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行世界的理论中:无数个相似却又不同的世界里,一定会有一个和‘当下的人生’背道而驰的你。
——这就是“多元宇宙”的世界观,每个你都能拥有不同的选择。
“蝴蝶效应”之下,南美雨林中的昆虫扇动翅膀,美国德克萨斯州迎来飓风。
三河美穗在向后仰去,她的‘灵魂’在后退、下落、失重,从身体中掉了出来。
——这不正常,没有人能控制‘灵魂’的位置。
时间就像落入了黑洞一样被无限拉长冻结,不停坠落的只有她的‘意识’。
她失去了方向,仰躺着无限下坠,眼前的世界在后退,像无数张相片被重叠在了一起。
——在无数个世界里,无数个她在同时坠落。
她侧过了头,注视着‘平行世界’里无尽的自己。
无尽的她向自己侧过了头,她们的表情都是相同的——
先是惊异,接着疑惑,然后平静。
——最终只剩下了孤独。
我在哪里?
她询问着自己。
——我大概在做梦。
——[我在梦境里。]
——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梦境中下落着的、无穷无尽的‘三河’也知道了这一点,她有些失落。
她是站在了‘顶端’的人。
‘顶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身畔即是云雾,是坠落的前一刻,即将一脚踏空。
假如没有人牵住她,她会失去方向,就像现在这样——下坠。
‘空虚使人平乏。’
三河美穗非常平静。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切陡然生变。
——居然有人闯入了眼前无限下坠的梦境之中。
在某个遥远的平行空间里,粉色长发的男人钳制住了‘三河’的脖子,指尖弄破了‘她’柔软的皮肤,‘她’的身体被替身使者一击打穿,血液倒灌入食道,刹时涌出了嘴角,从破损的胃中喷涌而出——
三河并不惊慌,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去。
看似即将死亡的’那个三河‘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并没有回击,反而伸手亲昵的碰了碰男人下垂的长发。
沉默的替身使者抬起了头,半长的粉发沾染着血液,那双翠绿色的、破碎的瞳孔在轻轻颤动。
——他的替身能力能够删除时间,由此拥有了窥视未来的能力。
——但正是因为对三河使用了‘预知’,他有幸目睹了“平行世界论”的真谛。
在抬头的刹那,“绯红之王”的替身使者猛然顿住了。
他呆楞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自己所“预见的未来”。
——在‘时删’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无尽的世界,无数种可能,无限的选择。
——无数个世界就像无数张重叠的相片,时间线收束于同一时刻。
无尽的世界里,‘三河’望向了他,发现了他的窥探。
——三河美穗,身处于‘特异点’的中央。
她直视着他。
“WHO ARE YOU”
她向他问道。
“Chi sei tu”
猜测对方是意大利人,她因此换上了意大利语。
——‘你是谁?’
她长长的、纤细的手臂穿过了相片一样重叠着的世界,在破碎的时间缝隙中,径直向他伸了过去。
迪亚波罗僵立在了原地,他注意到了她的口型。
——‘你在对我做什么?’
她向他询问。
三河伸出的食指靠近了迪亚波罗的鼻尖,在指腹即将触碰他皮肤的那刹那——
‘梦境’扭曲了起来。
——她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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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ongiorno , la mia regina!”(早安,女王陛下!)
那不勒斯的早晨,徐伦像精准打击的小炮.弹那样爬上了床,蹦蹦跳跳的钻进了三河的臂弯里。
她说着乔鲁诺教给她的意大利语,在三河的怀里扭来扭去。
活力满满的小姑娘唤醒了睡梦中的三河。
三河美穗缓缓睁开了眼睛,从梦境中回过了神。
徐伦把脸颊凑了过去,让三河亲了亲她。
“拜托拜托,帮我绑头发呀……”
小姑娘小声的向她撒娇。
三河的目光逐渐清晰,表情柔和了起来,她伸手替徐伦把碎发挽到了耳后。
——徐徐是她在这个世界的锚,是她与世界的纽带,她的的指南针和北极星。
正因为有她的存在,三河才不会迷失。
……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这是乔鲁诺的声音。
三河抬起了头。
远处的书桌旁,吃完早餐的乔鲁诺正在翻阅着美国电影《银翼杀手》的原著——那本1968年出版的著名科幻小说。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他又念了一遍书名。
乔鲁诺的手正放在阿努比斯的刀柄上,和刀具中的替身使者聊着天。
“……刀剑人会梦见研磨石吗?”
