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变故让沢田纲吉愣了一下,眼看着孩子就要哭出来,沢田纲吉表示十分的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并没有回答。

    晶莹的液体在眼眶中汇聚,将那宝石一般剔透的绿色眼瞳盖上了一层水雾,却反倒美得更加震撼起来。

    那双眼睛几乎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沢田纲吉,仿佛下一瞬沢田纲吉就要在他面前消失了一般。

    “你还好吗?”

    担忧中的沢田纲吉不由得开口问道。

    那孩子这才猛然回神,已经到了眼眶的泪水又被强硬地憋了回去。

    而后,那孩子朝着沢田纲吉跪了下来。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单膝跪地,是实实在在的双腿一弯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等等,你在做什么!”

    沢田纲吉当真慌了神,连忙从凳子上起身,蹲下身子去扶那个男孩。

    在那手快要碰到男孩胳膊的时候,男孩终于开口了。

    “十代目,我终于找到您了……”

    画面在此定格。

    酒吧里人声嘈杂,偶有人注意到这边仿佛被按下定格键的两人,却也不过好奇地多看几眼,并未有人胆敢上前。

    毕竟方才这个孩子的凶残他们可都真真实实地体会过了。

    喧闹的背景音之中,沢田纲吉伸出的手顿在了空中。

    “隼人?”

    良久之后,沢田纲吉重复了这个名字。

    同方才意识不清的随口呼唤不同,这一次的声音里是清晰可辨的颤抖。

    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微不可查。

    像是面对着的是一个巨大而梦幻的泡沫,生怕些许的惊扰便会让这一切都沦为泡影。

    “十代目……是我。”是您最忠诚的左右手,狱寺隼人。

    我来接您回家。

    男孩仍旧跪在地上,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沢田纲吉,光芒在那双眼睛里闪烁,所有的未尽之言都湮没在那声势浩大的眼神之中。

    那是一个执着到疯狂的孩子,穿过世界的壁垒终于找寻到了他的信仰。

    一瞬间像是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除了眼中的彼此便再空无一物。

    沢田纲吉的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巨大的喜悦连同悲伤一齐涌上来,连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些许委屈,滔天的情绪在一瞬之间淹没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堵在他的喉管,他甚至发不出哪怕一个词句的声音。

    时隔五年,无数的希望和绝望之后,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的伙伴,他的家。

    在堪称漫长的定格之后,沢田纲吉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男孩。

    脸颊上是那银色发丝柔软的触感,沢田纲吉的脸停留于男孩的颈侧,大滴大滴的眼泪沿着男孩的脖颈滑落了下去。

    这是沢田纲吉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落泪。

    拥抱的力度极大,仿佛要将怀中之人碾碎一般,而狱寺隼人却没有露出丝毫痛楚的表情。

    纤细的手臂环过沢田纲吉因为姿势的缘故而弓起的脊背,同拥抱着他那巨大的力道不同,狱寺隼人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了沢田纲吉身上,一下一下缓缓地抚摸着。

    这是与遥远记忆中的两人全然相反的相处模式。

    但这一次,狱寺隼人清晰地感受了一向包容着他们的大空在需要着他的温暖和包容。

    情绪激动的男人慢慢地止住了哭泣,手臂的力度也放松了些许,但那个拥抱却仍旧没有松开。

    狱寺隼人停下了自己抚摸着男人脊背的手,而后缓缓地收紧双臂拥抱了面前的这人。

    祖母绿的眼睛慢慢闭合,狱寺隼人低下头去,将自己缩水过后的小脑袋埋进了男人的颈窝。

    独属于沢田纲吉的气息环绕了他,连日来所有的恐惧彷徨都消失不见,温暖的光芒充斥了他的身体乃至于灵魂,在行尸走肉般的两个月后,他终于再一次活了过来。

    这是他的首领,他的信仰,他的救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活着的理由和前行的方向。

    这是他的大空,再没有人能够替代的独一无二。

    他终于抓住他了,而这一次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太宰治现在心情很不美丽。

    回到旅店时顺路勾搭了一下前台的年轻女性,而后被告知了白兰已经离开这样的事实。于是满心欢喜自以为能够独占沢田纲吉的太宰治快乐地推开了沢田纲吉的房门,然后那份快乐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谁能告诉他那个窝在沢田纲吉怀里的小鬼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只是十几个小时不见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手还握着门把的太宰治笑容僵硬在了那里。

    而房间的另一头,还穿着外出时服装的沢田纲吉正抱着缩水版的狱寺隼人坐在床边,银色头发的男孩显然已经睡着了,蜷缩着身体窝在沢田纲吉怀里,双手还紧紧抓着沢田纲吉衬衫的前襟,小小的一只安静睡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爱。

