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声低沉,萦绕在耳边的感觉让人痴迷。
那道初雪飘落,出现在眼底的人已经推门进到酒吧里面,沈郁生依旧夹着香烟对着前方发呆。
他甚至忘记了抽烟,烟灰与地面的雪融为一体,快烧到底部时才被按灭。
沈郁生从来不是浪漫的人,不相信命运的安排。但就在刚刚忽然信了,就像他认为今天不会下雪,可偏偏被他赶上。
沈郁生觉得是老天爷心情不错,安排他在此时此刻,此景此夜遇到了林景澄。
林景澄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似乎在叫沈郁生过去,他出神片刻,最后顺着脚印走了过去。
酒吧与外面就像两个世界,外面白茫一片,里面橙光泛暖。
这家酒吧不算吵,也没有五彩斑斓的灯光,是个清吧。装修复古,中规中矩的橙色灯泡在吧台顶棚挂了一排,对面的灯光很暗,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哼唱民谣。
沈郁生注意到林景澄坐在吧台前和调酒师聊天,他自己戴着鸭舌帽不用刻意把头压低,就那样从容不迫地从林景澄身后走过。在角落找了个地儿坐下来,他斜前方就是林景澄所在的吧台。
林景澄似乎是这里的老客人,他手里握着酒杯正和调酒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林景澄在笑,初次见到林景澄时这人清清冷冷的样子还在沈郁生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林景澄也有点儿人情味。
沈郁生这样想着,视线又落到林景澄的手上。那只白皙的手像一尘不染的白纸,被酒杯里的酒晕染上些许颜色,显得他手背的皮肤终于不是透明的。
“赏心悦目”,这是一瞬间浮上心头的词语。沈郁生未来得及多看几眼,拿着酒单的服务员便站在一旁询问他要点些什么酒。
沈郁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从上到下扫过酒单上的饮品。因为开了车,他最后只点了杯软饮。
等软饮的期间沈郁生又跟服务员要张湿巾擦了擦手,毕竟刚刚摸了门扶手,不擦一下他心里难受。
他洁癖这毛病从小就有,就是小时候没这么严重。他自认为洁癖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别人看来就很烦,用萧启的话说就是“事儿逼”。
不得不说这词儿说得还挺对,沈郁生都不记得自己的洁癖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尤其是做演员这行,拍戏难免会有身体接触,他开拍前不仅要求对方搞好卫生,亲热戏更是能借位就借位。
别人就算不说,沈郁生也知道他们没少在心里骂自己。萧启甚至当着他的面读过黑粉留言,说:“也不知道这事儿逼是怎么当上影帝的。”
但就是如此“事儿逼”的一个人,在殡仪馆的时候没有半分嫌弃,全程也没有出现过这里不干净的想法。
沈郁生想,那是因为他好朋友去世,在那时候讲究那么多对死去的挚友不尊重。
至于他这么抗拒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一个人主动要和林景澄握手,那是出于对林景澄的感谢,和对入殓师这个职业的敬佩。
至少当时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沈郁生想去握林景澄的手,是出于心中的悸动。
被如此敬佩,引得沈郁生阵阵悸动的林景澄对此毫不知情。
他今天不忙,赶上明天休息,就出来放松放松。入殓师这行再怎么说也是为逝者服务的行业,和普通职业多多少少有些区别。
干了这么多年,林景澄总觉得自己活的没什么人气儿。所以有时候会来这喝两杯,感受一下热乎的生活。
看林景澄一杯酒快要见底,调酒师问林景澄要不要尝尝他调制的新品。
林景澄晃晃酒杯,说:“调吧,我尝尝。”
调酒师叫李崇然,他笑了一下,低头调酒还不忘说着:“看来大忙人明天休息。”
李崇然算是林景澄为数不多的朋友,听他打趣自己,林景澄点头头:“明天确实休息,所以酒烈一些也没关系。”
“感情是找我买醉来了,那我得满足你啊!”李崇然话是这么说,却没把酒调烈。
调好酒把杯子推到林景澄面前,他迫不及待地说:“快尝尝,你可是第一个喝到新品的人。”
林景澄尝了尝,实话实说:“没什么味儿。”
“不是吧?”李崇然抢过酒杯抿了一口,确实没什么味儿。
两人就着这杯酒研究半天,谁都没注意到忽然坐到林景澄身边的人。
这人坐了半天,见没人搭理自己便清了清嗓子,让李崇然调杯酒。
李崇然闻声抬头,发现这人眼睛都快贴林景澄身上了,一看就是来聊骚的。
这人倒给面子,李崇然刚这么想完,就面向林景澄问:“一个人?一起喝一杯?”
