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结魄

    折颜留下我回了十里桃林,西海水君误以为我是折颜座下弟子,此番乃是专为看护大皇子叠雍而留,因此对我礼遇有加,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只得在守护师父的同时顺道也照看那大皇子一二。

    我这厢正为结魄灯思虑,却没想到仅隔了一日,我家那红狐狸白凤九就拎着一个黑漆漆的盒子跑来了西海。待那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盏乳白色的琉璃灯。我正疑惑不解,就见凤九将那灯捧出,递到了我手上。

    “姑姑,小九昨日去了十里桃林,听到那老凤凰与四叔谈话,说是姑姑急用结魄灯。小九正愁姑姑生辰贺礼,索性就去天宫....呃....借来了这结魄灯,供姑姑一用。”

    这便是我苦苦思求的结魄灯?还以为传说中天族一等一的圣物会是何等模样,却原来这般普通。只是我还没来及欢喜,便察觉到了凤九话里的漏洞。

    “当真是借的?我怎么听说,结魄灯乃是太子的宝贝,一直燃在洗梧宫的书房里,任何人不得靠近,竟被你这么轻易就借来了?”

    “姑姑!小九还不都是为了让你和墨渊上神早日团聚!况且,我也不晓得这灯对太子殿下那般重要啊,见它在书房燃着,我还当是太子殿下用它照明而已……”凤九越说越小声,神色也多了分慌乱。

    “还不说实话?!”

    见我板了脸,凤九立即跪了下来,半响才支支吾吾的说,这灯是她假扮素锦侧妃,趁夜华不在,从书房里偷来得。

    “小九是想,反正姑姑早晚也是要嫁去天宫的,那夜华君的东西姑姑自然用得,更何况我们还是用它来救他们天族的战神,于情于理都无不妥。”

    “我怎地不知,何时教过你偷窃。还这般理直气壮!”这结魄灯是我急求之物,要说真生气到不至于,但这该说的道理总是要说的。小九连连认错,再三表示定会把灯原物奉还,还说负荆请罪请求太子原谅,这丫头边说边小心翼翼打量我的神情,最后忍不住问道:

    “说了这么多,那这灯......姑姑究竟用是不用?”

    “既然都到我手里了,岂有不用之理!”我抬头瞟了凤九一眼,“这次你帮了姑姑一个大忙,算你功过相抵了。”

    “多谢姑姑。”小九立即喜笑颜开,从地上爬了起来,跑来跟我一起研究结魄灯的妙处。

    我捧着结魄灯,稍一端详便发现了灯上的凡人气息。凡人?素素?记得折颜说过,这灯不光能凝结神仙的魂魄,还能再造凡人的骨血,难不成......夜华竟是在用这灯塑造素素骨血?

    “啊?姑姑你说什么?素素的骨血?”一不留神,我竟将心里话说了出口,被凤九听了个正着,她立时换了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你是说,太子殿下在用这灯造素素的骨血?不会吧?完了完了,若真是如此,我这祸可闯大了,怕是帝君也保我不住了。”

    “左右不过一盏灯,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我淡淡道。

    “姑姑你有所不知,那太子殿下当年为了……”凤九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横竖还是等我去天宫还灯再说,倒是姑姑,如何知晓素素其人?”

    “听阿离提过。”凤九因东华帝君之故,这些年一直跟天宫走的很近,我便一直也没告诉她素素的事情。

    “原来如此。未免夜长梦多,姑姑还是趁早用灯吧。我先回青丘看看情况,三天后再来找姑姑拿灯。”说完,凤九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西海皇宫。

    我手抚结魄灯,情绪几番波折,夜华啊夜华,你当初对素素那般无情,如今这诸多情意又所谓何求?难不成没了素素,你反倒发现自己对她痴心一片了?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一时间我内心深处愁肠百转,可待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伤感的可笑,我毕竟不是素素,那夜华所求的,又与我何干。更别说我同他之间还有剜眼之恨未算,素素可以无所求,我白浅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师父还在那边等我拿结魄灯去救,我却在这边为一段前世孽缘愣神,实在该打。匆匆起身前往叠雍的住所,又派人通传西海水君,让他这三天务必确保无人来扰,待一切安排妥当,我便将结魄灯点燃,安置在叠雍的床头。

    整整三天三夜,我盯着结魄灯内的火苗丝毫不敢合眼,生怕生出什么变故。最后熬成了兔子眼不说,更要命的是看什么都是跳动的。好在一切顺利,待守满三十六个时辰,我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叠雍的元神。熟门熟路的找到师父的魂魄,一望大喜,虽说这魂魄看着仍有些虚弱飘渺,可总归完整无恙了,瞧上去就像他那尊被我守了七万多年的仙身。叫我十分欣慰。

    此番结魄,叠雍的精神头也跟着好了很多。他卧病在床几百年,如今身子见好,便吵嚷着要四处走走。我很是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也没有阻拦,只央了西海水君多派人手好生看顾他的大儿子,倒是把这父子俩感动了一番,非说我仁义。