    “你回来了,修治。”

    听到开门声,沢田纲吉回过头来,声音很轻很轻,显然是怕惊扰到怀中的孩子。他的脸上蕴满了笑容,不是平时那种平静而温和的笑容,而是一种真正幸福的、仿佛已经得到了全世界的笑容。

    太宰治没有说话。

    这算是什么表情?根本就是那种「好像所有的梦想都被满足,哪怕在这一刻死掉也没有关系」的该死的表情啊!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不过离开一个白天而已,之前还因为白兰的事烦恼不已愁容满面的沢田纲吉现在却一副要羽化升仙了的样子?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沢田纲吉这样的神情!

    视线落到沢田纲吉怀中的小男孩身上,太宰治维持着进门时的笑容看了那孩子一眼,而后关上房门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这是谁?有点可爱呢,这个小鬼。”太宰治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伸出手戳了戳沢田纲吉怀中孩子的脸颊。

    感受到脸上被戳弄的触感,狱寺隼人小小地动了一下。但也许是这样的怀抱太过安心,他并没有醒来,只是小脑袋无意识地在沢田纲吉的怀里蹭了蹭,而后便又沉沉睡去。

    身体缩水后似乎连一些本能也缩水了呢!沢田纲吉不由得露出一个柔软而宠溺的笑容,动作无比轻柔地抹了抹狱寺隼人银色的发丝。

    “这是隼人,狱寺隼人。”

    沢田纲吉的话语轻柔得不像话,像是这世间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这实在是一个太过美好而和谐的画面,长相英俊面容柔和的年轻男性怀抱着精致得犹如天使一般的孩子,那样温馨的场景让所有人看了都会受到感染,那样的美好令人不忍涉足。

    太宰治收回了手。

    他不是一个容易被美好的事物而感染的人,或者不如说,他从不轻易相信这世上的那些美好。

    所有让人心动的事物都必须付出代价,美好和肮脏永远相生相伴密不可分。

    但这似乎是沢田纲吉期盼已久如今终于得到满足的存在,这样的事实让他选择了维持安静。

    只是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能够给予沢田纲吉如此盛大的满足?即使是在面对中原中也的时候,沢田纲吉也从来都不会是这般的样子。

    像是空了一块的灵魂终于被填补。太宰治想到数年前初见沢田纲吉时的画面,那时的沢田纲吉还不过是一个徘徊于此世的活的游魂,而如今,他却终于彻头彻尾地活了过来。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这个孩子?

    太宰治把视线长久地放在狱寺隼人身上。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相当美丽的孩子,但他可不觉得这会是原因。

    虽说一直以来传说中沢田纲吉喜欢的都是年幼漂亮的小男孩……

    不,打住,这绝对不可能!

    “你喝酒了?”太宰治决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避免思维发散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于是便开口问道。

    一进房间时他便闻到了酒精的气味,而靠近沢田纲吉时这样的味道便愈发明显。

    想必不仅喝了,而且喝的不少。

    所以这个孩子睡的这么死其实不是困的而且被酒味熏晕了吧!太宰治恶趣味地想着。

    “啊,抱歉,我这就去洗澡。”

    自从上次醉酒之后,沢田纲吉便一直以为太宰治不喜欢酒了。

    太宰治:我不是!我没有!

    沢田纲吉俯身打算把睡梦中的狱寺隼人放到床上,然而刚刚一动作,怀中的男孩抓住其衬衫前襟的手便又紧了紧。

    虽然是无意识的动作,但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这绝对不是初识的两人所应有的表现,那种深刻的感情已经完全融入了潜意识,这绝对是经年累月的相处之后才会有的模式。太宰治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脑海中响起白日里那个侦探少年的推理,难道说这一次凭空出现的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人了吗?

    可这也不对,如果那些尸体连同这个孩子是和沢田纲吉一个世界过来的,那么按他的了解,沢田纲吉在这个世界已经至少呆了五年。五年前这个孩子才多大?三岁?就算沢田纲吉记得他,一个三岁的孩子在被迫分开五年后还能对一个人有多少的眷恋?

    可就现在这孩子的表现,却像是根本不存在那漫长时间的隔阂一样。

    难道说……穿越的不仅仅是世界空间,还有时间吗?

    “十代目……”

    睡梦中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发出了这样的呢喃。

    十代目?太宰治可没有漏掉这样关键的信息。

    能够被冠以这样的称呼,沢田纲吉在那个世界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还真是神秘啊!沢田纲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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