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薛洋嘴上好好应了,没再出声。晓星尘守了会儿火,叹气起身到床边站着:“莫要犯倔。”
薛洋不知是否有诈,放缓呼吸,眼珠转了几圈,最后定定去瞧道长。
晓星尘也不知怎么就认定了薛洋不睡,他迟疑着伸手摸到了薛洋的脑袋,顿了下,温声说:“你睡,我不走。”
薛洋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再也压抑不住,呼吸都急促起来,他胸口起伏剧烈,把晓星尘的手拉下来死死抓在怀里,问他:“你不走?当真?”
晓星尘手指都要被捏断了,也只很平静地点头:“当真。我就在这里等你醒过来,你安心睡。”
薛洋看他不似说假话,眼里的执拗淡了一些,但还是不大放心。他低头看晓星尘的手,在被捏红的地方亲了亲。
“说好了,你不走。”
“嗯。”
“要等我醒过来。”
“嗯。”
“我很快就醒,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可……”
“我不走。”晓星尘到底是倾身吻了吻薛洋的鬓发,“睡吧。”
“好好睡,我不会走的。”晓星尘在他耳边说。
薛洋终于安定下来,疼痛和疲惫一同席卷而来,他闭上眼,没多久就呼吸绵长地睡去了。
薛洋这一觉睡得不长,但睡得很沉。晓星尘把粥煮好了,放在炉边温着,就把板凳搬到床边,静静地等。薛洋一醒来入眼便是道长轮廓温柔的侧脸,他有些分不清虚实,伸手碰了碰,又缩回来,攥紧指尖,把那份真实的温度留在掌心。
晓星尘侧头微微一笑:“醒了?”
薛洋把手贴在心口,想把他的温度刻进心里去,呆呆地说:“道长一直守着我啊……”
晓星尘笑了笑,起身把粥端来,两人一起吃了。
夜里那方窄小的床铺再次躺下了两个人。薛洋贴墙睡在内侧,左边是同样紧张的晓星尘。薛洋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平躺着不敢造次,晓星尘心境亦是不同,和薛洋挨得很近又还隔着一点矜持的距离。
两个人各自沉默着。薛洋等了半天,估计晓星尘睡了,才摸出白天在郎中那里拿到的药瓶,翻身起来,轻手轻脚解了晓星尘的裤子,食指挖出一些药膏,小心翼翼探去,仔细涂抹揉按。
薛洋的呼吸太近,晓星尘再也无法若无其事,他猛地坐起:“薛洋!别......”
但于事无补,薛洋还是制住了他的动作。前后夹击的刺激和羞耻让晓星尘羞愧难当,在释放的时候,脑海里电光石火闪过某些不可思议却又真实至极的片段。
薛洋抬起头,喉间发出清晰的吞咽声。屋内一片黑,他拉过两人方才博弈时蹬开的棉被披到身上,自己覆到晓星尘上方,严严实实盖住他。
晓星尘气息不稳,薛洋伏在他颈边亦是呼吸灼热,晓星尘缓了一会儿,脸还是很烫,他听着薛洋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犹豫再三,磕磕绊绊地问:“薛洋,你是不是,是不是……”
薛洋竟瞬间就听懂了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轻笑一声:“是啊。”
薛洋在晓星尘耳畔说悄悄话一样吐出惊天之言:“不是第一次,我以前也对你这么做过。”
“道长,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发烫的嘴唇贴着晓星尘脸颊线条挪移,点燃他双颊后仍不放过,又用□□般的言语炸了他一回,“……你好甜啊。”
“唔……”晓星尘仿佛被野兽咬住了脖子,他发出意味不明的短促的顿音,羞耻得恨不能整个人都蒸发。
他双手抵在薛洋胸膛,急切想要逃离薛洋为他而造的漩涡,可薛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坏笑着在漩涡中心张开双臂,只等着他掉落。
晓星尘的推拒堪称无力,薛洋也不用强,只吻了吻他的脸就从他身上翻下,躺在晓星尘身旁,紧紧抱住他的腰,满是依恋地安静依偎着。晓星尘手上失去着力点,也不用再犹豫要不要推开薛洋,顿时松了一口气,等听见薛洋得逞后便安然呼呼大睡,心里又很慢地升起一股怅然,犹豫着往里靠过去一些,也才安心睡了。
本该一夜安眠,可睡到后半夜,晓星尘忽然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薛洋似乎做了噩梦,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发出痛苦的哀求:“别走……别丢下我……晓星尘……”
“薛洋!”晓星尘坐起来握着他肩膀摇了摇,“薛洋,醒醒!”
