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落了近两个时辰。
养心殿殿门紧闭,檐下挂着几盏年后还没取下的精致宫灯。
宫灯泛着光,映亮了殿外裹着狐裘瑟瑟发抖的瘦削青年。
青年低垂着头,青丝用发簪挽住,雪堆满脚背肩膀,寒气浸透骨髓,冻得血液都凝住了。
林曜就是这么硬生生被冻醒的。
他醒后也没想别的,就特别后悔。
后悔昨晚不该点开粉丝发来的小说,还被其中剧情吸引熬夜看完了。
他第二天还要进山拍戏,刚好助理病了,只能自己开车去片场。
谁知当天清晨起了大雾,过山道时,也不知从哪突然蹿出头野猪,林曜当即猛打方向盘,慌乱中轮胎打滑,车辆撞破护栏猛地飞了出去。
那段山路险峻陡峭,摔下去必死无疑。
林曜垂眸望着雪,借助余光能隐隐窥到前方那座古色古香的巍峨宫殿。
他是死了吗?但这又是哪?
林曜试着抬起头,才发现他并不能自如地控制这具身体,只能通过炮灰的双眼看周围。
不知站了多久,那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了。
太监总管刘敬忠走到近前,眼神掩着蔑视,嗓音阴柔:“林公子,恭喜。陛下宣您觐见。”
青年低低“嗯”了声,手脚都冻僵了,迈步时险些摔倒。
刘敬忠垂眸看着,也没搀扶之意。
青年身材纤瘦,肤白胜雪,极招人怜爱。饶是净过身的刘敬忠,也被那美艳倾城的容貌惊艳了下。
“夏送公子来秦是为求议和,林公子还是谨守本分,勿动其他念头的好。”
刘敬忠低声警告。
青年沉默,满脸受辱,指尖狠狠掐着掌心,竭力忍耐。
林曜听到这,心底却蓦地一阵毛骨悚然。
他总觉得这场景很熟悉,让他瞬间想起了昨晚看的那本耽美小说。
小说中有个跟他同名同姓的炮灰,存在的作用就是为了推动主角攻跟主角受的感情。
而为压榨掉炮灰的残余价值,小说后期他还被战败的夏国送去给秦国暴君和亲。
原著中,身为反派的暴君残忍暴戾,杀人如麻。没人敢亲近他,就怕说错半个字被砍掉脑袋。
炮灰也没想过就这么认命嫁给暴君。
他此次明为和亲,实为刺杀。
他要趁侍寝的时候动手杀掉暴君,给夏国也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偏偏入宫这么久,暴君却始终没传唤他侍寝。
他等来等去,实在等不及了,这才主动找来养心殿,谁知暴君竟不愿见他。
这炮灰也有点骨气,怎么说都不肯离开,随后硬是在雪中熬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暴君的传见。
林曜越回忆越心惊,刚刚很明显就是炮灰来求见暴君的场景吧。
他难道真穿进昨晚看的小说里了?
养心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书案前,身着庄严黑色锦袍的男子手持书卷,看得入神。
刘敬忠躬着身,垂首满是敬畏:“陛下,林公子到了。”
走进殿内,帝王威严就如泰山压来。
青年不敢多看,迅速跪地,伏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颤声道:“林曜拜见陛下。”
林曜仍没法控制身体,他适应能力很好,短暂的惊怔后,便局外人般兴致勃勃地看起好戏。
此时听着那颤音,他噗嗤就笑了,刚见到暴君就抖成这样,这炮灰哪来的勇气敢刺杀暴君?
难怪会失败,这都能成功就见鬼了。
毕竟原著提过,暴君虽说残暴不仁,却也有雄韬伟略,武艺更是登峰造极,难逢敌手。
上方静默片刻,像在审视青年。
青年手脚冰凉,抖如筛糠。
“抬起头。”蓦然,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响起。
那声音极悦耳,带着让人无法抵御的磁性。
作为演员,林曜能驾驭各种声音,更是不折不扣的声控,瞬间就被那话音给酥到了。
青年缓缓抬头,眼底满是惧意,藏在袍间的手微微发抖。
趁此机会,林曜也看清了暴君的模样。
身为暴君反派,秦挚被提到时,不是正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林曜也没想到,以狠戾冷血著称的暴君竟长得这么俊美好看。
他微敛着眉,眼眸黝黑,五官有如神斧雕刻,下颌弧度冷冽。黑金龙袍衬着满身贵气,长发则以精致奢贵的金冠束好,宛如神祇。
就是神秘莫测了点,让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
林曜从不吝啬欣赏美的事物,他定定看着秦挚,有片刻失神。
然而秦挚却对眼前容颜绝色的青年兴致缺缺,在窥见其眼底的惧意更是索然无趣地移走了视线。
“何事要见朕?”
青年强忍怯意:“林曜看陛下诸事繁忙,是特来为陛下分忧的。”
“哦?那你倒说说,要怎么为朕分忧?”
“林曜是陛下的人,春宵苦短,只求能陪伴陛下。”
秦挚轻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沐浴过吗?”
“嗯。”
秦挚道:“朕允了。过来。”
看到这,林曜心下了然,暴君这是要留炮灰侍寝的意思。
青年硬着头皮走向秦挚。
林曜却注意到秦挚看他的眼神,不禁满脸悚然。
他突然有预感,秦挚或许早就猜透了炮灰的心思,知道他今晚是来弑君的。
但既然知道,还顺势让对方来侍寝,秦挚是在以玩弄猎物为乐吗?
