状顿时也被吓到了,哪怕刚刚自己解毒危在旦夕时,他也没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过。

    “师父!”秦挚迅速抱起林曜,语气急促道:“你快过来,林曜好像要生了。”

    按原本的计划,宝宝是要一个多月后才会出生的。此时林曜突如其来的征兆,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也清楚情况的紧急。若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许岘瞬间放弃跟傅凛缠斗,过来查看林曜现在的情况,让秦挚赶紧把他送回房间,又让魏陵阳跟许怀轩赶紧过来帮忙。

    他们事先都没想过林曜会突然生产,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好,现在只能匆匆准备应急。

    密室中,许怀轩刚刚躲好,准备等师父抓住傅凛后再悄悄出来。

    谁知就发生了这种事。他顿时也管不了别的了,连忙跑出来去帮忙烧热水。

    庭院中,跟许岘缠斗一番,因只能被动防御而显得很是狼狈的傅凛被扔在原地。

    他满脑袋都是林曜说的许怀轩已死的消息,内心满是颓靡悲痛。

    偏偏就在此时,他却突然看到许怀轩从密室中跑了出来。

    傅凛紧紧盯着许怀轩身影,刹那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但在短暂的惊愣后,他很快就被一阵巨大的狂喜所笼罩着。

    他在动手杀许怀轩的时候,本就很犹豫不决,理智跟情感相互拉扯,最终也并未伤到许怀轩要害,便匆匆离去。

    一开始,对傅凛来说,许怀轩不过是个过客,他早就不再信任他人,更没想过要跟许怀轩做朋友。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很坚定,从未迟疑,偏偏许怀轩却是个例外。

    更糟糕的是,他在动手离开后,满脑袋想的竟都是许怀轩。

    怕他会生气,怕他会真的出事,也怕自己今后再也见不到他。傅凛为此备受煎熬,企图转移注意力,最终却还是没能忍住主动回来找许怀轩。

    谁知却震惊地从林曜口中得知许怀轩已死的消息。

    他知道林曜说的很有理,他虽未伤及要害,但许怀轩身体虚弱,加之丧失斗志,是很有可能挺不住的。

    只是他不敢多想,也不敢接受。他自那以后大脑一直浑浑噩噩,仿佛失去了方向。

    因而此时许怀轩突然现身,他内心除了喜悦还是喜悦,定定看着许怀轩,视线随他移动,有些难移开分毫。

    有时候,要等失去过,才会知道失而复得是种什么感觉。

    秦挚把腹痛难忍的林曜抱进房间,便被许岘给赶了出来,道他须查看林曜现在的情况,不能分心。

    秦挚忧心忡忡地在屋外徘徊,顿了顿,又让魏陵阳看看能不能找位产婆来。

    许岘虽医术高强,但到底从没给人接过生,这会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赶鸭子上架的。

    想到此,秦挚对秦宥便满心都是杀意。他没想到秦宥的人会来的这么快,还这么巧。林曜今晚若有闪失,他定然会让秦宥生不如死。

    隔着扇门,秦挚能清楚听到许岘的说话声跟林曜隐忍的痛苦声音。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打开。

    许岘神情凝重:“林曜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这孩子无论如何都得生下来,否则连他都会有生命危险。”

    “师父,林曜绝不能有闪失。”秦挚眼神坚定道:“请你想尽办法也要救他,哪怕不要这个孩子。”

    许岘愣了下:“你确定?”

    秦挚毫无半点犹豫:“确定。请师父以救林曜为重。”

    “我知道了。”许岘脚步沉重地往房内走:“你也进来帮忙吧。”

    林曜这个孩子生得很艰难,从酉时到亥时,过去两个多时辰,却还是没能生下来。

    床榻上,林曜满头是汗,痛得浑身无力,在秦挚的安抚下只能勉强点头。

    秦挚此时状态也没比林曜好哪去,只是他必须保持镇定,不能慌。

    热水一盆接一盆地送进房间。起先送热水的人是许怀轩,后面又换成傅凛。

    许怀轩一个人要烧水,又要送水,根本忙不过来,便默许了傅凛的帮忙。

    但尽管如此,他也没准备理傅凛或是跟他说话。

    对傅凛来说,这样却已足够。他知道许怀轩没死,能再像往常那般看看他,就挺知足的。

    他是孤儿,从小就被培养成杀手,是许怀轩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温情。况且当初许怀轩若没救他,他或许早就没命了。

    秦挚对傅凛其实是心怀芥蒂的,哪怕傅凛现在并不听命于秦宥,他先前也的确曾奉秦宥命令刺杀许怀轩阻碍他解毒。

    只是如今形势紧迫,傅凛又救过林曜一命。秦挚虽不喜他,却也没刻意针对。

    子时初,魏陵阳跑遍方圆百里,总算找来位经验丰富的产婆。产婆年纪不轻了,被魏陵阳带着骑马赶回,浑身都快颠散架了。

    “慢点,慢点。”产婆被魏陵阳拽着,连道:“你先让我喘口气,真是要了老命了。”

    她一路颠簸奔波,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

    魏陵阳指着房内,认认真真地强调道:“这里边的是当今陛下跟皇后,你可千万小心着,若有闪失,谁都担待不起。”

    产婆霎时满脸惊慌,没料到产妇身份竟如此尊贵。她一时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魏陵阳请的这位产婆远近闻名,经验丰富,据说有她出手,就没有生不下来的孩子。

    产婆进屋后,秦挚又被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他满脸寒霜站在屋檐下,神情肃穆,紧张到站成了尊塑像。

    傅凛端着热水进房间,少顷又快步走出来,继续去盛热水。

    此时夜黑如墨,周围静谧无声,唯有木屋处脚步匆匆,形势紧急。

    就这么不知又过了多久,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忽地打破沉寂的黑夜。

    屋檐下,秦挚猛地转过身,带着满身压迫感看向房内。

    房门紧接着被打开,产婆抱着个小小的婴孩出来,满脸笑容道:“恭喜陛下,皇后诞了位赤骁小皇子,父子平安。”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挚脑海紧紧绷着险些断裂的弦霍然放松下来。

    他迈步径直往房内走,经过产婆时瞥了眼那襁褓中稚嫩的婴孩,随即便没停留地走向林曜。

    林曜生完宝宝就撑不住地昏过去了,但许岘给他检查过,确定并没有大碍,只是太累需要休息,等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秦挚陪在林曜身旁,给他擦了擦满脸的汗,低头看着林曜,轻声道:“曜曜,谢谢你。”

    他说完又俯身吻了吻林曜额头,紧握住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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