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双双是一路跑到校门口的。
门外有个人在夜色中孤零零地站着,怀里抱着一袋已经失去温度的糖炒栗子。
白双双远远地看见,脚下动作一顿,整个嗓子像是被沙子摩擦过,一下子变得又干又疼。
她跑到白桐笙面前,顾不上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已经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白桐笙没有挣扎,只是听不出情绪地在她耳侧说了一句。
“原来你说的对不起,是因为这个啊。”
明明里面什么埋怨的意思也没有,白双双却还是觉得有一座山,猛地朝她压了下来。
她喘不上气,更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流了眼泪,越发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哑声跟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真正算来,她也没有错。
但那座山上写满了愧疚二字,让她无法再思考其他。
白桐笙从她怀里退开,脸上表情淡淡,替她擦去眼泪的动作却显得温柔无比。
她说:“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回来。”
白双双眼前模糊一片,却能透过这一片朦胧的水雾,看见白桐笙眼中的执着与一丝不可察觉的恳求。
有什么东西在心脏的两端不断拉扯,折磨得她难受得要命。
白桐笙安静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白双双缓声开口,像是在说服她,又仿佛只是在为自己辩解:“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分开的,所以早点分开,对你和我都好。”
“我并不觉得这是对我好,只要你想,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和你分开。”
她的心尖在狠狠发颤,却咬紧嘴唇逼迫自己不能沉溺于这句不具备任何承诺性的无意之语中:“阿笙,我不会回去的。”
白桐笙顿了会儿,让出一步:“我可以和你分开睡,只要你不住校。”
白双双觉得自己已经尝到了下嘴唇被咬破而渗出的血腥味,那是一种强撑的意志濒临崩溃的感觉,她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白桐笙低下了头,她清晰地感觉到她周身的变化,绷紧了身子不敢再开口,隔了好一会儿,白桐笙再次抬起头,原本就如墨石般的黑眸,这一刻更是暗沉得透不出一点光。
给人一种骇人的感觉。
她伸手,把凉透的板栗放进她怀中:“白双双,这是最后一次。”
她以为她是说这是给她最后一次买东西,又直觉并不是这么简单。
还没等她探寻到那句话的深意,白桐笙已经转过了身,抬脚迎着夜色离开,每踩下的一步,都重重踏在了她的心上。
“既然你没有答应我,那我也不会答应你。”
——你的房间,还会有我。
……
白双双第一次觉得放假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这几天她的确睡得不够安稳,不是因为认床,也不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单纯只是因为,每每入睡后,总会有一道孤寂的背影晃入梦中,像是梦魇,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再过十分钟,下课铃就会响起,这便意味着,她该去面对那个夜色中独自离开的人了。
白双双看了眼因为一时的心烦意乱而被自己糟蹋掉的草稿纸,长叹一口气,缓缓让自己放松下来。
算了,迟早是要见到的,白桐笙那天其实什么也没做,更何况距离那一晚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她就算心里再有气,应该也早就消失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终于熬到了放学铃响。
铃声真正响起的那刻,白双双倒真的冷静了下来。
她整理好周末两天要带回家学习的东西,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结果没有找到于希池,反而是十分意外的,看见了跟一堆家人一起等着的白桐笙。
白桐笙的身形在一群成年人中并不占优势,但独有的气质却又让她脱颖而出,像是一副黑白素描中无意落下的一点色彩,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真正见到人,白双双心底的那点紧张和犹豫,早就被想念压在了底下,她难掩开心地快速走过去,到她面前时,看着她温柔道:“阿笙,你怎么来了?”
白桐笙拉住她的手:“我们放学比你早。”
她被拉着往前走,发现她走的方向反了,便提醒道:“公交站在另一边,阿笙你走错了。”
白桐笙嗯一声:“今天不想坐公交,已经跟我妈说了,晚上我们在外面吃?”
“嗯?在外面吃?”
“嗯,我买了电影票,先去看电影。”
一脸懵逼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白双双:???
白桐笙偏过眼神:“不想去?”