他向太刀问道。
听着他稀奇古怪的疑问,阿努比斯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你小子……问的是什么问题啊。”
……是啊。
这是什么问题……
三河也这样默默对自己说了一遍。
——神王宙斯会梦见阿特拉斯吗?(被罚背负地球的泰坦巨人)
——耶和华会梦见耶路撒冷圣殿吗?(古代以色列人为神建造的住所)
——我会遇见我梦到的那个人吗?
——他叫什么?
——他想对我做什么?
三河停止了胡思乱想。
她垂下眼,揉了揉徐伦软软的脸颊,爬了起来,跪坐在床上,从床头摸到了小皮筋,为徐伦盘起了头发。
她扎的两个小揪揪非常可爱,刚开始徐伦还是端端正正的坐着,不一会儿脑袋就一点一点的,把头靠在了她的手臂上,打起了瞌睡。
三河跟着她一起打了个哈欠。
乔鲁诺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
他温柔又迁就的注视着他的母亲。
他觉得她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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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穿大半个意大利,远在500多公里外的威尼斯,在某间窗帘紧闭、毫无光线的房间里,一名意大利青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他正对着电脑睡着了,脸颊压出了一小片键盘印。
年轻人嘛……像这样睡没睡相很正常。
托比欧盯着窗帘发了几秒的呆,Boss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威尼卡·托比欧揉了揉脸,开开心心的接起了电话。
本以为是什么新任务,没想到老板一开口就说起了奇奇怪怪的话。
他对他说:
“我看到她了——”
“老板?什么?”
托比欧完全没搞明白状况,一头雾水。
“她在‘我的梦境里’……”
迪亚波罗这样对他说道。
“什么……梦?”
老板只是……做了梦?
一个足以下发任务的噩梦?
“……‘那个我’在梦中杀死的女人。”
啊……是女人啊。
托比欧眨了眨眼。
“托比欧啊,我要给你一个秘密的任务。”
“啊?啊,好的老板!”
作为老板最信任的手下,托比欧信心十足、精力满满。
他的左手接着老板的电话,半张脸认认真真听着任务,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在快速行动:他破碎的右眼瞳孔在胡乱颤动,右手扯过了桌上的白纸,飞速画着速写。
——几十秒后,他速写出了三河美穗的面容。
“替我找到她——”
他的左半边终于恢复了正常,发现了右手压着的纸,疑惑而毫不怀疑的拿起了这张画。
“这个陌生的女人——”
迪亚波罗低声说着。
“你一定要找到她。”
……她知道她是什么吗?
想起了梦中那张疑惑的、温和平静的面容,迪亚波罗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是‘钥匙’。
强制性也好、欺骗来也好、不择手段也好……
他想得到她。
拥有了她,世人的‘命运’自然就在他的面前。
能成为‘帝王’的人……只有他迪亚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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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空条承太郎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夫人,完全不是意外。
像三河美穗这样任性又大胆的人,不会在生活条件上苛责亏待自己,也不会刻意躲避游客人群——她是享受人生的优异旅行家。
因此承太郎只需要按照念照的线索,去当地城市最好的酒店挨个儿找过去就行了。
意大利最著名的旅游城市:无非就是罗马、米兰、都灵、威尼斯、佛罗伦萨、那不勒斯。
阳光甚好的午后,三河美穗独自一人在街角的咖啡馆翻着意大利报纸,桌上是一杯意式“拿铁”(Latte)——不加糖的纯牛奶。
她看的是《那不勒斯每日新闻报》,读着报纸尾页夸张又有趣的意大利球星的花边新闻。
午后的天气非常好,乔鲁诺带着徐伦去安茹城堡玩了。安茹城堡是那不勒斯地标性的建筑,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就在那不勒斯市政厅广场前,与码头只有一路之隔,在二层就能眺望整个第勒尼安海。
三河不喜欢在懒洋洋的午后到处乱跑,因此只是在附近的咖啡馆等着他们而已。
——
——但就在这个午后,
——她不经意的抬起了头。
——看到了远处街角,风尘仆仆、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空条承太郎。
身材高大的昭和男人,面容英俊而深邃,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风衣,身躯格外挺拔伟岸。他的下颌线比青年时更硬朗一些,显得冷峻又沉着,因为目光十分专注,看起来危险又严肃。
三河吓的立刻就站起来了,差点弄翻面前漂亮的木质咖啡桌。
她没想到承太郎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昭和男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将手伸进了大衣的口袋,取出了一只薄薄的信封。
……不会是‘离婚协议书’之类的吧?
