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寒风猎猎。
一把银刀被丢进房间里。
“考虑好了?还有五分钟,再不决定,我身后这帮兄弟可等不及了。”
男人接过身后人递来的烟,重重吸了口,吐出的苍烟翻卷直上,消散之时,淫/邪的目光赤/裸/裸地望向屋内两个模样精致却各有韵味的人。
“就让你们往身上捅一刀而已,不需要两位这么犹豫吧?”
说着,伸手朝两人笑着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是这样抹,别怕,死不了人的。但是啊,你们再不决定,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死,我可就没法保证了。”
“又过去一分钟了哦。”
白桐笙终于有了动作。
她俯下/身,捡起那把裹了一层灰尘的银刀,窗外月光悄然而入,映衬出刀刃上的骇人寒光。
一贯含着淡笑的脸上,笑意加深,捏紧刀柄,毫无预兆地转向往自己胸口处狠狠一插。
血。
顺着刀刃汩汩流下,滴在连地板都来不及铺就的地上,溅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她似是一点也不意外,眉目含着浅浅的笑,问着身前紧攥住刀刃的人:“姐,痛吗 ?”
白双双是那种只看第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是月光所幻化的人。
温和,恬淡,所有与静有关的词,都能用来形容她而不觉赘述。
她习惯了,轻摇一下头,温柔道:“不痛,阿笙没有碰到吧?”
白桐笙任由着她把刀从自己手上拿走,视线一低,置于她泛红的手心中。
“都这样了,哪里会不痛呢?”
白双双从容不迫地从口袋中取出一包纸,抽出一张,覆于手心上。
纸很快被染透,红得刺眼。
她笑:“阿笙没事就好了。”
男人适时发出一声。
“就剩一分钟了哦。”
白桐笙似是因他的话终于意识到两人目前的处境,微微皱起眉,满是困惑地问向白双双:“姐,他们刚才说的,如果我们不做出选择,就会把影片放到网上是什么意思啊?是要帮我们拍电影吗?”
白双双脸上的笑终于因她的话而瓦解一分,她摇摇头,安抚一般,用干净的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摸:“我会保护阿笙的,阿笙别怕。”
白桐笙眼中那抹厌恶很快溜去,她看向门外守着的数个男人:“姐,你想怎么保护我?”
白双双垂眸,看着掌心中握着的、已沾上血迹的银刀,弯眉一笑,心中有了决定。
“时间到了,决定好了吗?”
男人不耐烦地催促。
她抬脚往前一步,刚抬起手,突然被人横空拦住,下一秒,手中的银刀被拿走。
白桐笙手握着刀,笑着问向男人:“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愿意自挥一刀,就能放过我们,对吧?”
男人黝黑的瞳孔中快速闪过一丝异样,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她,似是怕她在耍什么花招:“自然,条件我们一开始也说了,所以你们现在是决定好了?”
白桐笙没再看他,她转回头,目光停在白双双脸上。
好看的眼睛里有条星河,细碎的银点撒于河上,粼粼闪光。
白双双眸色一紧:“阿笙?”
她颔首浅笑,看一眼手上的银刀,又抬起眼,看向她:“姐,跟我说实话,很痛对不对?”
白双双摸不清她说这话的意图,想到什么,蹙了眉:“对,很痛,所以阿笙把刀给我。”
她伸手要去拿,被对方轻轻挡开:“我知道,姐其实也怕疼的,对不对?”
话中有隐隐约约不详的预兆在,白双双忍不住放重了声音:“阿笙,先把刀给我。”
白桐笙摇摇头,拿起那把刀,照着那些人的要求,抵在了自己左肩上:“他们说,这样往自己肩上刺一刀,就能放我们走。姐,你想不想走?”
她脸上温柔的神色褪得一干二净,声音里也带上一股焦急:“把刀给我!”
白桐笙握住她扑上来的手,她看着瘦弱,却一只手就能将对方的两只手都给控制住。
“白桐笙!”
刀尖刺皮而入,化开一小道口,力度把握得刚好,并没有流血。
她看着前方面色焦急,因她的动作而刹那放大了瞳孔的人。
勾唇一笑:“姐,真的很痛呢。”
惋惜地说出这一声,她松开握住对方的手,下一秒,把手中的刀,塞入白双双手中。
“所以,姐,这一次你还是会帮我的吧?”
面前人笑得一脸无辜,白双双看着她,整个人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不是第一次了。
她微微握紧手中的利器,动作与面前人刚才的动作重合。
“姐,我可以安全回去的,对不对?”
