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
今天天气很好,却又正值朔月。没有了月亮的清辉,漫天繁星便格外璀璨起来,点缀于天穹之中,好似墨蓝色纱幔上的各色华美宝石。
这是一栋高档公寓楼,并没有很多住户,而沢田纲吉的居所正位于顶楼。抬头望去,却只见到一片漆黑。
沢田纲吉蹙了蹙眉。
那个孩子不在家?去了哪里?是暂时的离开?还是并不满意他,不想同他一起所以已经走了?亦或者是……
不受控制地,沢田纲吉的心绪变得纷乱起来,车里的一堆东西也来不及拿,匆匆朝着楼上奔去。
知道他这处居所的人并不多,且都是港黑里值得信任的成员,但即使如此也并不代表着绝对的安全,即使不去考虑那些人中存在叛徒的可能性,在这个存在着各种稀奇古怪异能力的世界里,也许就存在着能够不声不响套出情报的异能力也说不定。
也许是这几年独居惯了,在这个世界中从来没有谁能够对他造成实际的威胁,是故他想当然地丧失了原本充足的警惕,却忘了那个被他留在家中的却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
电梯上行,不过二十几楼的高度,此刻的沢田纲吉却只觉得无比漫长。
早知道就应该直接开死气模式飞上来了,沢田纲吉有些懊恼地想着。
也许正是越紧张的时候反而越容易跑神,沢田纲吉不由得想到了初见那孩子时的场景。
他是在贫民区见到那个孩子的。对,正是他刚一穿越过来时现身的贫民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沢田纲吉便养成了每隔一段时间便来逛一逛这样的习惯。
也许能够找到些许回家的线索,虽然希望渺茫,但既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沢田纲吉也就权当是一种独特的放松方式。
然后就是在那里,沢田纲吉见到了他。
一个无父无母的、茫然而又无措的孩子,甚至连他自己都对所有的一切一无所知,仿佛不曾属于这个世界。
像极了当初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人总是容易对与自己相像的事物而动容,从而产生格外的偏爱或者厌恶,沢田纲吉很显然属于前者。
所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把那个孩子带回家了。
在本质上,沢田纲吉其实厌恶着孤独,而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这些年一直与所有人都若即若离,是因为他始终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周围的人都是在这世界中出生长大,他们从一开始就属于这里,而沢田纲吉,却像是一抹异世界孤独的游魂,从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心中所愿便是离开。
他们之间横亘着世界的壁垒,如同无形的枷锁,让沢田纲吉在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潜意识中保持了距离。
但这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只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沢田纲吉就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孩子,和自己是一样的。
也许他和自己并不来自于同样的世界,但在这个回家的希望已然如此渺茫的世界里,从何处而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是同一类人。
同样的,不曾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
电梯门终于打开,顶楼的公寓独占一整层楼,踏出电梯便是玄关,沢田纲吉抬腿便冲了进去。
因为没有来得及开灯,周围仍旧是一片黑暗,沢田纲吉刚刚冲到客厅,便只觉破风之声迎面而来。
多年生存于生死之战中的身体有着相当敏捷的反应,而这样的反应甚至快过大脑。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后跳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击,而后额头上橙色的火焰霎时间燃起,身体前冲一把将那人按在了地上,死气的零起点突破同时发动,将来人用于攻击的双腿冻了个结结实实。
柔性的死气之炎并不猛烈,照亮的也不过是方寸之地,却也足够沢田纲吉看清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到底是谁了。
橘色的短发在橙色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温暖,少年姣好的面容上是十分精致的五官,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幽蓝的眼瞳熠熠生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中也?”沢田纲吉叫出了少年的名字。
中原中也似乎对于自己如此轻易地被压制而感到些许不爽,但既然看清了是谁,也就没有了再继续打下去的理由,于是便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试图反击。
“啊,抱歉。”沢田纲吉连忙从中原中也身上起来,同时抬手化去了他下半身的坚冰。
好在时间尚短,不至于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想到要是这样好看的身体上多了几道xanxus那样的伤疤,那可真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至少短期内不会。”中原中也从地板上坐起身,半晌开口道。
啊,果然带人家回家的第二天就消失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吧!人家根本都不信任你了哎!这要是再给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怎么办!沢田纲吉不由得唾弃自己。
“实在是对不起,因为是首领临时安排的紧急任务,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完成,我……”
“我知道,你走之前说过了的。”中原中也打断了沢田纲吉的话。
昨天临走之前沢田纲吉详细描述了离开的理由,并且已经充分表达了歉意。
当然,中原中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本来沢田纲吉也没有一直陪着他的义务,想要去做什么本就是沢田纲吉的自由。能把他带回家让他有所归处,反而应该是他要道谢才对吧?
