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斯达并没有对鬼鬼祟祟的托比欧做什么,而是追上了三河,询问了她所住的酒店,以刚好顺路的借口把他们送了回去——反正路程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也幸好同行了一路,并没有出现他所想象的:“意大利青年骚扰外国女游客”的场景。
一路走来,他顺便聊了聊意大利的电影和博物馆艺术品,向三河推荐了几个不错的那不勒斯景点和餐厅。
他的子弹们有着普通意大利人一样的生活习惯,如果没有按时吃饭、睡午觉就会消极怠工、偷吃私食(这也是为什么徐伦会看到它们在桌上睡觉),而为了避免本体受伤,子弹们仍会努力保护他。
三河温和的点着头,倾听他的倾诉。
直到说完了那些话,米斯达才意识到自己讲的太多了: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的替身使者是不会倾诉替身能力的。
只有掩藏好自己的替身能力,才能在战斗中提高存活的几率。
但面对着三河的时候,他下意识就令自己放松了下来——那些吐槽几乎是情不自禁说出口的。
不过三河的态度非常耐心——她好像在迁就他的幼稚行为,不仅并不厌烦,还十分体贴谅解,甚至会恰到好处的轻轻点头。
到达了目的地,米斯达在酒店大堂门口向三河和乔鲁诺招了招手,看着徐伦蹦蹦跳跳进入了电梯。
他觉得……这一家外国游客实在有趣。
托比欧——或者说迪亚波罗,站在这条街的对面,同样沉默的注视着三河的背影。
他无法在这一刻找到三河落单的时机。
但她总有独处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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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没有想到那名“不小心撞到她”的意大利青年会翻上她的阳台,在半夜摸进她的房间。
那不勒斯的晚风吹动了窗帘的薄纱,上悬窗被推了上去,静夜中,街头并无行人走动。但在房间里,月光照耀的人影已经来到了床沿。
她在迪亚波罗靠近自己前睁开了眼睛。
而迪亚波罗已经抓住了三河的手腕,翻身把她压在了床上。
三河随时都能让他[转身离开],因此并不觉得恐惧,与害怕相比,她更为惊讶。
——因为这是“梦境”中曾经相遇的那个人。
“是你……”
三河差异的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意大利男人。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找到她。
他扑向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她想知道他这一行为的意义。
但他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你到底是谁?”
三河非常疑惑,想知道他的名字。
迪亚波罗仍压在三河的身上,默默观察着她,没有说话。
创立了“热情”组织、在意大利站稳脚跟后,迪亚波罗曾秘密打探过埃及的情况。
那位收购他的箭矢的野心家——名叫恩雅的老人,在他离开埃及后追随了一位叫做Dio的恶人,她在失去Dio的信任后死在了巴基斯坦的街头。
——在她的敌人中,有一名年轻而沉默的、能力诡异的亚洲少女。
——同时,Dio其人也在不久后无故消失了。
他死去了吗?
迪亚波罗认为未必,“箭矢”的力量常人无法企及,如果Dio和人发生了战斗,不可能‘悄声无息’——没有谁能‘悄声无息’抹杀一位替身使者。
在与三河美穗相见的那一刻,一切就说通了。
热情的“教父”将线索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敢想象那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时间”、“空间”构成了中庸人类的“命运”。超越命运,她就是不曾拥有命运轨迹的“某个存在”。
正因一无所有,才有无限可能。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他没头没尾的问了三河一句。
“你是不是,干预了那位……名叫Dio的恶人的命运?”
他低头轻声问道。
作为一手创造了那不勒斯黑帮帝国的领袖,迪亚波罗有着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和聪明的头脑——他非常谨慎,也很惜命。
在最初那个意志交错的“三河的梦境”中,他曾与她有过惊鸿一瞥,在短暂的接触中,他发现了三河对自己的态度——好奇而无害。
因此他才选择用真实面孔与她相遇。
他想要得到她。
“世界的命运女神,我的克洛托。”他缓缓叙述着。
“既然你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就代表着命运站立在我的这一边。”
三河美穗没有动,拧着眉毛有些没听明白。
‘克洛托’是意大利人熟知的罗马神话中的命运女神,掌控命运无所不知——她的父亲是神王朱庇特,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她的母神忒弥斯代表着绝对的公平。
哪有人一上来就称呼他人为“命运女神”?