    我知道凤九会来跟我拿灯,便硬熬着不去补眠,好在那丫头也没让我久等。我将结魄灯交到凤九手上,看她一脸忐忑不安,便忍不住开口安慰了她几句。谁知凤九只是摇头,说此前怕我介意,没敢与我多说,左右以后也瞒不住了,到不如说了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那素素是太子殿下来心尖尖上的人,看的比命还重要,这几日不见了结魄灯,太子已经震怒,天宫大乱,更别说此番我还弄灭结魄灯。姑姑,我到不惧那太子罚我,我担心的是因此造成天族和青丘不合,那可怎生是好?”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沉吟了一会儿,“你且去还灯,若真是闹得无法收场,姑姑自有办法。”说来说去不过一个素素,非是结魄灯的问题,实在不行,我亲去天宫见夜华总可以了吧。

    “姑姑......有办法?”凤九半信半疑,“那好吧,我先走了,姑姑若真有办法,还需及早筹谋。”

    送走忧心忡忡的凤九,我一路冲去了西海水君为我准备的卧房,先不管天宫要如何闹腾,我这体力实在要好好补补了。尤其想起我接下来的计划,更是觉得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来吵我睡觉。

    许是师父的元神已结好,我的心思了却了大半。这一觉睡得甚为酣畅,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也格外欢欣。出屋便有小仙娥来报,说折颜上神候了我一日有余,我便急忙寻了过去。

    折颜懒懒的靠坐在一处凉亭之中,待我走近了才发现他身边竟还立着四哥。四哥一见着我便阴阳怪气的笑道:“唉,原本还怕来得太晚拦你不及,却不料竟还候了你一日,也多亏了你如此嗜睡!”

    这话没头没尾,我十分不解,索性四哥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我且问你,墨渊元神已结,接下来,你可是打算去那东海瀛洲,取来神芝草,帮墨渊渡修为?”

    我一惊,“四哥如何知晓,我并未与他人说过此番心思。”

    “你可是四哥带大的,你心里想些什么,四哥怎会不知!”四哥堪堪瞪我一眼,“今日我若不来,你可是打算自己孤身一人去那瀛洲摘草?”

    见我沉默,四哥眉皱的更深,“简直胡闹!当年阿爹瀛洲一行都身受重伤,你以为单靠你自己那点修为,有几条命够喂那四只神兽?”

    “我...我没打算去拼命。”见四哥当真动了怒,我急忙开口解释,“若实在打不过那四头凶兽,我遁走便是,了不得多等师父几千年。只是但凡能让师父早一日归来,我都是要去试试才甘心的。”

    “依我看你这心里只有你那师父。哪还顾得了旁人忧心。”四哥越说越怒,我却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在一旁陪笑。

    “行了真真,此番既是来雪中送炭,就好人做到底罢。”一旁坐了许久的折颜终于开口了,我瞧了他一眼,竟发现他今日脸色甚是难看,原本浑厚的仙气似乎也减弱了几分。

    “想到她凡事不与我们商量,我就气得肝疼。”四哥虚扶了折颜一把,转身又丢来一记刀子眼,我学乖没吭声,方又听到他开口,“小五,你可知你此番所求那神芝草,其实一直就在我们青丘炎华洞内!”

    什么?!炎华洞内有神芝草?我没听错吧?

    “当年阿爹去瀛洲时,想到你那鲁莽的性子还不知今后会否再惹出什么祸事,故而留了心眼多摘了一只,一直封印在炎华洞内,又怕你知道此事继续任性胡闹,故而从未告知与你。现下到果真应验了。”

    要说这七万余年里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炎华洞,怎会从未发现此事?可转念一想,阿爹封印的事物,我发现不了也算自然,如此一来到真是省了件大事,有了神芝草,师父便苏醒可待了。

    “好四哥,既如此,你此番定是来送那神芝草的吧?”我心情大好,一把扯住四哥的衣袖,装乖卖巧的缠着他不放。

    “何止啊!”四哥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一颗莹白的丹药,放入了我手里,“瞧瞧这是什么。”

    我目瞪口呆的盯着这颗丹药:“这不会是……”再转头瞅瞅折颜,立马什么都明白了。

    “你四哥舍不得让你折损修为,执意代你炼药,我自然不允。再说父神当初将我养大,养育之恩无从报之。墨渊是他嫡子,如此也算偿还一点父神的恩情罢。”折颜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出了他话里头的深重情谊。一下子也明白了四哥何故如此生气。默默收起丹药,又郑重向他两人行了个大礼,四哥方才止住怒气不提。

    送四哥和折颜离开的时候,我想起凤九的事情,便向四哥问起,我原本以为,夜华就算不闹到天宫和青丘生隙,凤九也定会受到一番狠厉的责罚,不料四哥却说凤九并无异样,天宫更没将青丘怎样。看来此番委实是凤九想多了,还害我也跟着费了一番神,当真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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