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去秋来,蝉鸣蛙声响彻半夏又响过初秋,终于在秋末渐渐停歇,几场秋雨过后,燥人的秋老虎也彻底不见了影子,薛洋某个早上起床打扫院子,扫出一堆落叶,他抬头看着站在门边发呆的晓星尘,看到他伸手试探着接住了倾斜投射的晨光,忽然发现,距他们第一次到义城已一年有余,薛洋重生而来与他重逢也有一年了。
这一年过得并不是那么顺心如意,但薛洋看着或冷淡或气恼的道长,总能体会到一点岁月静好的安稳来。薛洋半生漂泊,作为重生之人更是无可依靠,他只有在晓星尘身边才能稍稍喘口气,然后靠着这口气活下去。晓星尘是他的归处,所以他才不能放开这个人,也不能放过他自己——这是薛洋每看晓星尘一眼,都会重温体会到的改变不了的事实。
连日下了几天雨,这日终于放晴,到了夜里月明星稀,他们出门夜猎,直奔义城外一处小山而去。此地离义城不远,也不高,但地势较为陡峭,树木成岭,晓星尘先前甚少来此,薛洋走在前面小心探着路。
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被阳光蒸晒后的腥气,二人在一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上摸索前行。行至一处,走尸还没出现,晓星尘驻足握住了剑柄,薛洋也跟着停下来,二人等了一会儿,林中摇摇晃晃冒出几个动作僵硬的人影。
晓星尘微微侧耳,薛洋走到他身边,老实说:“是普通的走尸,数量不多,费不了多少事。”
又把他往平地引了引,道:“此处环境复杂,你多当心。”
晓星尘略一点头,提剑而上,薛洋也紧随其后加入战局。他跟晓星尘出门从不抢功恋战,倒也想过帮晓星尘把所有走尸妖魔都解决掉,但是觉得晓星尘大概不喜欢他这么做,也就歇了心思,帮晓星尘看着,只分担一部分,老老实实当陪衬。
今天也一样,薛洋杀了三五个走尸就停手,看那边晓星尘也快结束了,一边朝他走一边顺手斩杀一个离自己最近的走尸。
两人确定清理干净后都收了剑,薛洋说走吧,晓星尘也点头,两人转身往回走。本来一切顺利,薛洋还打算找话跟晓星尘聊天,晓星尘脚下忽然传来泥土松动和树枝折断的声音。薛洋回头看到晓星尘踩到了一根长在陡坡边的凌空的树枝,还没来得及拉他,方圆半丈的泥土已然松散垮塌,晓星尘身子一歪,向着斜坡栽去。
薛洋几乎在他往下滚落的瞬间就扑过去抱住了晓星尘,他死死护住晓星尘的脑袋和后心,两人抱成一团在遍布乱石枯枝的斜坡上滚出老远,最后薛洋后背狠砸上一截树桩,他们才堪堪停下。
薛洋被撞得有点懵,抱着晓星尘的手也失了力,晓星尘大半个身子压在薛洋身上,衣服多有刮擦,但是人并无大碍,率先回过神摸索着坐起身。薛洋头昏脑胀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东西就猛地弹坐起来,抓着晓星尘的肩膀胳膊上下查看:“你怎么样?……手上怎么全是血?伤到哪里了?”
晓星尘像是呆住了,薛洋看他满手鲜血又一时找不到伤口,急得吼了他一句:“晓星尘!说话!伤到哪里了?!”
晓星尘被他吼得一僵,张了张嘴,神情有些古怪:“……这不是我的血。”
薛洋没反应过来,晓星尘轻轻挣开他的桎梏,慢慢往旁边摸去,他摸到了薛洋的一条腿,以及一根穿过小腿的拇指粗的断枝。
晓星尘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抖:“薛洋,这是你的血。”
薛洋愣了一下,借着月色看了一眼自己被刺穿的小腿,又看向晓星尘,问他:“你伤到哪里了?”
晓星尘不是第一次觉得跟薛洋难以沟通,但还是感到疲惫,他道:“我没有受伤!受伤的人是你!这么多血全是你一个人的!”
薛洋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道长生气了,撕了几条衣服边角拿在手里,伸手眼也不眨地把那截断枝□□,再把几条破布粗略绑在伤腿上,止住汩汩的鲜血,说:“没伤着骨头,养养就好了。你真的没事吗?”
晓星尘摸了下才知道他竟一声不吭自己拔了树枝还胡乱包扎上了,咬了咬牙,一言不发从道袍上撕下几条白布,又给他绑了两圈,绑完就站了起来。
薛洋拉住他的衣角:“道长……”
晓星尘一听到他这种语气喊道长就来气,粗声强调一遍:“我没事!”
薛洋看他动作的确麻利,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手,说:“没事就好。”
薛洋撑地趔趄着爬起来,晓星尘伸手扶他一把,薛洋勉强站稳了,说:“那我们快回去吧。”
刚才大部分撞击都被薛洋挡下了,除了腿上,他肯定还有别处也受了伤,可他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说话比晓星尘还轻松,不说疼,连闷哼都不曾发出,晓星尘也只在扶着他走路时,因着他跛腿,才确定他是真的被树枝穿过小腿,并非自己的错觉。
晓星尘问清两人已经直接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脚,再走一段就能到大路上了,扶着薛洋走了两步就停下来,把后背对着薛洋,半蹲了下去。
薛洋讶然:“你……”
“我背你走。”晓星尘说。
薛洋迟疑了一下,慢慢爬到晓星尘背上,看道长把他稳稳地背起来,一步步走向归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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