所以刚刚出口的那一句,根本就不是为了听沢田纲吉道歉才说的。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揣摩这个新鲜出炉的自家崽子的想法。
“啊,没有关系。”半晌,想通了的沢田纲吉朝着中原中也绽放开笑容,“倒不如说,你做的很好。”
沢田纲吉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中原中也毛绒绒的脑袋,“足够的警惕心是件好事,你不需要因此而在意什么。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强的。我可以保护你,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所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那就不要大意地上吧!中也,你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和蓝波那个过分直率的性格不同,中原中也并不是在一初识就能够把心中所想轻易地全然说出口的类型,听上去像是责问的话语,实际上却是对他发动突袭的一种解释。
中原中也并不喜欢被摸头这样的动作,但沢田纲吉那样温暖的话语让他并没有直白的表示拒绝。
他有记忆的人生并不长,而这样的记忆一直以来都显得浑浑噩噩。在这样的情况下,正是面前这个名为沢田纲吉的男人向他伸出了手,像是破晓时撕裂开夜幕的曙光,所有混沌都逐渐散去,仿佛就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有了实体,有了真真正正鲜活的生命。
而此时此刻,男人温暖的话语则正如晴朗早晨的天空,漫天霞光织就出无边光华的锦缎,将他包裹起来,那样的令人心安。
这个男人告诉他,他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有这样一天,自己也能够在他人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样的体验,对于中原中也而言十分陌生。
但不可否认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沢田纲吉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与他想象中些许的凌乱不同,整个房间十分的干净整洁。中原中也显然是不会做饭的,这两天来吃的都是沢田纲吉前天晚上时买的速食品,但包装袋什么的都没有被乱丢,而是好好地打包好放在了一旁,其他地方也都没有变得凌乱,凡是被使用过的东西都很好的被放回了原位。
就让人省心这一点上,和蓝波相比,中原中也简直是天使一样的存在啊!
沢田纲吉扭头看向中原中也,眼神中多了几分老父亲般的欣慰。
“你……吃晚饭了吗?”显然是沢田纲吉这样的眼神让中原中也有些不知应该作何反应,便索性岔开了话题。
“没有,我是想回来和你一起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沢田纲吉一边说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卷起了衬衫袖子。
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养孩子,当然不能天天让孩子吃外卖。
“你会做饭?”中原中也有些诧异。
虽然从相识以来两人还并没有足够充分的交流,但沢田纲吉无意于瞒中原中也什么,所以他的身份在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
黑手党的干部洗手作羹汤什么的,实在是很难想象。
比起烹调美食,取人性命才更加适合一位黑手党干部的双手吧?
“会一点,比不得什么大厨,但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有一位做饭相当好吃的奈奈妈妈,而自从国中毕业后因为读书以及彭格列的原因,沢田纲吉便很少再回家居住了。但即使身处异地,尝遍无数美食,会怀念妈妈做的饭才是人之常情。于是偶尔的,沢田纲吉也便尝试着想要做出奈奈妈妈那样的饭菜。久而久之,虽然还是比不上妈妈,但他的厨艺倒也足以解决日常饮食了。
“现在去买食材?”对于能够尝到沢田纲吉亲手做的饭这一点,中原中也还很是有几分期待的。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再去买菜是不是稍微有些晚了点?中原中也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临近了晚上八点。
“我已经都买好了,所以没有关系。刚刚急匆匆跑上来没有拿,中也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上来。”沢田纲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朝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脚步在电梯前顿住,沢田纲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不久之前织田作的话语。
于是原本背对着中原中也的身体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只属于成年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探到了中原中也面前。
抬头望去时,仍旧是那样真诚而温暖的笑意。
“要和我一起吗?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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