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话音落下,戚南听到头顶上方,隐约传来窸窣声响,陡然看向帐篷顶端,却见帐篷顶端内侧,爬着几条蠕动的白色物体。
在他抬眼的瞬间,不明物体抖动,刷拉一声落下。
戚南瞳孔骤缩,一把拽过轮椅躲开,却见那东西悠悠荡荡,隔开了两边视线,将左右的程成和小女孩,分别挡在了另一端。
程成猝不及防,吓得“卧槽”一声,小女孩被挡住视线,不敢直接伸手去拍,只得焦急的叫“哥哥”。
等白晃晃的东西不动了,戚南皱着眉仔细看,发现是几块白色帘子。
帘子不透光,大约有两米宽,以中央的炉子为圆点,把帐篷隔成一个个单独的扇形。
中年人就在帘子落下时,神不知鬼不觉站上炉子,脚底被烤的吱嘎作响,传来浓郁的腐臭糊味。
他黑黄色的牙,在灯光映衬下,分外肮脏。
“一间,两位客人。”
戚南看了眼身边人,没有说话。
跟在高大男人身边的人,见中年人虽然可怕,但没有伤害过人,壮起胆子问道:“我们一共五个人,没办法分成两人一间,能不能一间住三个……不,五个人?”
中年人转脸过去,重复道:“一间,两位客人。”
那人顿时不敢再说,讪讪闭嘴了。
程成:“那个,我这只有一个人……”
隔着一道帘子,声音变得模糊,戚南要仔细去听,才勉强听得清楚。
戚南:“你跟阿兰住。”
程成:“陆哥?是你说话吗?!”
戚南转向另一边,提了音调:“布帘有缝,可以进出。”
程成那边还“啊啊”表示疑惑,女孩已凭借娇小身躯,轻易从缝隙处挤了过来,盯着戚南看了一会,见他紧紧抓着轮椅,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才钻进另一边缝隙,跟程成站在一起。
对比戚南这边近乎静默的分组,五人组方向嗡嗡不止,讨论将近十分钟时间,才定下高大男人和尖嘴猴腮一起,剩下三人的一男一女呆在一起,落单的男人钻过缝隙,跟眼镜男对付一间,情侣组和家暴组也各自占了一间。
等众人勉强分好了,中年人双手交叉按在肩头,仰头大声念诵道。
“光明普照,神明保佑!”
话音落下,帐篷内的灯光瞬间灭了。
帐内陡然响起怪声,像是谁拿着金属制品,反复剧烈摩擦,听得人牙齿发酸。
有人打开了手机电筒,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中年人把头塞进烟筒里,正蠕动着朝里钻,烟筒不知什么材质,被他钻进了上半身,却还是原来的宽度,丝毫没有被撑大。
戚南屏息的瞬间,耳边响起尖叫,灯光不稳的闪了闪,灭了。
灯虽然灭了,耳边渗人的声音仍然持续,直到十几分钟过后,那声音才渐渐从帐篷顶消失。
程成哑着声音道:“怪不得他要钉死帘子,原来他不走寻常路啊。”
他怕戚南听不清楚,特地还放大了声音。
“陆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轮椅上的人道:“天黑了,休息吧。”
戚南:“睡吧。”
程成那边应了一声。
戚南看着黑暗中,那人一动不动的轮廓,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刚要走过去,听到程成又问。
“陆哥,今天没来的那两个人,会怎么样?”
戚南没有回答。
呆在帐篷里的他们,尚且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呆了那么长时间,这时候还留在外面的人,不必说都知道,肯定凶多吉少了。
程成许久没得到回答,沉默下来,没有再问。
戚南蹲下身,摸索着将毛毡拼了拼,一块扯到轮椅边,挨着坐下。
布帘组成的狭窄空间,个子高的腿都伸不直,却无比安静,像是完全隔绝除了他们以外的世界。
戚南靠在冰冷的金属器械上,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翻了个身。
腕表嗒嗒,在耳边响个不停。
再度翻身。
嗒、嗒、嗒、
戚南忍无可忍,重重呼出口气。
他朝着黑暗道:“你来过这种地方,不是新人。”
一根手指准确点在他的唇上,指尖有点凉,却不冷。
那人故意拖长音调:“想知道秘密的人……”
戚南:“活不过第二集?”
“……好奇心害死猫,你又不是。”
那人轻笑了一声。
“想知道,拿另一个秘密换。”
戚南汗毛起立:“什么秘密?”
那人没有再应声。
戚南拽着毛毡重新靠回去,闭上眼睛。
轮椅上的人耐心等了一会,听到靠在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试探着将要伸手去摸,帐篷外却陡然响起羽毛蒲扇,撕裂布帛,以及尖叫声——
戚南瞬间清醒,弹身而起,错开了他的手。
轮椅上的人:“……”
尖叫声刺耳,极有穿透力,还让人觉得熟悉。
戚南站直身体,面色微变。
是那个差点扯掉程成裤子的女人。
他看了眼轮椅,见那人还原样呆着,正对的帐篷外,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并不是朝着他们来的。
为什么那个女人被攻击?而不是他们?
