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摇摇晃晃的云头上,锦觅念叨着这几句话,不知道是参悟不得的烦躁还是被这云头晃得头晕。忍不住化出一把霜花碎丢向旭凤,“能不能好好驾云?”
旭凤偏头躲过,瞥了她一眼,沉声道:“马上就到了。”
锦觅一个翻身爬起来,趴在云头都可以看到下面聚集的集市,仔细看甚至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而在那人影深处,莫名就多了一处朦朦胧胧看不清的地方。
“看来就在那了!”
两人对视一眼,驾驭着云头冲过去。
视野里朦胧的那一团,正是润玉属意的继任者。侍立在两侧的天兵天将,掩去了平日里的金光闪闪,严肃警惕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尽管,来往的百姓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
“哎,听说陛下早就在公布了继任者,我以为过不久这位就能飞升了。可是眼见着这么久过去了,怎么半点动静也没有呢?”
另一个依旧目不斜视地警惕着周围,沉声接口:“这可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事,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就解决完了?不说等着这人寿终正寝,再有个十几年那也不奇怪!”
“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天上。”
“你要是不想在这,可有得是人想来!”
那人嘿嘿两声,老老实实站岗。
锦觅缩回脑袋,看向旭凤,“这也不难找啊,凤长却还推三阻四的。”
旭凤抿了抿唇,“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你急什么?”锦觅笑了笑,“我们又不是他们的手下,你还急着立功是怎么的?”
旭凤深呼吸几下,“你知道怎么找我,准备动手的时候叫我!”说完,不等锦觅说话,旭凤已经施法离开。
走得真是令人措手不及。锦觅撇撇嘴,不知道的以为后面有狗咬他一样!
璇玑宫里的氛围有些奇怪,润玉斜靠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书,而彦佑则盘腿坐在几案前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俩人谁也不理谁,却又谁也不肯离开。
直到润玉歪着脑袋,似乎睡了过去。鲤儿悄悄冲着彦佑打了个手势,彦佑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水镜,水镜里很快显示出锦觅的脸。
锦觅丝毫没有犹豫,立刻从人间赶到璇玑宫。彦佑早等在南天门,看到锦觅过来,化成鲤儿的模样,带着她一路直通向璇玑宫。
直到入了璇玑宫里,锦觅才恢复身形。真正的鲤儿则从彦佑的口袋里跳出来,“嫂嫂嫂嫂,你是来救……唔!”
彦佑一把捂住鲤儿的嘴巴,冲着里面努努嘴,“赶紧去吧,我们帮你守门!”
锦觅点点头,又摸摸鲤儿的脑袋,“别说话,回头再给你解释!”
润玉还保持着斜靠的姿势,微阖着双眼,如玉的皮肤,挺直的鼻梁还有…还有……殷红的嘴唇。
那唇一定很软,还带着一丝微凉。微凉?可是自己怎么会知道他的嘴唇微凉呢?锦觅有些疑惑,记忆中似乎有影影绰绰的画面,自己与他……
锦觅的脸不自觉红了起来,可是去深究那些朦胧的画面,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有点懊恼地挠了挠头,管他呢!指不定是自己相思成疾呢?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锦觅有些跃跃欲试!
轻轻凑上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闻到他清浅的呼吸!锦觅看着越来越近的嘴唇,心跳如擂鼓……
“你要干什么?”
锦觅一僵,下一秒已经颠覆了视野。锦觅跌在榻上,看着倾身看着她的润玉,神色窘迫。怎么这么倒霉,就被他给发现了呢?
润玉的眼神似乎有些迷惑,还带着不清醒的茫然,“唔,我这是还在做梦吗?”
轻且浅,带着淡淡的疑惑,却轻易刺痛了锦觅的心。她忍不住问:“那你希望这是梦,还是现实?”
一瞬间的迟疑,润玉的目光立刻变得清明,逐渐疏离……
“润……”
“你到底想干什么?”
锦觅沉默一下,避而不答,“小鱼仙倌,你看这是什么?”
一对面人出现在眼前,勾起遥远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们一同在人间的时候,她也兴致勃勃地去捏面人……
“那个老师傅其实瞧见你了,悄悄捏了你的面人。你看看,像不像?”
润玉隐忍着,“你不要总是拿这些……”
“魇兽呢?”锦觅打断他的话,“哎呀,你干嘛这么压着我,怎么,想图谋不轨吗?”说着一把推开他,又将两个面人塞进他手里,打发他去插起来。
魇兽似乎听到召唤,撞开门口跳进来,开开心心地朝着锦觅跳过来。
锦觅惊喜,“哎呀,魇兽长大了好多呀!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当我的坐骑啦?”