他是不是疯了?
假如再向下低头一寸,他鬓角的碎发就要碰到她的皮肤了——三河不太喜欢这种奇怪的姿势。
“……你想对我做什么?”
三河继续耐心询问着。
“我想……做什么?”
迪亚波罗注视着身下的三河,用陈述句的语调反问了一遍。
他翠绿色的瞳孔因为兴奋而轻轻抖动。
我想拥有你。
我想得到你。
你的力量,哪怕是千分之一……就能让我成为人间的帝王。
站在了更高的高度,脚下的一切就没了意义。
意语中的“Passione”是“热情”的意思,在英语里,“The Passion”是宗教用语,意为“受难”。
——在睥睨众生者面前,“热情”算得了什么?
——人类的痛苦“受难”算的了什么?
——“命运”算得了什么?
因此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带着‘自命不凡者’对‘上位者’的隐忍:
“……我不能错过你。”
三河却倏然听到了风声的响动,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阳台。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她没有听到“它”的心跳,也没有看见“它”的灵魂。
下一刻,面色沉郁的金发吸血鬼从高台破窗而入。
时间停止,在三河所能目睹的“时停的世界里”,‘红王’被‘世界’瞬时击飞,迪亚波罗被重击撞在了一旁,压断了书桌旁的木质书架。书籍倾落而下,‘绯红之王’用手臂挡住了即将落在迪亚波罗身上的重物。
1999年的迪奥·布兰度能控制的时停可不止九秒,时停的间隔也格外短暂,下一刻——
时间再次停止——
……
同在这座酒店中的空条承太郎猛然一顿,在时停中倏然屏住了呼吸,看向了三河所在的楼层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抓起了椅背上的大衣,丢下了桌上写了一半的笔记,甚至没有来得及合上封面。
——该死。
空条博士咬紧了后牙槽。
……
而另一边——迪亚波罗却早已“预知”了自己受到攻击后的情景,他从未与Dio交手过,不知道‘时停’的概念,只能目睹自己在“时删”后被瞬时击飞。因此在受到攻击的前一刻,他伸手替三河挡住了飞溅的玻璃碎片。
——三河美穗并不需要帮助,真实的三河是捅了自己一刀都不会感到疼痛的人。
迪亚波罗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在向他的命运女神示好。
‘墓志铭’的预知是‘绯红之王’的前置条件,‘时停’的过程没有时间概念,而只有预知了未来,才有删除时间的可能和必要。
在他所预知的未来中,Dio的‘时停’是必然结果。
他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Dio的替身能力——和他相似,是“时间”。
在这个房间里,一切“空间”的矛盾都是由“时间”造成的。
这种胆大冒进的行为显然激怒了沉默的Dio,金发吸血鬼眯了眯血红色的眼睛,咧嘴露出了尖锐的犬齿。
——但他没有继续与迪亚波罗交手的打算,与“友人”相比,意大利教父并不重要。
“……我的友人,回到我的身边来。”
他注视着迪亚波罗身旁的三河,语气平缓而温和。
“我们那么久没有相见了。”
“你是属于我的,对吗?”
听着这样的话,三河反而心生了抗拒。
……这种话太自我为中心了,什么叫‘她属于他’?
她确实觉得Dio是个有趣的人,是一位魅力与野心并存的领袖,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属于他’。
——他凭什么认为?
沉默的吸血鬼就这样走向了三河美穗,向她伸出了右手。
迪亚波罗从半截破损的书架中抬起了头,身旁的‘绯红之王’蓄势待发,他注视着不请自来的陌生吸血鬼,蓦然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他早就‘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窗外,某只高速坠落的猛禽猛然撞向了这间房间的玻璃,早已布满裂缝的玻璃应声而碎。
——巨大的冲击使玻璃破碎迸发,飞溅的碎片倏然割裂了Dio伸出的右手手背。
——鲜血溢出伤口,Dio猛然收回了手,看向了三河美穗。
下一刻,吸血鬼的体质令划伤愈合如初。
飞鸟的尸体落入了室内,将地毯染上了一片红晕。
……竟然是这样的。
迪亚波罗意兴盎然。
——猛禽坠亡恰好撞击了碎裂的玻璃、玻璃飞溅恰好划伤Dio的手背,一切都巧合的像是天意。
——但这不可能是天意。
那是来自三河美穗‘意志’的力量。
“……我的友人,你抗拒我了。”
“为什么呢?”