——不是我们,是我。
白桐笙突然凑到她身边,她比白双双高出半个头,一贴近,脑袋微微一低,下巴便附在了她耳朵边。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叫我阿笙的时候,我都觉得很恶心?叔叔已经不在了,是什么支撑着你,不要脸地在我们家待了那么多年的?我每一年的生日都没有许过愿,听说把愿望攒到一起,只许一个的话,好像比较容易实现。所以你猜,我昨天把你做的生日蛋糕扔掉之前,我许了什么愿?”
“白双双,我希望你能够从我面前消失,再也不能出现的那一种。”
“你不是说过,我要什么都能给我吗?那我唯一许的这次愿,你能不能帮我实现啊?”
……
“所以,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了吗?”
她掩目,手指缝隙中流下两行水痕:“我姐对我很好,我,我没有想过,她怎么这么傻,明明,明明那些人……”
话未说完,她崩溃一般埋首于桌前,压抑不住的闷闷哭声引得对面两人也红了眼。
“还请你节哀,既然事情经过也知道了,那你就先请回吧,如果后续有问题,我们再联系你。”
她红着眼勉强抬起头,兔子一般可怜地看着对方:“谢谢。”
两人心里唏嘘一声,等人离开,叹息着道:“才二十四岁啊,唉。”
“这些人也真是丧心病狂,让人拿刀往自己胸口上刺,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吗!都是一些心理不健康的变态!可怜了这个妹妹,本来就只剩姐姐了,现在,唉。”
“嗯?我怎么听说是往左肩口刺?往肉里刺进三公分就放她们走?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听她刚才怎么说的,她姐就是往胸口刺的,死亡原因不也证明她说的没错?是你这几天连夜工作,听岔了吧?”
“可能吧,算了不管了,人也没了,再争论这些也没用了。”
“唉。”
……
啪嗒。
屋内亮了起来。
她脱下外套,上面还染着那人拿刀刺进胸口里时,喷溅而出的红血。
血迹已经干涸,颜色也开始泛黑。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没有犹豫,外套便被扔进了垃圾桶中。
她赤着脚走进浴室,打开水,没一会儿,镜子前便多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难得没有泡澡,站在淋浴头下,把身上每一处都洗得干干净净,仿佛是在抹去谁留下过的痕迹。
水停,抬起手,去探柜子里的毛巾。
摸了摸,没有碰到。
睁开眼一看,柜子里什么也没有。
不耐烦地皱起眉:“我衣服没带进来,现在拿给我。”
温柔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四周空荡荡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水流入下水道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哦,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笑起来。
——现在,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白双双猛地睁开眼,看见了头顶白得扎眼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刺激的味道,四周纷杂的声音,也一点点进了耳。
“双双,你醒啦?”
女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声音有些熟悉,又因太过久远而显得有些陌生。
她抬眼望去,看见女人的模样,神情一滞。
姜冰眼里满是心疼:“是不是还痛,如果很痛的话,奶奶去把医生叫过来。”
眼见女人就要转身,她不由伸手,轻轻拽住对方,声音里带着不合年纪的安抚:“奶奶,我不痛,不用去叫医生。”
姜冰看她眼神澄亮,不像是在压抑或隐忍,又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个连十岁都没到的孩子,还在疼了会想撒娇的年纪,心底才松了口气。
拉住她的手,在一旁坐了下来:“痛的话要告诉奶奶。”
“好。”
“奶奶给你削个苹果,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乖巧地摇摇头,语气中却难免有着点拘谨:“苹果就够了,谢谢奶奶。”
姜冰默叹口气,想让这孩子真正融入新家,还需要一点时间啊。
等着女人削完苹果,白双双静心思考了下自己的现况。
她伸手,触上自己的左胸,那里还隐隐留着那把银刀狠刺入时的心悸,但是一点痛也没有。
周围的一切,无不意味着自己重生了。
重生两个字,对白双双来说,并不陌生。
上辈子网民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的一部玛丽苏狗血爱情影视剧,打的就是重生虐渣复仇题材。
因为太过热门,她想不了解都难。
了解归了解,想也知道重生是不可能的。
但她突然做了场梦,梦里,自己回到了八岁那年。
她看见梦里的那个人,活成了另一个“白双双”,一个不再需要成为另一个人的附用品的“白双双”。
然后,梦醒了。
手机传来重要事件提醒。
【今天是阿笙的生日。】
她还是那个附属品,那个除了照顾好白桐笙,什么都没能为自己做过的人。
——但是现在,那个梦好像变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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