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浅在四处为这件事奔波的时候, 母亲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说赔偿的钱有了, 赔偿以后官司也就不用打了, 让她不用再操劳这件事。
可她问遍了身边朋友也没能筹到几万, 母亲怎么可能突然解决了?
她急匆匆往医院赶,到达的时候母亲就在电梯口等她, 顾霖靠在一旁抽烟, 男人侧颜潇洒又内敛。
纪浅脚步顿住,看到他的那一刻什么都懂了。
她没有立马走过去, 还是母亲急忙过来拉她:“丫头你可算来了,小顾都到半天啦, 毕竟事情太大我也不好和你在电话里说,想着叫你过来……”
“怎么回事?”纪浅心中有了几分答案,看向顾霖:“他帮我们解决事情了?”
她母亲很是讶异:“小顾都和你说啦?”
纪浅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顾霖在这, 她妈也在这,事情怎么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插手她的工作,现在连她家庭事情也要插手?
“你给了多少钱给我妈,我现在都还给你。”纪浅朝他走过去, 已经打开钱包。
她妈赶紧拦住她:“不是, 是小顾来之前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了!他认识有熟人过去调解了, 赔偿费暂时先帮我们填了上,不用打官司了,就是这事太大,我想着咱们一起商量, 看这钱到时候是怎么还……”
纪浅拿钱的动作一滞。
好嘛,直接全套给包了,她想拿钱也没那么多拿的。
她索性也不说话,就看着顾霖。
对方忽然把事情全给处理好,她妈妈心里也有些悬,想把纪浅拉过去好好问问他们的关系,纪浅也不去,道:“妈,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这赔偿的钱不能算是我们的。”
顾霖抖了抖烟灰,笑了声:“能不能的,事情都结束了,难道你要去找别人把钱要过来,说那不是你的,那些重症医药费你要等借到钱了才能拿过去?别说别人会不会接受,重症病房里那位的身体状况也不能接受耽误吧。”
“顾先生这么忙,怎么就有空和那份好心来帮我家处理这种烂摊子?”
顾霖耸耸肩:“闲来没事,顺手之劳。”
顺手,也是,几十万对他来说,随随便便的事。
可纪浅就是不希望他和自己这个家扯上什么关系,她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还有一团糟的家,现在像被拉开了一切表面伪装暴露在他眼前,让他看到其中已经溃烂到什么样。
让纪浅顶着多异样的眼神和窘境去找人借钱都没关系,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顾霖这种看似不过是他随手一个消遣的帮助。
纪浅算是明白此时自己眼前的处境了。
她哪有什么路可以选,从她有这样一个父亲起,她就没什么选择性可言,以前是,现在也是,能处理这件事于他们家而言那是天大的好事,她父亲怎么会在意欠别人多少,要还到什么时候?
纪浅道:“顾霖我有话和你说,你出来。”
医院里人来人往,包括外边,最后纪浅上了顾霖的车。
起先是沉默。
纪浅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开口。
“你知道我爸那个人的,以前我能拿酒瓶打他头,就证明他这人人品渣到什么程度,连我一个女儿都看不起,他不会知道改的,这次干这种事,解决得轻松了下次会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家,也没那个能力能承担得起这些。”
“哦。”顾霖垂着眼,漫不经心:“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想说那些钱我会还给你。”
顾霖忽的笑了:“还?你怎么还给我。”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不会欠你太久。”
“那是靠着你那补贴家用都不够的工资么,纪小姐一个月工资勉强过万,除去家里那一部分和开销剩下就不到五千了吧,一个月五千,一年就是六万,赔偿额是六十万,这么说,纪小姐要欠我十年才还得清啊。”
纪浅垂着的手缓缓攥紧。
她是没有顾霖有资本,她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甚至算不上普通家庭,他顾霖随手就能抛出的钱,她可能要赚好几年才能攒起来。
可他是什么意思?过来帮自己把事情摆平,之后又这个态度。
纪浅觉得他就是故意来消遣,只是想看她受难有求于他的样子,可以,他做到了。
“那我会去借钱,我这几天会把这些钱借到还给你。”
顾霖听着她一字一句说这些话,浮于表面的笑意缓缓敛去。
纪浅准备推门下车,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又拉了回来。
“你怎么就不听听我的要求。”
他紧握着她手腕。
“我有说一定要逼着你还我么,现在事情也解决了,结果好像反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好像没坏到帮了你的忙是故意要害你这种程度吧。”
纪浅勉强坐了回去,看向他:“好啊,那你说说,你是什么要求?”
