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一袭男装,端得潇洒风流少年郎,如此青春好颜色,当即俘获了这帮谈天论地放浪形骸的文人才子们。当即有人上前请人。
不过花锦虽然奇葩,也顶多就是听闻别人说自己的八卦而面不改色,若说还能加入八卦大军,那委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花锦笑得端方矜持,婉拒的语气却不容置喙。那人万分可惜,还想缠着问花锦名讳,下次好一起谈诗论作。
花锦只是淡笑,似是不胜其扰,带着梅香便要离开。起身时,温和的笑容便已然褪去,略略绷紧的脸上竟还显出几分严肃冷冽来。
不知为何,钟卿只是看着她漠然的侧脸,心下便有许多不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上来,还未分辨,钟卿已然离席。不管身后众人呼和,快步跟了出去。
却不想她身手堪称矫健,追到店外,竟已不见踪影。那不甚清晰的情绪越发涌上来,灼得他内心郁闷,再无上去交际的心思,干脆招了小厮,驾车回府。
接下来一连几日,花锦都未在出现。可是自那日酒楼一别,钟卿却仿佛中了蛊一般,心思焦灼,举止不安。书中说,他如此神思,仿若相思。然而天可怜见,他几世轮回,不识情之一味,如何就能堕了相思?何况,思的又是哪个?
钟母不知钟卿所思所想,大夫的平安脉只报平安,只令钟母越发担忧。思来想去,只想着怕是孩子大了,总是独身一人未免胡思乱想。干脆自作主张,约了那史家夫人一起上香去,正好也能让阿卿与那史家小姐处处感情!
钟卿不知原委,只当钟母想去上香拜佛透透气,遂一口应承,待约定之日亲自陪伴钟母去往那郊外的古刹佛寺。
却不想这一去倒是赶了巧,既非初一又非十五的佛寺竟然人声鼎沸。问了才知道,原是一位云游的高僧到此,今日正要开坛授课。只是钟家并不对佛寺痴迷,这才不知晓各种内情。
一听说是高僧,钟母自然愿意去看一看,得几句指点,也不是坏事。
好在真正的达官贵人不屑与平民同行,是以钟家这本该芝麻大的小官此时也成了高门,在僧侣的有意安排下,很快便到得法师面前。
他们进去的时候,法师正坐在蒲团之上半阖双目,慈和安详。钟卿扶着钟母进入,低声叮嘱小心脚下。那法师听得声音,便睁开双眼。平静的眸子在扫到来人时,瞬间蕴满隐隐的笑意和些微的感叹,“好久不见~”
钟母面露愕然,“我们与大师见过?”
法师微微颔首,“佛说,相见即是有缘。宿世轮回,你我都曾是故人。”
钟母这才笑起来,“若是曾见过大师如今却不晓得,那真是罪过。”
接下来不过是最常见的问询祝祷,法师声线温和,款款道来,仿若梵音。钟卿的思绪却悄悄飘远了。在慈悲的佛祖目下,他的思绪竟飘向了书画坊哪个狭窄的隔间,萦绕的檀香也莫名变成了那日她身上缠绕的幽香。
“瞧吧钟卿,你也是喜欢我的。”似乎叹息又似窃喜的声线幽幽在耳边响起,令他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阿卿?阿卿!”是钟母的声音。
钟卿回神,看到的就是钟母担忧的目光,以及那法师慈悲的目光,带着怜悯,仿佛可怜他莫名陷入的虚无与彷徨。
他不喜欢这样的目光!钟卿垂了眼睛,安抚地握住钟母的手,“怎么了,母亲?”
“刚才大师与你说话,你却恍若未闻……我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钟卿摇摇头,“许是殿中闷热。”
“那你便去外面走一走吧,我还有事要请教大师。”
钟卿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了。无论是这佛殿的檀香,还是那法师的目光,都令他十分不自在。
踏出殿门,依旧能感觉到那法师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到步下台阶,确定那目光消失,钟卿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这便是佛祖么?看来,他并不适合佛门。若是日后……看来还是寻一寻道馆吧。
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短促的尖叫,钟卿脚步一顿,转而赶去。绕过层叠的花树,便见一浅绿锦服的女子倒在一席月白儒服的男子怀里。想是被自己的出现惊扰了,那女子白皙的脸色似有一层红晕,急忙从那男子怀中起来。
月白儒服男子举止有礼地扶着那女子站好,便立即退后半步,端得君子作风。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见到他修长的脖颈和柔和的侧脸,气质潇洒,想必俊逸非常。
那女子微低着头,身边的小婢女一脸激动上前道谢。月白儒服男子只是含笑点头,又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块玉坠递给那小婢女,“此等私物,切切收好。”
那小婢女红着脸连连道谢,那小姐更是避退两分,似是羞囧,却伸手扯了扯那小婢女的衣袖。那小婢女心领神会,红着眼仰头问:“敢问公子府上何处?此番相助我家小姐免于跌倒之苦,该要登门道谢的。”
“不必,举手之劳,只望没有唐突小姐。”
小婢女似乎还想说什么,隐隐有呼唤声响起,于是主仆二人这才离去。
钟卿这才惊觉自己竟看了许久,非礼勿视,如此不合礼数!当即有些赧然,正要退走,却响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阿卿,我看见你了~”
钟卿顿时僵在原地,再回头瞧见那月白服公子的正脸,分明是,“花锦~”
是了,这月白服的公子,正是几日未见的花锦!