Dio垂下眼帘,语气惋惜又耐心。
“他们有什么特殊的?”
他忍耐着急躁,仍在劝诱着她。
“你青睐我就够了。”
“我属于你,你属于我。那样……不好吗?”
英国吸血鬼的声音十分低沉。
……他在想什么啊?
三河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Dio说辞就好像他们要‘融为一体’了一样……那是什么诡异的用词啊?
他们明明就是两种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你不再青睐我了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Dio的语气有些微妙。
“你不想与我分享任何权力吗?”
他的措辞逐渐怪异了起来。
“你不想孕育我们的子嗣吗?”
三河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孕、孕育什么?
Dio果然在这一刻抖落了“友人”的外皮:他要的哪里是“挚友”,分明是追寻他的人、折服于他的人、令他成为王者的辅臣。
棋盘布置时恰逢空缺一位皇后——三河在埃及出现了,他向她示弱渴求,他认为她会属于他。
——他要权力、要名望,要三河填补他的欲望。
本质上来说,这种自私自利、疯狂的利己主义者……和迪亚波罗是一模一样的。
“我是如此爱你,你知道的。”
“只有我懂得你,只有我知道如何安抚你。”
他注视着跪坐在地上的三河,舔了舔獠牙,鲜红的眼眸深邃。
“你需要我。”
什么啊,这是何等自我的言论啊。
但是——Dio窥伺人心的能力确实令人震撼。
“……我。”
三河摇了摇头,张开了口,违心的表示了拒绝。
“我不需要有人懂得我。”
Dio反而为此笑了起来。
“你还是那么可爱,竟然会为所谓的‘正义’拒绝欲望……”
“……告诉我,你是心甘情愿选择孤独的吗?”
人类是群居动物,面对孤独是选择痛苦。这也是为什么三河会关注替身使者们——他们拯救了她的乐趣,令一切都“有趣了起来”。
她在杜王町接近吉良吉影的原因正是如此。
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状态下,无人陪伴的旅程是十分枯燥的。
但三河也为自己的漫不经心和探索欲付出了代价——她陷入了替身使者的命运之中。
……
下一刻,卧室的门把突然扭曲了起来——从门把至锁钉,整个门锁的结构弯曲变形,立刻被赋予了生命,变成了滑溜柔软的鲶鱼。
乔鲁诺破门而入,因为剧烈运动而大口喘着气。
他听到了室内的声响,是一路跑过来的。
‘黄金体验’扔掉了扭曲变形的门把,细长的鲶鱼在地面“啪嗒”跳动着。
迪奥·布兰度就在这样焦灼的气氛中转过了头。
他注视着乔鲁诺,缓缓挑起了眉梢。
“啊,竟然是我的血脉吗?”
乔鲁诺差异的注视着他,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
“父……父亲?”
和照片上 不同,Dio的容貌太过年轻,看起来并没有比他大很多,与其说是“父亲”,更像“兄长”。
“你竟然在照料他吗?”
“……我的血脉。”
Dio回头看向了三河,又一次笑了。
他的笑容中甚至有一种“我赢了”的意味。
他伸手点了点三河的虎牙。
“为了让他接受一位吸血鬼父亲,你甚至长出了——这么漂亮的牙。”
他注视着三河。
“太可爱了,也太温柔了。”
虽然这么说着,Dio的内心却毫不满足。
……那你也该拯救我,完成我的梦想,既然你是人间的上帝,就该让我成为人间的王。
这样想着,‘世界’一拳挥开了‘红王’,Dio俯身咬在了三河的脖子上。
——尖锐的犬齿陷入皮肤,血液霎时涌出伤口,吸血鬼贪婪的吞咽下血液,野兽撕咬脖颈带来一击毙命的致命伤。
——但三河美穗没有痛觉。
她知道Dio无法伤害自己,只要他停下来,创口就会恢复如初。
但、这、也、太、荒、谬、了。
混蛋!