第三十五章
薛洋又苦唤了几声才醒来。屋里太黑,晓星尘的身影也不甚清晰,薛洋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呆了好一会儿,听清晓星尘一直在叫他,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松开晓星尘几乎被抓麻的手臂,也跟着坐起来,颤抖着抱住他。
“道长……”
薛洋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身大汗,晓星尘也不嫌弃,甚至抬起一只手护在他的后背,拿这半个拥抱来安慰他。
晓星尘越温柔,薛洋心里就越难受。他不敢说自己梦见了什么,只紧紧抱着晓星尘,过了很久才忍住倾诉苦楚的冲动,对晓星尘说:“道长,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等了八年,等到忘了时间,忘了自己是谁,也没能等来一个重逢赎罪的机会。
晓星尘拍着他的背,轻声道:“我只出去一趟,不知道会让你怕成这样。”
道长实在不知薛洋怎么这么计较他白日的那次不到一个时辰的外出,计较得同样的话一天内说了两回,梦里都不肯放过。晓星尘都要怀疑义庄内的时间是不是比外头的长些,他出去一个时辰,薛洋在里头却度过了好几年,才叫他“等得好苦”。
薛洋这么脆弱,晓星尘也忍不住要开口哄:“没事了,别怕。”
“我说过不走,便不会走。我说同你一起,也不是骗你的,你不要怕。”晓星尘有些苦恼,“我不知你怎的总觉得我要弃你不顾,那天在河谷还以为我要自尽……薛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至于为了逃开你就想不开,也不至于拿别人的错来折磨自己。我跟你一起,不过是遵从本心,没有委屈自己,你不必如此不安。你待我好,我都知道的。”
薛洋把脸埋在晓星尘颈窝,肩膀不住抖动,晓星尘说得越多,他就抖得越厉害,最后终于忍不住,抱着晓星尘的脖子痛哭出声。
“对不起……”薛洋眼中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晓星尘,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他不停地道歉,泣不成声,倔强了一辈子,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得到晓星尘的欢心很容易,不需要哄也不需要骗,只要敢把自己的心给出去,不论好的坏的都给他看,他就会心软,会妥协,哪怕在他面前的这颗心黑透了脏透了没救了,哪怕给出这颗心的人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他也会比任何人都珍视这颗心这个人。
晓星尘要的不多,一颗真心和一点好而已。
可薛洋懂得太晚了,太晚了。虽然现在晓星尘教会他该怎样去爱,他也让晓星尘动了凡心,可是在上一世,薛洋的愚蠢和残忍,确确实实害死了晓星尘。
那个晓星尘也曾对他敞开心扉,对他展颜而笑。朝夕相处的几年里,薛洋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坦白,可以请罪,可他不屑,也不敢,甚至错上加错,让晓星尘杀了宋岚而不自知,最后挚友相认已是天人永隔。然后薛洋还做了什么?他面对痛苦不堪的晓星尘,还口出恶言,火上浇油,嘲讽他,刺伤他,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把他逼到绝境,逼得他不再留恋人世,乃至魂飞魄散。
晓星尘说他没那么脆弱,薛洋也认为晓星尘已经很强大了。
被世家大族的虚伪做派打击压迫,他没有绝望,只不与他们为伍,依然能秉持本心,为心中的正义和信念奔波坚持;好友被自己连累,他痛苦自责,但也没有因此自甘堕落,而是挖眼相还之后,继续执一柄长剑一尾拂尘,用双脚丈量大地,四处斩妖除魔;失去双眼受人挖苦,他不曾怨怼,依旧与人为善,以诚待人,再落魄也不失风骨。
可他这么强大,还是被薛洋这个小人逼死了。
薛洋一直以为晓星尘恨的是薛洋,不管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份,晓星尘都会和他反目。
可是不是的。
这一世的晓星尘便让他知道了,哪怕是薛洋这样的人,哪怕薛洋已害得晓星尘平白受了许多苦,晓星尘也能原谅他,容忍他,甚至接纳他和他的感情。
薛洋总怪别人让他不幸,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可现在才明白,带来不幸的是他自己。是他的狭隘和自以为是封死了他和晓星尘的路。
薛洋感激,也庆幸,生平头一次想拜拜天地,感谢上苍让他重活一回。可是这一世越顺遂幸运,他就越想起曾经的遗憾,想起他重活了,已经死去的那个晓星尘却没有机会重来。
他哭,他落泪,他痛不欲生悔不当初,可是抱着他的晓星尘不懂,他不会懂,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就不能懂得薛洋的痛和悔。薛洋对着他说再多次对不起,都于事无补,因为死去的那个晓星尘再也不会知道了。
死了的就是死了,回不来了,薛洋再也没有机会去请求原谅。
他的道歉苍白无用,他的眼泪无人能懂,这一世晓星尘给了他爱和陪伴,他依旧觉得荒芜。他多希望晓星尘也重活一次,来向他讨债,要他的命也可以。可老天不公,没有给晓星尘机会,只让薛洋独活,让薛洋得到了最好的,又时刻记得自己失去了最好的,且这最好的还是被自己亲手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人会因为他辜负过一个人再来惩罚他,这才是对薛洋最大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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