魇兽叫了一声,低头在锦觅身侧蹭了蹭,带着明显的亲昵,差点把锦觅给拱倒。锦觅抱住魇兽的脖子哈哈笑起来,整个璇玑宫都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
润玉呆呆地看着,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这些是现实还是虚幻。
锦觅却抬头笑看着他,“你说过要让魇兽当我的坐骑的,可不能反悔哦!”
润玉克制着冲动,“你,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在做梦吗?”
锦觅侧身坐在魇兽的身上,拍拍它的头。魇兽会意,向前跃了一步,跳到润玉身前,和锦觅一起齐齐昂头看着他。
锦觅似有嫌弃,“淑女骑鹿是不是很奇怪?”
魇兽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高兴。
润玉一僵,“你,你若是嫌弃……”
“嫌弃又如何?”锦觅跳下来,一手摸着魇兽的头安抚,一边歪着脑袋看他,“人不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了小鱼仙倌,也只能骑鹿啦!”
润玉抿紧嘴角,一言不发。
别别扭扭的,锦觅拍拍魇兽的脑袋,示意它一边去玩。转身挽住润玉的手臂,“又不高兴了?”
润玉拉下她的手,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冽气质,“你到底想干什么?先是进梦里,现在连璇玑宫也敢来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锦觅收敛了笑容。
润玉冷笑,“装不下去了?先是梦里,后是现在!怪不得彦佑几百年不肯上天界,如今却天天蹲守在这璇玑宫,就是为了接应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以为你知道。”
润玉冷哼:“不要再说这么似是而非的话,否则……”
“否则什么?”锦觅又变得笑意吟吟,上前想要挽住润玉的手,却被他闪身躲开。锦觅依旧笑嘻嘻的,硬是缠了上去,看着他拧眉的模样,带着挑衅,“你在怕什么?”
润玉青筋直跳,“我怕什么?”
“你怕你受不了我的诱惑!”截住他的辩解,锦觅轻笑,“受不了又如何?你越是怕,就证明你的心里一直都有我!”
润玉目光冷漠,锦觅依旧上前,不顾他的挣扎拥抱住他,“小鱼仙倌,我现在不想看以后,只想看当下!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润玉深深地看着她,轻笑,“你吃定我了?”
锦觅笑,得寸进尺,“就是吃定你了!怎么着?”
润玉目光幽深,“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以前就是太顾及后果了,才会跟你错过了那么多!管他什么后果,我只知道,我想与你在一起!”
润玉闭了闭眼,似在挣扎。锦觅笑笑,垫脚凑上去吻在他的唇角,看着他惊慌的目光,锦觅得意,“你就别扭吧!只要这一会开心,便是明日就灰飞烟灭,我也愿意!”
“不许胡说!”
锦觅笑着抱着润玉的腰,“不是胡说,是真心话!”
润玉看着她,眼底明明灭灭……
东华说了许久,也不见润玉有反应。不由偷眼往上一瞧,竟见润玉微阖着眼睛,似乎在打瞌睡的模样,十分惊奇。
有节奏的声音突然断了,瞌睡的润玉也醒了过来,掩饰地捏了捏鼻梁,“若是没什么大事就退下吧。”
东华拱了拱手,打量一下润玉的脸色,笑道:“陛下今日,心情似是十分不错。”
润玉笑笑,“有你打理,天界各处越发有条理,我自然心情愉悦。”
东华拱手,“此乃臣下职责,责无旁贷。”顿了顿,“不知最近陛下,感觉如何?”
润玉知道他是在问体内魔气,摆摆手,示意他上前。
东华躬身上前,片刻之后,脸上浮现喜色,“看来这段时间,陛下的魔气已经控制住了。”
润玉点点头,“确实几日没有发作过。”
东华喜色之下,又浮上几丝忧虑。只是这魔性不除,终究是个问题。可这魔性哪里是说除就能除的?
“对了,凡间那里,要派人看好。”
东华点点头,“是,一直派人守着,只是最近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去打探的人都不见了。难道说他们转性了?”
润玉冷笑,“只怕是贼心不死。好了,继续派人盯着便是。没什么事你也回去吧!”
东华略有诧异,这还是第一次润玉开口赶人。但也没有迟疑告辞退下。
然而越走越有些不对劲,细细想来,似乎最近一阵子润玉都有些不对。若非见他魔气压制得越来越好,东华都要担心是佛哪里出了纰漏被钻了空子。
想了想,还是招手唤过一个侍者耳语几句。看那侍者领命而去,东华轻轻叹气,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此时璇玑宫内,润玉施展灵力从勤政殿而来,落地刹那,头一个便瞧见锦觅正盘腿坐在地上,不知道与魇兽玩什么。只是一向与他一般的冷清的魇兽身上不知道被什么涂得五颜六色,便是那雄壮的鹿角上,也挂满了五花八门的东西。
瞧见他回来,魇兽立即看过来,略带委屈地冲着他叫唤一声,似是在告状。
锦觅也跟着看过来,更加兴奋,“你回来啦!”