不明不白的被咬了一口,三河想要骂人。
Dio想要什么,统治世界吗?
她认为这位恶人救世主只是异想天开:统治世界也太辛苦了吧?
醒醒吧,这是几岁小孩才会说的胡话?
于是她推开了Dio,捂住了鲜血淋漓的脖颈:
“[离我远一点]。”
一时间,Dio甚至无法继续向前行走。
迪亚波罗的面孔隐匿在房间的阴影内。他看了一眼乔鲁诺与Dio,又深深的注视着三河。
为了掩藏身份和容貌,他需要立刻离开。
但他认为,他已经知道她的不同之处了。
——生命的基本活动实质是电子传递,如果电子传递停止了,人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维持人体生物电流的电压约为1mV,约合1mV=0.001V。
只有完成思考,发出“指令性信息”后,她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三河的能力源于意志。
他早就从酒店前台得到了她的姓名和信息,有的是机会继续与她相遇。
下一刻——‘绯红之王’发动了替身力量。
在时删的短暂间隙中,只有迪亚波罗能够在删除的时间中行动,他能预测结果并消除过程——
他望向了三河美穗:
“我还会来找你的。”
被删去的时间是静止的,所有人的行动轨迹在迪亚波罗的眼中无可遁形,只有三河不受红王的影响,在静止的‘时删过程’里回答了他,气闷的说了一句:“不要。”
下一瞬,迪亚波罗翻身跳下阳台,红王删去时间,他消失在了房间内。
Dio为迪亚波罗的‘消失’微妙的挑了挑眉。
在三河的‘意志’影响下,他同样不得不离开这里。
在从窗台跳离前,Dio回头看向了三河,又看了一眼震惊的乔鲁诺·乔巴纳。
“你会知道的……你需要我。”
……
三河一点都不想理他。
她扭头安抚着乔鲁诺,让担忧的年轻人平静了下来。
窗外的风从破碎的玻璃中涌入,三河跪坐在地上,指尖接触着地面。
在她的‘意志’之下,窗台旁死去的猛禽挣扎了起来,“死亡的结果”被逆转,羽翼下的创口逐渐消失,它啼叫了一声,梳理着羽毛从阳台飞了出去。
地面的玻璃碎片震动着,向上合并贴拢,一整面落地窗恢复如初。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三河向乔鲁诺保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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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乔鲁诺离开不久后,空条承太郎就撬开了她的房门。
三河没有睡意,还坐在地上思考着‘时删’与‘时停’的优先级问题。
——时删可以预测到时停后的结果,只有Dio本人知道时停中发生了什么,但完整删除时停就能改变结果,瞬时误差将会改写战局。
在看到三河的第一眼,承太郎整个人松懈了下来。
他跪了下来,拥抱着她。
承太郎先生的双臂和胸口肌肉坚实而有力,他比跪坐在地上的三河高不少,几乎整个人都要把她罩住了。
“刚刚遇到危险了吗?”
他低声询问着三河。
太近了……呼吸吹在三河的耳朵上,她半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承太郎的声音很低沉好听,因为紧张还有些颤抖,三河的耳朵都要麻了。
“明天起和我住一起。”
他说的不是询问句,而是表示命令的祈使句。
——什么?
三河愣住了。
“我会保护你的。”
他承诺着,左手环抱着她的腰,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
“——诶?”
三河却抬着头,呆呆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脸上。
昭和男人虽然仍旧是面容平静的样子,几颗泪水却从他的眼眶中掉落,沾湿了颤动的睫毛,划过脸颊掉在了三河的手背上。
“你怎么……在哭呢?”
因为他太过于担心失去她了。
呆楞了片刻,三河终于明白了承太郎的担忧。
强势的人在陷入恋情中时,往往是一场矛盾重重的“零和博弈”。
她在想——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不清醒的样子。
人类要如何保持清醒?
情感、公正、得失,人类永远都不清醒。
和迪奥·布兰度相比,空条承太郎的诚挚令她寒战,他的“不清醒”令她茫然又着迷。
“——原来你才是最正常的那一个。”
她下意识喃喃了一句,说出的话令空条先生费解又疑惑。
他暂时还无法理解三河口中的“正常”,不过他猜测这句话是“他令三河安心”的意思。
——他很乐意她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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