“咱们谈场恋爱吧。”
在纪浅神情变化之前,顾霖添了句:“也不是别的意思,就当玩玩,当回一天男女朋友,行吗。”
玩玩。
听到这两字时她懂了,果然,还真是来找消遣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顾霖是来真的,想谈感情的那种和好。
怎么可能。
纪浅轻笑:“姓顾的,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挺疯的。”
-
纪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他那种荒唐要求的。
那一瞬间她可以拿瓶水泼他脸上,可以打开车门直接走把他的话当放屁,然而她同意了,要之后的纪浅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
什么叫当回一天男女朋友?这种荒唐的事,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吧。
可她那样理智的人,有一天也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
之后顾霖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纪浅没怎么回神,他帮她将安全带扣好,动作自然而然,像回到了以前那时候。
纪浅有些微的不自然。
她以为顾霖该带她去什么会所,或是高尔夫球场这种公子哥才会去的地方,毕竟以前她经常陪他去,没想他带她去了游乐场。
下车的那一刻纪浅简直气笑了:“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男女朋友么,当然是干点谈恋爱干的事。”顾霖看她:“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纪浅没理会他的调侃:“行。”
这家游乐场开业以来纪浅没来玩过,这两年工作太忙,正好放松放松,到时候就怕他觉得无聊没意思。
游乐场人很多,除了小孩,更多的是一些情侣,纪浅对旋转木马那种少女心的设施不感兴趣,直奔刺激项目,一个接一个地刷,完全不带停。
之后气氛倒也算和谐。
像是相处久了,两人之间一些紧绷的氛围慢慢溶蚀。
进鬼屋的时候在最吓人的地方,顾霖忽然把她手给拽了住,纪浅挣了两下没挣开,之后他便一直半耍无赖式地牵着她的手没松过。
离开鬼屋后顾霖去买了情侣冰淇淋,递给她一个。
纪浅没接。
她还是没什么心思,想和顾霖把这件事好好说清楚,这时有园内员工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拍照,特殊时期,情侣拍照免费,正好做个留恋。
纪浅本来想摆手拒绝,没想顾霖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
“行,照吧。”
员工办事很快,咔嚓一下,照片出来了,对方笑着将照片递过来:“祝两位幸福美满。”
顾霖:“谢谢。”
照片上纪浅神色僵硬,不知道该对着镜头做出什么表情,顾霖认识她这么久没见过对方这幅样子,不免笑了声:“你这表情真有趣,我是不是得把这张照片收着好以后随时拿出来笑你。”
纪浅没给他什么眼神:“我也没发现你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顾霖垂着眼看了会才收起照片。
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玩了一下午,已经快到黄昏。
前边旋转木马上面的小孩子正在欢笑,每匹马上都有特别的点缀,亮着光,极为好看。
顾霖知她不喜,却还是问:“纪浅,想坐那个吗?”
没等她回答,他拉着她往那个项目走了过去。
在这之前纪浅一直当他是玩弄的态度提的这个要求,所以她对他态恶劣,就是怕自己陷进去,怕自己也当了真。
直到在旋转木马上,一向桀骜不驯的男人变得温柔,还会和旁边木马上的小朋友聊天,纪浅忽然觉得他是认真的。
或许提议不是提议,是他认真的一句话?
有这种想法的时候纪浅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是顾霖,这些年在圈子里谁不知道他的花名,有时候她听他的传闻,都是顾霖身边是哪位明星哪个名模。
就算,他们以前有过一段恋情,可当初是她先选择的松手,先选择的放弃他,这些年顾霖说不定早就忘了,他身边多的是优质女人,不差她这一个。
他说不定就是记当年的仇,想诱着她陷下去,最后再狠狠打她的脸告诉她自己不屑。
旋转木马坐完的时候,夜幕笼罩了这座城市。
纪浅说:“等出了这里我就回去,今天答应你的算是完成。”
顾霖说:“一天有二十四小时,这才多久,还早。”
“那你还想干什么?”纪浅没什么神情:“我没什么精力继续玩,一天了,脚疼。”
顾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脚上那双鞋。
高跟鞋倒不是之前那双,就是那后跟极细,这么玩了半天,能不疼?
“这鞋不会是和之前那双一样,在同一家店买的吧。”
纪浅瞥到他的眸色,知他的意思,嗤道:“不是,是地摊上19.9淘来的,你还是别看了,这种破烂货怕脏了你的眼。”
“这么记仇,上次随口说的一句这就记着了?”
“还好,我就是太清楚某些人的性格。”
顾霖笑。
有那么几秒的沉默,他忽然说:“去吃饭吧,我请客,吃完送你回去。”
说是去吃饭,然而到了目的地,先上桌的是几大瓶啤酒。
纪浅会喝酒,而且酒量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以前出去吃饭,她喝倒过多少男生?要说酒量,她和顾霖在共同认识的朋友里最出名。
当时同学都说,和谁喝酒都别和他俩喝,让他俩自己玩去,看强者之间干倒对方,多带劲啊。
顾霖到了以后一边往她杯里倒酒一边问:“现在酒量怎么样?”
纪浅如实回答:“还行。”
“好啊,那今天别落我手里。”
纪浅好胜,这两年能在职场打拼靠的也是酒量,顾霖这么说,她起先是不当回事的,就吃个饭,还真喝酒不成?