三河美穗吸了吸鼻子,自暴自弃的想了一句。
他将信封递给了她。
“……打开看看。”
昭和男人平静的对三河说道。
三河几乎是机械性的、战战兢兢的拆开了这只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句和歌。
从字迹来看,是承太郎的亲笔。
由于家蕴丰厚,承太郎的书道(书法)十分优秀,他写下的毛笔字很好看。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这是和泉式部的和歌,出自《敕撰集.物思》,大意是: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怀疑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的梦游的魂。
沉默寡言的昭和男人竟在用细腻温文的诗歌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他抿着嘴,嘴角很细微的动了动,注视着三河,没有说话。
——正因为心里思念着对方,才会猜测面前的人是否只是幻想,怀疑对方是否是自己身上飘出的梦游的魂魄。
岁月沉淀了昭和男人的年纪,他比年轻时更深沉克制,三河美穗却依然懵懂。
三河抬起了脑袋。
在这一刻,作为年长的一方,空条承太郎比三河美穗更稳重成熟。
她的目光依旧澄澈,依旧好奇敏锐,她信任并依赖着他,确确实实爱着他。
承太郎却觉得不够,他在情感上格外贪心。
——也不能吓到她,一切都要慢慢来。
成年人有着更好的耐心。
——于是在下一刻,他注视着三河,故意露出了落寞怅然的神情。
——承太郎最擅长一边诉求,一边露出无辜的神态。
他默默在心里从一数到十,三河果然伸手抓住了袖口。
他就知道……她舍不得令他难过。
昭和男人露出了很浅的笑容,左手一勾,一只手把三河美穗抱了起来。
“空条夫人……”承太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动作却不容拒绝。
“……您想逃到哪里去呢。”
加了敬语的疑问句,总有些奇怪的意味。
三河抓着他的衬衣,红着耳朵不敢把头抬起来了。
——不是惊喜的,而是被吓的。
她又一次吸了吸鼻子。
承太郎的风衣上有高级木调香水的味道。是深沉又偏甜的鼠尾草,微微干燥,闻着像燃烧秸秆的秋天,又像是清冽的海风。烟熏皮革带着细微的果香,一点都不轻佻,反而很稳重——像他此刻的怀抱。
他的身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烟卷味,减少了衣物的木质感,带上了一点辛辣。
——她紧张的情绪减轻了几分。
三河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我……”
她舌头有些打结。
“……见到你很高兴。”
承太郎愣了愣,随即竟然笑了。
作为成年男人,他轻轻的哼笑声来自胸腔。
“……我也是。”
他稳稳的揽着自己夫人的腰。
“……但你最爱逃避问题了。”
他低声说道。
确实是这样,三河美穗习惯回避错误。
——因为她死过一次了。
在过于年轻时失去过生命,三河变得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想了解,她沉迷于那种‘探寻’与‘追逐’的过程,如果可以,她将永远前行。
热恋中的恋人们常会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但假如其中一方真的拥有“永远”呢?另一个人会和她分享那种“永远”吗?
她眼中的“一段故事”,在其他人身上就是长长的人生。
——她看待事物的视角是那么令人嫉妒、那么游离飘忽、那么高高在上。
在知道她的本质后,他们的关系会因为“分歧”和“摩擦”而消磨殆尽吗?