她赶紧摇头:“没,只是你突然说想去看电影,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白桐笙没再说什么。
……
白桐笙选的电影,明显很符合白双双的口味。
一部爱情片,有泪点有笑点,白双双一开始还能边看电影边伸手抓爆米花,剧情才过三分之一,她就忘了去抓东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电影剧情中。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白桐笙坐在白双双身边,她终于能毫无顾忌地这样看着她。
眼神贪婪,像是想要化作一根细指,在视线所停留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抚摸过。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找一个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的地方,把胸腔中锁着的那只恶兽释放出来,好让它可以暂时缓口气。
她伸手,随手抓住一颗爆米花,送到专注看着电影的人嘴前。
白双双顺从地张嘴,将东西含入口中,舌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腹,她没有感觉,身边的人却重重喘了口气。
白桐笙有些魔怔地、不受控制地往里一压,就将指尖抵入一片温热的湿地里。
像是吸食了一整颗罂/粟,她一瞬间上了瘾。
白双双的注意力因嘴里不小心伸进来的手指分散一些,她的视线依然盯着前方的电影放映屏幕,只是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轻放到一边:“阿笙,不好意思啊,咬到你了。”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她没有在意,倘若她此刻能够稍稍转一下头,定会发现隐在暗色中的那只眼眸深处闪着令人发寒的狼光的野兽。
白双双有些无奈,她虽然很感谢白桐笙喂食她爆米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投入了,每次她一张嘴,总会不小心把白桐笙的手咬进嘴里。
次数多了,她明显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和不自然,终于,在对方又一次拿了爆米花过来的时候,她没再张嘴接,而是把对方的手往下一压,柔声道:“我吃不下了,阿笙你吃吧。”
白桐笙依然没有说话,隔了片刻,她把手缩了回去。
白双双再次全神贯注地看起了电影,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桐笙,手指轻捻了下表皮已经有些融化的焦糖色物体,下一秒,将东西塞入口中,咽下那颗已经尝不出味道的爆米花后,伸出舌头,在那只被对方碰过数次的手指上,轻轻舔了一口。
——她的味道。
——甜的。
——但是。
——想要真的。
……
“今天那电影太好看了,阿笙是不是也很喜欢,最后两个人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真好!”
“嗯,我知道你会喜欢。”
白双双笑着说:“阿笙真懂我,那接下来我们去吃什么呢,阿笙你想吃什么?”
“回去吧。”
“啊?”
白桐笙没有多解释:“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白双双摸不清她的想法,但她也无所谓是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相较而言,回家吃明显会更干净一些。
“那我们吃蒸饺吧,蘸点醋蘸点辣!操作起来简简单单而且还很好吃。”
“好。”
……
阔别一个星期终于又躺回家里柔软的床,白双双本以为睡眠质量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后背贴上床的那一刻,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浑身上下甚至脚拇指都放松下来的归属感。
“阿笙,晚安。”
听到对方的回应,她闭上眼,心里有种预感,今晚自己会睡个好觉。
在她迷迷糊糊要入睡前,白桐笙叫了下她:“白双双,我有问题要问你。”
这还是白桐笙这么久以来,难得再主动问她问题。
小的时候白桐笙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各种问题都会缠着她问,渐渐长大后,白桐笙变得比以前沉默了些,此刻她这么一说,白双双的睡意瞬间消失,她点点头:“嗯,你说吧。”
白桐笙缓缓道:“周三晚上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两个人在操场上碰了一下,被领导撞见,他们就被勒令退学了,为什么只是碰一下,情况就会这么严重?”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困惑,似乎真的陷入了疑惑中而不思其解。
白双双也被勾起了一点兴趣:“她们打架了?”
“没有,他们关系很好,平时也会一起走。”
“这样啊,是你们宿舍的吗?”
白桐笙侧过身:“他们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
白双双蹙眉:“男生和女生?”
随即又舒展开:“是不是他们太亲密了,所以校领导以为他们是在早恋?”
白桐笙往她这边慢慢移动:“只是碰一下,就会被认为是在早恋吗?”
白双双点点头:“有可能的,不过,他们是怎么碰一下?拉手了吗?”
她欺身过来,一手压在她的脑袋边:“不是拉手,这样吧,我给你示范一下?”
白双双有些抗拒这样的姿势,对方的声音里虽然满是困惑和不解,她却无端觉得这样的白桐笙有些危险,下意识摇头:“不用,你跟我说就行了,阿笙,别这样贴着我,我难受。”
白桐笙不依不挠地凑近一些,声音里带上一点诱哄的味道:“你不是我姐吗,身为姐姐,妹妹有困惑了,难道不应该身体力行地教我吗?我怕我说得不清楚,遗漏了什么,所以示范一次给你看,不是会更让你直观地感受到,然后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白双双的大脑在她说出姐姐二字时就已经当机了,她已经很久,都没从白双双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了。
她犹豫着,最终说了个好。
白桐笙在黑暗中勾起唇,朝她缓缓低下头。
“那我现在,要示范给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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