结果几杯下去,桌上的氛围也上来了,她想喝倒顾霖,不能总是他看自己难堪便去灌他酒。
什么落他手里,该是他别落她手里才是。
抱着这个念头纪浅跟他对上了,到最后她已是很醉的时候,顾霖一头栽倒在饭桌上。
她胜了。
纪浅去付账,之后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顾霖离店,其实当时她也醉得不轻,但勉强能坚持,记着把他送去酒店先安置着。
附近就有一处大酒店,她靠着侍者的帮忙把顾霖顺利带到,之后扶他躺床上。
房间内安静。
纪浅凭着最后一点理智站直身子,吸了口气,目光落到他身上。
说句实话,顾霖还是以前那样帅,帅到其实那天在KTV见他头一眼的时候,纪浅第一反应都是呆滞,她平常阅过多少圈内新人奶狗的?仍会被他一击即中。
可她不能说,再怎么样,那也得憋心里。
今天不同,顾霖头一次喝醉栽倒在她手里。
纪浅倾过身子,摸了摸他的脸,之后又拽住他的衣领扯了扯,没什么动静。
她低笑:“顾霖,你今天怎么这么听我话。”
笑着笑着,她忽的失了力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过了也不知多久,本该醉着昏睡的顾霖缓缓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精致小脸。
她毫无防备,呼吸平缓,身上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酒味萦绕在空气里,勾人得紧。
他和她就这样面对面侧躺着,伸手,轻轻撩起侧边遮住她脸的头发。
“还是和以前一样,禁不得一点激。”
可他就是爱这样的她啊,有时候看着精明,其实很容易相信一个人,放做以前的后来,还不是无条件相信他,天天跟在他身后。
顾霖撑着身体凑过去,在她唇上偷亲了下,本来只想亲一下,滋味太好,没忍住又偷了几次。
亲完以后发现,纪浅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开。
顾霖微惊,以为她醒了,两边对视了会,她又疲累地闭了闭,还动动身体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他立马了解,她还醉着。
“别碰我,我不喜欢。”一开口就是伤人的话。
顾霖的心差点没给扎透。
清醒的时候那小嘴最会挑扎人的话说,怎么难得在他面前醉一次,还是说这些话?
这要是平常他得为着面子跟她周旋,她都醉这样了,他还绷着?
顾霖厚脸皮地凑过去:“为什么不喜欢,总得给个理由我吧。”
纪浅把他脸往旁边推:“就是不喜欢,你碰过太多女人。”
顾霖捉住她的小手,道:“你听谁说的,我明明就碰过你一个人。”
纪浅迷蒙地睁了睁眼,去瞧他,顾霖不动了,任着她看。
她瘪瘪嘴:“他们说你身边女人很多,一天一个不重样,我知道我们分手久了,各自有新欢很正常,可你这样不会太过分太渣了么。”
“我渣?”顾霖被她给逗笑了:“我当年对你多忠犬,别人都说我是被你驯服了,那些话我一句没反驳,结果你说分手就分手,当初到底是谁渣,纪浅,你说说你是不是渣女。”
“那你说,你是不是撩过…撩过很多女孩子?”
顾霖没回答,反而去问她:“那我也问你,你如实回答我,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纪浅像是累了闭上眼睡会觉。
顾霖去捏她脸,催她回答。
谁知她没有反抗,反而是过来一把扑进他怀里,抱住他腰。
“顾霖。”她凑在他颈间,轻念他名字。
像梦呓,又像很认真的一句。
顾霖怔了,也不动,任着她抱。
他以为她是感情上来了,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在哭,无声地哭。
顾霖恍了神,去给她擦眼泪,不停地去哄。
纪浅边哭边说一些话,他听不太清,总之是一些自己好累,或者不想待在那个家或者很想他之类的。
顾霖难得见她哭,哄了她很久才把她哄好。
纪浅睡着了,顾霖累得不行,后来去冲了个凉,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才算是结束。
他望着床上睡得安逸的人儿,在心里自嘲:他这是费的什么劲?本是想折磨她一番,反倒把自己折磨得够呛。
第二天清晨两人醒来的时候,气氛很微妙。
对于昨晚的记忆,纪浅没怎么忘,毕竟酒后冲动,冲动的那部分印象里还是有的,她失了态,抱着顾霖说了很多心里话。
而顾霖呢,算是做了一次正人君子,没对她做什么。
他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淡道:“昨晚我可什么也没做,别多想。”
他这会倒又拽了起来,当她不记得昨天晚上他凑自己眼前那巴巴的样子?
纪浅当时坐床上冷笑着看他:“没做什么,昨晚那酒是你故意激我喝的吧,你装醉,所以让我放下戒备心。”
顾霖正在系皮带,一拉一抽,动作干净利落。
他挑眉看她:“选择权在你,昨天我好像也没捏着你下巴灌你喝吧。”
纪浅:“你禽兽。”
顾霖:“禽兽说谁?”
纪浅现在是有气没处发,关键被他说中了,昨天她还真是自愿和他去喝酒的。
动机是什么,她也说不明白。
顾霖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咱俩昨天一张床上睡的觉,一人一半谁也不欠谁,赶紧起床我送你回去,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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