人类一直都是懒惰、善变、自私、残忍又贪婪的物种。“厌倦”轻而易举,“承诺”又如此动听。
主观臆断是人类本能,她无法确定承太郎是否永远纵容自己,因此逃避了“亲密关系”。
——‘自我’是生命给予人类最好的认知。在最开始的时候,除了‘自我认知’,她一无所有。
她沉溺于人类多变的情绪,注视着各不相同的灵魂,因为那种过于霸道独断的‘意志’,她不想伤害别人,习惯远离人群。
——她在他人眼中的冷漠任性,实质是孤独。
——孤独是没有边际的。
因为她没有过去与未来。
……Dio知道这一点,承太郎也是知道的。
三河美穗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知道她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承太郎注视着怀抱中安静听话的三河,抿着嘴没有说话。
她总在惹他生气,脑袋里全是奇特古怪的想法,他想咬她一口。
他认为——她理当是属于他的。
——就像他同样会对她低下骄傲的头颅一样。
承太郎微微张了张嘴,但在三河的脖子上方顿住了。
……如果咬在领口以上的位置,会被别人看到。
他不希望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注视着她。
因此他抬高了下巴,用微微干燥的嘴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可以依赖我。”
他这样小声说。
“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谢谢……”(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三河美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使用了比较严肃的敬语。
承太郎怔了怔,笑意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觉得她……十分可爱。
这种晚辈对长辈、下级对上级的敬语本不该出现在她的口中。
——她紧张起来非常有趣。
其实是因为……
三河美穗本来就与空条承太郎有着不小的代沟。
——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大了。
空条承太郎出生于1970年,是后昭和时代的男人(1926–1989),而三河出生于真实世界的平成年间(1989–2019)。
将他们的“年龄”单独拎出来讲——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
昭和是强势的一代,也是极具野心和实力的一代。日本在昭和后期经历了经济的井喷爆发,昭和一代人已经习惯了“努力——成功”的生存路径。
而平成的到来刚好伴随着本国经济的崩盘。原本一直向上走的日本已经不存在了,阶级固化,大财团垄断了阶级通道,年轻人只有当一辈子社畜这样的道路。
“平成”的标签是“平成废宅”,年轻人没有什么上进的想法:奋斗已经没有意义了,人生就是来世上经历趣事,远离麻烦挺好的。
因此大多数人会觉得——
逃避可耻但偶尔有用。
就像在这段情感关系里,空条承太郎比三河美穗更具有攻击性。
‘爱情’是很虚幻的词汇。
“爱”是人类的激素本能,是大脑给予身体的多巴胺和内酚酞的刺激,是理智与感情的博弈。
因为科技十分发达,信息传播的速度比百年前快了太多,年纪轻轻就看到了太多的风景,遇见了太多漂亮的面孔,“爱”对现代人来说更像速食食品。
三河美穗不想肆意人生,浪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她是比较果断的那一类人。
一旦她选择和某人确定情感关系,将会是:你愿意与我‘永远’同行吗?
‘永恒’、‘永远’、‘始终’,这样的词汇太过沉重了。
沉默而强势的昭和男人是少有的、能够意识到她的忧虑的人。
承太郎没有强硬的说出“爱”这个词,没有逼迫她立刻表态,在相见的那一刻,他向她表达的是: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想知道——
在回避情感与人际关系的时候,你是否会觉得孤独呢?
除我之外,是否也有别人……想站在你的身边呢?
会有比我优秀的人出现吗?
我和他们不同——
他们觊觎你的能力,我觊觎你本身。
你总在前行,孤身一人之时,偶尔也会觉得难过无趣吧。
而你舍不得令我孤单,对吧?
思念这种话,如果不好意思开口,就由我来说吧。
——所以我很想你。
——我想念你。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英俊的容貌会老去,财富与货币会贬值——他只有一颗赤忱之心。
三河的心倏然被击中了。
她泄气的把下巴磕在了他的肩膀上,嘟嘟囔囔的吸一口气,鼓着脸颊。
空条承太郎心情甚好的亲了亲她的耳朵尖,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头发。
像空条承太郎这样沉默的男人,和人相处时并不轻易表达情绪,不会表示热情,更不会展现偏好。
唯独在三河美穗的身上,他用上了“策略”。
——谋划了最久,也最用心。
他并不是不坚强的人,但假如三河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他同样会痛苦难过。
她是小狐狸而他是猎人。
优秀的捕猎者会令猎物自己跑进笼子里来。
——幸好他抓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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