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的开始

    加西亚·赫尔希穿着一身大概有六位数英镑的行头站在简陋的病房门口,皱着眉头和电话里的声音争执。

    “我说了,海勒,我不能让伊格跟着你。演艺圈是个什么地方你自己最清楚,伊格今年才8岁,他应该安安稳稳长大,而不是跟着你到处躲避狗仔的镜头。等他醒了,我立刻带他回巴塞罗那。”

    “听着,加西亚。”电话里的人说,“你应该让伊格自己选择,他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你在西班牙也待不了几天,就要全世界飞来飞去谈生意,你准备让他跟着你到处折腾吗?他现在本来身体就不好。”

    “我是他舅舅,不管他留在哪,跟着你我肯定是不同意的。”赫尔希先生据理力争。

    海勒·加百列冷笑:“我还是他的叔叔,麻烦你认清这个事实。我现在就在罗萨里奥的机场,你在医院等着我,我去找你,我们当面谈。”

    “我等着你。”加西亚还想呛他两句,却听见屋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赶紧转身冲进去,还不忘挂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大明星当即就夺命连环Call了自己的助理,杀气腾腾地杀向了南美洲小镇医院。

    刚刚还气场十足的加西亚蹲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的外甥。

    “要不要喝点水?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而病床上的小男孩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嗓子哑了,大概是哭的。

    加西亚却吓坏了,站起来想要去找医生,伊格纳茨却伸手拉住了冲动的舅舅的衣角。

    他皱了皱眉,勉强能发出声音,“出去…走走。”

    他的脑子是乱的,极度的悲伤让他将希望寄放在窗外的太阳身上,盼着阳光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加西亚或许也是想到这一点,沉默地牵着他走出了病房。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喷泉边上抽烟,小小的男孩包裹在迷你版的西装三件套里,沉默地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

    伊格纳茨·赫尔希·加百列是一个出生在终点线的小少爷,父母的婚姻虽然是财团的联姻,但却感情深厚,一边是伊比利亚半岛底蕴深厚的奢侈品王国,另一边是英国商界的后起之秀。作为两家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小辈,他的金汤匙在整个欧洲都能排的上前几位。

    他的叔叔是英国当红的演员,舅舅是家族顺位第一继承人,伊格纳茨一出生,就是牵动欧洲媒体目光的一个发光体。

    苏,这人生太苏了。

    他本应该在伦敦或者马德里的中心过着小少爷的生活,而不是落寞地坐在阿根廷小镇医院的路边。

    一切都要从一场空难说起。

    七天前是伊格纳茨的八岁生日,他远在异国他乡谈合作的双亲为了给宝贝儿子一个惊喜,特意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飞伦敦,没有坐私人飞机。

    那班飞机失联在了阿根廷小镇罗萨里奥,两天后搜寻到了残骸,无一人生还。

    这个矜贵的小少爷在生日当天失去了父母的消息,就一直不说话。两家人把他送来阿根廷,希望他能和他父母最后告个别。

    直到昨天赫尔希家和加百列家接走了这对英年早逝的夫妇的遗骸准备下葬,八岁的伊格纳茨因为悲伤过度而昏迷。

    但其实他的情况远比其他人想象得更复杂。

    这两天,他多了一份,他认为是记忆的东西。

    这份记忆的主人公是一位东方人,生活了二十五年,在一班飞往美利坚的航班上因飞机失事而结束了一切。虽然记忆模糊,有些地方就像残破的瓷片一样让人费解,但的的确确有二十五年琐碎的岁月冲刷了他的大脑。

    伊格纳茨现在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他记得作为伊格纳茨曾经历过的事情,也记得另一个二十五年带来的中国话和古老东方文化。

    他不敢和别人说,他怕关心他的人担心。

    对他来说,他失去了父母。对另一个他来说,他失去了生命,姓名,自我。

    不论是谁,他的世界都已经坍塌,一片废墟,不知该如何下手。

    “伊格,你海勒叔叔到了,我们回去吧。”加西亚掐灭了最后一支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喷了喷才走近发呆的伊格纳茨。

    “舅舅。”男孩的声音还是有点哑,“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

    加西亚不放心他一个人,又怕他心里不舒服,冲着一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那舅舅一会儿就过来接你,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做傻事。”

    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加西亚叹气着走远,助理先生站在远处没有走。

    伊格纳茨突然听见喷泉边上传来轻轻的声响。

    他从长椅上跳下来,慢腾腾地挪过去,猜测是不是有只小猫咪躲在那里,结果却大相径庭。

    那是个棕色头发的小孩子,小小的一只,看起来比伊格纳茨还要瘦小。男孩抱着膝盖不知是不是在哭,黑白色的足球静静地放在他身边。

    很悲伤,他能感受到的悲伤,伊格纳茨突然很想和这个人说说话。

    “你好。”可能是粗哑的嗓音吓到小男孩了,他惊讶地抬起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生病了吗?为什么在这里哭?”伊格纳茨在那双专注的褐色眼睛的注视下磕磕巴巴地问,他的西语口音很奇怪,问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唐突,有点后悔地闭上了嘴。