瞧着她隐含笑意的脸,钟卿乍喜还怒,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花锦已经上前来,如玉的脸上笑意越发明显,“阿卿,许久不见,你可想我?”
“不想~”钟卿条件反射回答,却又懊恼,怎能回答不想?分明该反问回去,他为何要想她!
花锦的笑意已经漾开在脸上,靠过来就拉住钟卿的手,“可是我想你了。”
钟卿顿了顿,挣开她的手,“花……公子,男子之间拉扯,成何体统。”
花锦逗他,“若不是男子之间,就可以拉手了吗?”
钟卿立马抿紧了嘴,似乎不高兴。花锦深知这人端方不禁逗,赶紧扯回正题,“你也是慕名这位无量大师来的吗”
“无量大师?”钟卿反应过来,“你说那位云游归来的法师吗?”
花锦点头,“听说法力高强,能通古今。”
钟卿却忽然问,“你相信?”
花锦噗嗤笑出来,“我不信!”
“那你为何……”
“你也不信,可不是也来了?”
钟卿抿唇,“我不是为了这位……无量大师而来。”
花锦哦了一声,“所以,你又是来相亲了。”
钟卿却急了,“什么相亲,难道在你眼里,我除了相亲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当然不!”花锦扬眉,“我们的状元公还要读书呀,这状元是那么好来的么?”
“你!”
“我怎么?”
真是一点也不甘示弱。
钟卿叹息,“这一张嘴巴,怎么就这么不饶人?”
“谁说的?我只是不饶你!”花锦上前一步,眸光璀璨,“看不惯,你就来驯服它啊!就像在书画坊……”
钟卿忍不住闭了眼睛,脸颊却浮上红晕。这个,这个……
花锦凑上前,立时有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胸前脖颈。钟卿浑身僵硬几乎屏住呼吸。
“阿卿,其实,我就是来见你的。”花锦轻声说,“今日特意来与你相亲来了。”
钟卿呼吸屏了一下,气息越发绵长。她的气息依旧萦绕在周身,“那你呢?阿卿,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随母亲大人来上香的。”
她没有说话,却能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情绪,忙不迭又补上一句,“但是看到你,我很开心……”
喜悦仿佛悄然绽放的花,散发出的幽香立即将他包裹起来,“阿卿,我也好开心。”
钟卿的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喜悦,手似乎蠢蠢欲动。
而花锦则先他一步,伸手揽住他的腰。钟卿犹豫片刻,也伸手覆上她的后背。
这一刻,钟卿多日来的焦灼不安全都被无形化去,只剩下满满的欣喜,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切切实实。
佛寺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花锦就仿佛惊扰了山寺秩序的妖,在他颊边留下一个轻轻的吻便笑着消失在山寺重楼中。
钟卿也回去与钟母汇合,于是又见到那个神色悲悯的无量大师。这么一会未见,他似乎更加悲悯了,“施主似有心结,或许贫僧……”
“不必!”不待无量说完,钟卿已经拒绝。
无量道了一声佛号,“日后有缘,贫僧随时恭候。”
钟卿合掌还礼,实则并无几分信服。
准备回去的时候却是碰到了熟人。钟母介绍说是史家夫人,钟卿骤然明了,终于知道花锦那句“你又是来相亲了”的缘由。若非外人在场,钟卿只想扶额。
面对着史夫人满意的目光,钟卿只能硬着头皮行礼。随后,那史家夫人又介绍了身后的女子,钟卿垂眸,只想行礼完事。就见到那一袭浅绿色的裙摆映入眼帘,这不是刚才树林里被花锦救助的女子?
倏忽之间,有什么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仔细抓去,只记得当时史家小姐对着花锦满面红晕的模样~钟卿轻叹,这个花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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