润玉缓和了神色,好奇,“你们在做什么?”
“我在打扮魇兽啊!”锦觅一脸兴致勃勃,“我想了想,我俩都在一起小前年了,可是魇兽竟然还是独个一头鹿,实在孤单得紧。我瞧了瞧,他们动物界求偶,雄性要么展示自己的力量,要么展示自己的漂亮。可是你瞧咱家的魇兽,要说壮吧,肌肉不够发达。要说漂亮吧?又有点寡淡。所以我就给他打扮一番,争取让它早日脱单啊!”
魇兽又叫了一声,只是,神色越发委屈,似乎并不认同锦觅的观点,求救一般看着润玉。
锦觅却会错意,一手拍拍魇兽,一脸兴奋地看向润玉,“你看我说对了吧,魇兽也十分高兴对不对?”
润玉咳了一声,违心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锦觅越发得意,“那是,我虽不懂你们雄性的心,可是却懂雌性的喜好啊!”
魇兽懵懵地看着她。
润玉又咳了一声,“你说得对。”
锦觅越发高兴。
魇兽再次叫唤一声,似乎带上了凄厉。
润玉良心发现 ,拽着锦觅起身,“我们去观星台吧!”
“去那做什么?”
润玉却不解释,拽着锦觅一路而去。
观星台,顾名思义,便是观星之处。此处原本只是寻常,但因离星辰最近,站在此处犹如置身星辰大海之中,壮观而惊奇,后被天帝封为观星台,成为一处别样的景致。
锦觅满目惊讶,雀跃其中,“这天界居然还有如此好看的地方,我之前竟然不知道!”
润玉含着浅浅笑意,“你喜欢就好。”
锦觅想了想,歪头看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说吧,你还准备了什么?”
润玉摇摇头,似是无奈,“你倒是乖觉!”
伸手打起一阵繁复手决,漫天星辰便陡然落下,犹如灿烂的星河雨幕。璀璨闪亮,令人沉醉。
锦觅捂着嘴巴才止住惊呼,不知是被那星辰照耀的还是如何,眼底闪亮,比那星河雨幕还要璀璨三分。
“小鱼仙倌,你可真好!我喜欢死这个景致了!”
润玉将人拥在怀中,似是感叹,“星河璀璨,只是短暂易逝。”
“那又如何?”星辉下,锦觅的侧脸仿佛被罩上了一层风华,越发绝代,“记忆是永恒的,犹如我爱你的心!”
润玉低头,锦觅从善如流。
情到浓时,便是缱绻。情意绵绵,由此而生。直到星河雨幕落下,锦觅靠在润玉怀中,描摹着他的眉眼,“真希望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润玉抬眸,眼底尽是慵懒,“倘若有情,又何惧时光流逝?”
锦觅轻笑,“你什么都知道!”
润玉含笑啄在她唇上,“不,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那就什么也不知道好了!”锦觅耍赖一般环住他的脖颈,“我要你抱我回去!”
润玉叹气,“被人瞧见该如何?”
锦觅挑眉,“被人瞧见又如何?”
润玉失笑,将人环在怀里。锦觅靠在他的肩膀上,可以听到他沉稳的心跳。
“小鱼仙倌,你现在开心吗?”
润玉目不斜视,“开心。”
“比之曾经如何?”
润玉低头,“你说哪个曾经?”
四目相对片刻,锦觅又笑起来,“我希望你现在是最开心的!”
润玉目光幽深,“是吗?你想我最开心吗?”
“当然!”毫不犹豫,不假思索。
润玉沉默。
将人放在榻上,锦觅耍赖硬是环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小鱼仙倌!”
“嗯?”润玉碰碰她的唇,目光温和。
锦觅眼中都是笑意,“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润玉顺势坐在她身侧,“嗯。”
锦觅看进他的眼底,“我爱你。”说完,不等润玉的反应,哧溜滑进被子里,一直拉上来盖住脑袋,翻转两下裹得像个蚕蛹。
润玉失神片刻,失笑,“快出来,透不过气来的!”
锦觅蒙着被子喊:“你快出去,快出去!不然我就要着火了!”
润玉反应了一下才知其意,笑着摇摇头退出房间,却也觉得双颊似火。害羞了?润玉无奈,她就是这么有本事,能搅乱他所有的防备。
听着门外的动静远去,锦觅才从被子中爬出来。呆呆地看着门板,目光似要穿透过去,追逐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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