    男孩看起来并没有被冒犯到,他只是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医生说我不会再长高了,他认为我不能再踢足球了。”

    伊格纳茨却一下子就没兴趣了,只不过是不能踢足球而已,他向来对那些激烈的运动没有什么兴趣。

    “我从五岁开始踢球,我爱足球,它就像我的…像我的…我的家人!我的信仰!我的整个世界…”男孩像是在自言自语,泪水又充满了眼眶,他赶紧抬头望天,像是要将泪水藏起来。

    起身想要回去的小伊格纳茨却又回身蹲下,他紧紧盯着面前稚嫩的脸庞,“那你呢?你的家人离你而去,你的信仰将你抛弃,而你的世界瞬间崩塌,你怎么办?”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尖利,苍白的面孔也稍微泛红,让他精致的有些遥远的面容稍微平易近人了些。

    里奥被吓到了。

    “我没有钱治病,爸爸去问俱乐部愿不愿意花钱为我治病,可是俱乐部不愿意…他说他会帮我找到方法,但我害怕。”

    伊格纳茨像是还不满意,他凑得更近了,蓝绿色的眼睛颇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真的没有人愿意要你,那你怎么办。”他像是在问里奥,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妈妈,没有了自我,你的世界崩塌了,你怎么办?

    里奥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了,那双温润的眼睛有点严肃,“我会继续踢球的,哪怕全世界都告诉我你太矮了,你不能踢球,我也会继续下去的。我希望我能长高,但我并不觉得这会阻止我,我想要做最好的球员。”

    人人都说你的世界坍塌了,没有希望了,但你却要在坍塌的世界里构造一个更庞大的王国。

    伊格纳茨突然笑了,他生的好看,这么一笑倒是让有点生气的里奥不好意思了。

    “谢谢你。”他伸出手揉揉软软的棕色发丝,起身走到一边的助理面前,“先生,您能联系一下舅舅吗,我有事想要找他。”

    趁着助理先生打电话,他又走回去问里奥,“你踢球踢的好吗?”

    里奥脸上浮起一点自豪,又有点犹豫,“嗯…我是我们队进球最多的,只要我上场,我们就能赢。”

    提到足球,他看起来没那么伤心了,看出伊格纳茨之前好像不太高兴,就捡着球场上的趣事跟他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加西亚和海勒两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伊格纳茨先站起来,海勒抱住他,好一会才放开他。

    “舅舅,叔叔,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轻了,像是从飘着到落了地。

    里奥看着两个气势十足的大人,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舅舅,你是不是和一家足球队有联系。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球踢的很好,但是现在没有钱治病,他就长不高没有办法踢球了,您能帮帮他吗?”

    加西亚有点惊讶地望向一旁并不起眼的小孩子,里奥听不懂英语,只是偷偷瞄了瞄小大人样的伊格纳茨。

    “可以。”加西亚点点头,“我叫拉玛西亚来几个人看看,不过你的小朋友也需要通过测试了才能进入青训营,你知道的,巴塞罗那从不是谁的一言堂。他如果有足够的水平,巴萨会愿意为他提供一笔治疗费用的。”

    伊格纳茨乖乖点头,转过头去问小朋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是阿根廷人吗?我托舅舅帮你联系了西班牙的一个俱乐部,你愿意去试试看看吗?你今年多大了?”

    海勒简直要给自己侄子这青蛙一样跳脱的思维跪下了,人都不认识就这么热心肠,这是我的假伊格吧??

    里奥还没消化完自己可能能继续踢球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就被这一串连环问问懵了。

    “呃…”他整理整理思路,“我是阿根廷罗萨里奥人,今年十一岁…对,我十一岁了,只不过是矮一点罢了,我愿意去试试看,太谢谢你了。”

    “我是莱昂内尔·梅西,你可以叫我里奥。你呢?”

    霸道青蛙一瞬间有点愣。

    该不会是…那个梅西吧。

    东方人对足球贫瘠的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一个名字出现。

    但是姓梅西的阿根廷人应该不少,他甚至不知道记忆中那个梅西是哪个时代的人。即使他会是一个伟大的足球运动员,伊格纳茨也没什么纠结的,不会因为未来他可能会有所成就就放弃或者讨好这个小男孩。

    没办法,金汤匙含时间长了,人也佛了。

    “嗯…我是伊格纳茨·加百列,你可以叫我伊格。”

    两个小孩子像模像样地握握手,倒是逗乐了一边的两个大人。

    这就是全世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绿茵搭档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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