那个女人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戚南脑中闪现一个猜测,抬脚要朝布帘缝隙挤,准备亲眼去看到底发生什么,可方才还软绵绵,任小女孩挤来挤去的帘子,此刻却在他脚尖触到时,像一块完整的冷硬砖石,连起皱的痕迹都没有。
戚南蓦地后退一步,握紧拳头,砸了砸布帘。
坚硬,冰冷,没有回声,没有波动。
他按开手机电筒,朝着四周照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炉子不见踪影,两块布帘紧紧合住,围成一块封死的扇形。
除了坐在轮椅上,本就跟他一起的人,其他人都看不见了。
戚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比他更热心的程成,不可能没听见尖叫,可直到现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仿佛真的与世界隔离,彻底成了一片孤岛。
女人的尖叫越来越弱。
鲜血的腥味,逐渐弥漫开来。
戚南屏息静听,听到女人的尖叫隐去,留下翅膀忽扇,以及“笃笃”的响声。
那声音让他联想到动物世界,啄木鸟扒住树皮,尖利的喙敲击蛀空树干时,富有规律的响声。
啄木鸟敲的是树干,不知名的那个东西,敲得又是什么?
戚南抿紧嘴唇。
夜里突发意外,即便之后再没有声音,血腥味也渐渐散了,戚南还是不敢睡实,只坐在毡子上闭目养神。
腕表缓慢转过,直到凌晨五点,帐篷外终于隐隐透光。
戚南霍然睁开眼睛,看到两张布帘在光芒照射下,一点点蠕动着分离开来,露出黑乎乎的炉子,以及正对着的另一块扇形空间——
戚南支起身体,从炉子上一跃而过,落进了对面的扇形。
扇形内沾满飞溅的鲜血,零散的褐色羽毛,朝向草原的那层毡子,不知怎么破了个大洞,狂风呼呼灌进来,吹得人彻体生寒。
矮个男人缩在角落里,双目惊恐瞪着那个大洞,不知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
他身上的衣服沾着鲜血,量却不多,显然不是他的血。
戚南低身,摸了他的脉搏。
没有脉搏。
正对着那个大洞的地上,躺着白裙女人。
不必细看,就知道四处喷溅的鲜血,绝大部分来自于她。
女人平躺在地上,仍穿着那件白裙子,可身上的皮不见了。
她的头被锥子一样的东西,散乱无章戳出了许多圆孔,所有圆孔都插着一根羽毛。
戚南从圆孔里拿出一片羽毛,跟散落在地上其他羽毛对比——
几乎一样。
他刚将羽毛放下,炉子上又翻过来一个人。
程成脚刚落地,就看见被剥皮血糊糊的人形,又嗅到还没完全散去的腥味,脸顿时绿了:“呕——”
他捂嘴穿过大洞跑了出去,迎风跪地干呕起来。
戚南看他除了心理受打击,不像有事的样子,又从炉子上翻了回去。脚刚落地,目光触到轮椅上那人眼下,米粒大小的胭脂痣,不由一顿。
那人仿佛嗅到味道,突然道:“拿了什么东西?”
戚南抓起他的手,本要直接放在那片羽毛上,但看见上面的鲜血和脑浆,还是先在布帘上蹭了蹭,才让他伸手去摸。
“羽毛?翅膀蒲扇……是鸟?”
戚南:“花色像鹰,但普通鹰的羽毛没这么长。”
那人:“世界上最大的鹰是阿根廷巨鹰,成鹰身高两米以上,展翼能达到八米,如果不是灭绝六百万年,应该就是这片羽毛的主人。”
戚南:“……”
那人:“心里骂我呢?”
戚南:“不炫会死吗。”
轮椅上的人勾起唇角,刚要说话,却听帐篷外再度惊叫。
戚南一脚蹬上炉子,飞速跃出,从那个大洞跑出去,见程成跌坐在草地上,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中年人逆着光站着,脸上浮笑,一动不动,眼光呆滞没有焦点。
程成一看见戚南,顿时像看到救星:“陆哥!刚才我就一个错眼……他就突然出现在这,简直没把我吓死——”
戚南凝起眉心,听到背后帐篷传来声响,回头一看,看到布帘子缓缓缩回篷顶,露出其他人神色各异的面容。
帐篷内的众人,纷纷从帐篷上的大洞,走到外面的草原上时,中年人的双眼才蓦地有了光亮,看起来像个不那么诡异的活人。
他挨个看过剩下的十二人,笑眯眯道。
“天亮了,欢迎客人们随意游览。三天后,那达慕大会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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