林曜禁不住为炮灰默哀。
说起来,这炮灰也挺可怜。同样身为皇子,他跟主角受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主角受的娘是皇后,他生下来就是太子。炮灰的娘却不过一介民女,位分低。炮灰母妃失宠后郁郁寡欢,自缢而亡。那之后炮灰更不受宠,宫中人人都能欺辱一番。
更惨的是,他幼时还跟主角攻定下了婚约,成为主角攻跟主角受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主角攻喜欢的是主角受,从没喜欢过炮灰。炮灰却嫉妒主角受,处处暗中给他使绊子,没少做拉仇恨的事。甚至还跑到主角攻床上,要生米煮成熟饭。
熟饭自然没煮成,主角攻为此愤怒取消婚约,鼓起勇气去找主角受表白了。
没了婚约,也就没了王府的庇护。
炮灰处境更加艰难,要不是这次和亲,他没准要活活饿死。
默哀完,林曜接着兴致勃勃地看戏。
对他来说,这就是本小说,人物都是虚构的。
他最多就当个旁观者,林曜想得很乐观。
甚至还有些激动。
没记错的话,炮灰是在暴君脱光衣服后动手的,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能欣赏到暴君的肉.体。
林曜对帅哥没什么抵抗力。
暴君脸长得那么好看,身材肯定也很棒吧!
秦挚身姿挺拔,高出炮灰大半个头。
他傲然立着,显是被伺候惯了的,任青年轻巧温顺地为他褪去衣物。
上衣褪去,眼前便是秦挚结实漂亮的腹肌,蕴藏着蓬勃的爆发力。
他前胸后背遍布刀疤,成为褪不掉的战勋。
林曜从那些刀疤上,就足以想象秦挚经历过怎样的九死一生。
因此等他反应过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然站在秦挚背后,拔出发簪猛地刺向了对方脖颈。
发簪透着凉意。
林曜心底的寒却比发现他能控制这具身体了还要强烈!
因为炮灰跟自己同名同姓,林曜对他印象挺深刻,对今晚之后的剧情更记得很清楚。
刺杀失败后,炮灰就被龙颜大怒的暴君关进冷宫,没能再踏出一步。而因为暴君对他身体挺感兴趣,他还被迫成了暴君发泄欲望的工具。
最终因私传情报给主角攻被暴君残忍折磨死。
据说能用的刑罚都用尽了,炮灰死的时候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
林曜浑身颤栗。
他这是取代了原著的炮灰角色?还刚好穿到炮灰作死的时候?
有没有搞错?
他刚刚还优哉游哉,现在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短短瞬间,林曜脑海迅速涌过诸多念头。
不行!
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刚死过一次,还不想这么快就再死一次,尤其还是被痛苦折磨死。
一切就发生在须臾间。
林曜举起发簪,在看到暴君满脸毫不意外的表情后,狠命遏住发簪去势,手腕灵活一转,势头不减地猛刺向自己。
他都来不及挑选位置,只能默默祈祷不要刺中要害。
发簪尖锐。
林曜手臂却被秦挚一把抓住。
秦挚蹙眉,难掩惊诧,对林曜自杀的行为极其不解。
他不难看出林曜之前是想弑君,但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林曜看出秦挚很疑惑,心道你就猜吧,任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躯壳里换了人。
“放肆!”秦挚怒喝。
他扼着林曜手腕的力道极大。
林曜吃痛,手一松发簪就砸落到地上。
殿门顷刻大开,驻守殿外的禁兵迅速围住林曜。
禁军统领连忙跪地请罪,噤若寒蝉。
秦挚披好外衣,神情看不出喜怒:“长门宫无主,送林公子去吧。”
长门宫?那不就是原著关押炮灰的宫殿吗?
秦挚这意思是还要将他打入冷宫?
林曜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迅速想着对策,不能就这么被关进冷宫,必须趁热打铁找个理由解释清楚,晚了就没用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想好好活着。
禁兵遵旨,上前来要押送林曜去长门宫。
林曜看看禁兵,又看看秦挚,没跟着走,反倒一屁股坐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了起来。
他边哭边抽噎,哭得悲痛欲绝,眼泪更像破闸之水般往外涌,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林曜22岁斩获影帝,这点演技还难不倒他,不就是演场哭戏吗。
暴君喜怒无常,他得勾起对方的怜悯之心。
林曜边哭边面无表情地等:秦挚怎么还不来哄他?
美人伤心成这样,他也狠心?
就算不哄,也该出于好奇问一句吧?
然而秦挚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他眉头蹙得更紧,不耐烦斥道:“还不押走!”
禁兵惶恐,见状不敢耽搁,连忙押着林曜往外走。
林曜装作小声抽泣,用力磨着后槽牙,真想吃红烧暴君肉啊。
走出几步,林曜就发现押着他的禁兵手竟在抖,满脸隐忍,像竭力忍耐着什么,额头都渗出了汗。
他一脸不解,隐隐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滚出去!”
一只茶盏猛地飞过来砸中林曜身旁的禁兵。
那禁兵脚都吓软了,哆哆嗦嗦地丢下林曜落荒而逃,临走还没忘带上门。
林曜一脑袋问号。
咋回事?不关冷宫了?
“过来。”秦挚嗓音越发低哑。
他嗅到了一股甜美之极的味道。
犹如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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