林景澄经常在酒吧被人搭讪,他和李崇然对视一眼,看李崇然露出“一切抱在我身上”的表情,便跟搭讪这人说:“不了,我正要去趟洗手间。”
这人哪会放过搭讪的机会,他打算跟着林景澄去卫生间,半只脚都迈出去了愣是被李崇然拽了回来:“你别走啊!你的酒调好了,趁热喝。”
……神他妈的趁热喝,这不明摆着俩人串通好不给他搭讪的机会吗?
这人拿过酒猛干一大口,又听李崇然说:“换个人聊骚吧,你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吗就上赶着聊闲?”
“干什么的?”
“给死人化妆的。”李崇然拿出帮林景澄挡桃花的那套说辞,“人家每天和死人打交道,你能受得了吗?他碰过的尸体比你喝过的酒都多,你还是省省吧。”
听完李崇然的话这人愣了。
说实话,在李崇然告知这些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想搭讪的人职业如此特殊。这个职业离他的生活很远,远到他平时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种职业。
估摸是好奇心作祟,这人居然觉得林景澄的职业很有趣,征服欲反而更加强烈。
他握着酒杯,用拇指划过杯口对李崇然笑笑:“这职业挺酷的,说的我更想认识他了。”
李崇然懒得理他,低头翻个白眼,心里寻思着:想认识你大爷啊!人家想不想认识你还不一定呢!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他暗自吐槽顺便给林景澄发微信:【不是我不帮你,这哥们压根儿不惧你的职业。】
微信刚发送成功,李崇然就看到对方在林景澄的酒杯下压了一张名片。
真是不要个脸了……
李崇然想对着这人骂脏话,又没法朝着客人放肆,只能在心里吐槽。心里正骂得来劲呢,又出现个男人在林景澄的座位上坐下来,顺便伸手抽走这张名片。
李崇然抬头看了眼,从他的角度看,能看见抽走名片的人的黑色帽檐。帽檐没有遮挡住的下半面脸上是挺立的鼻尖,和唇角上翘的薄唇。
这个男人很好看,男人味中夹带着性感的那种好看。李崇然对他细细地打量,忽然见他把头抬起,开口问道:“林景澄呢?”
李崇然猝不及防地看到男人的整张脸庞,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压根儿没想过会有见到明星的这一天,一时半会语句都无法连贯,磕磕绊绊地说:“去……去厕所了,你……你认识他?”
“恩。”沈郁生点点头。
在看到林景澄被人搭讪时,沈郁生才反应过来光顾这间酒吧的几乎都是男人。他本来抱着看戏的心理,想看看林景澄的反应。可林景澄突然离开,让他按耐不住看戏的心,大步流星地走到吧台。
“你们是……朋友?”李崇然又问。
现在还不是,以后会是。
所以沈郁生再次笃定地“恩”了一声:“是朋友。”
他说这话时带着半分笑意,语落后放下名片跟李崇然要了张湿巾去擦手。他擦得仔细,似乎刚刚碰到了很脏的东西。
李崇然看沈郁生连指甲的缝隙都没有放过,觉得沈郁生的洁癖过于严重,也难怪网友揪着他洁癖这个事儿骂他是事儿逼。
他正想问沈郁生要不要再来一张湿巾时,发现手机一震,看见林景澄给自己发微信说:【我先走了。】
“那个……您别等了。”李崇然挠挠头,“林景澄刚发微信,说要走了。”
一听这话,跟林景澄搭讪的人立刻起身要出去找人。
李崇然抬头瞄了眼,小声嘀咕:“你给钱了吗就要走?再说了,他为什么走你心里没数么……”
沈郁生也站起了身子,他倒没有追出去的冲动,就是觉得林景澄走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坐在这里。不如回到角落把软饮喝完,开车回家。
然而这个想法在沈郁生透过落地窗,看到外面的雪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的雪比刚下那会儿大了很多,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他看见了林景澄衣肩落雪的身影。
这么好看的人,沈郁生不想他吹风淋雪。
“有伞吗?”沈郁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景澄的背影,话却对着身后的李崇然。
“有的。”李崇然连忙找到雨伞递给沈郁生。
沈郁生道完谢,大步走出酒吧。
门被推开,冷风迎面而来。他看着自己的肩膀也落下片片雪花,然后撑开雨伞,跑向林景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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