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征被拦在门外,一脸焦灼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花锦已经醒了,却拒绝了他的觐见。纵然梅香与他说花锦无事,可是沈征亲眼目睹了昨晚的情形,只觉得心如火烧,若不能亲眼看着她平安无事,他是断断无法离开的!
梅香端着饭食走过,瞧着沈征焦灼不肯离开的模样,也只是心下叹息一声,端着饭菜进了门。
低头布菜间,眼角余光还能瞅见公主殿下拽着钟大人上前来。倒是钟大人,垂着眼眸,神色冷淡。
这一番,再对比门外如何也不肯离去的沈征,饶是梅香也不由有几分气闷。只是花锦仿佛并未察觉钟卿的异样,自己吃,还不忘为钟卿布菜。梅香默默退了出去。
钟卿垂眸看着碟子里的饭食,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曾几何时,他满心期待这一刻,期待到疯了魔了。如今她才这般作态,又有何意义呢?
见他呆坐不动,花锦不由关切,“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钟卿头也没抬,“没有胃口。”
花锦面色微变,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钟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然而下一秒就感受到她柔软的手贴在额头的温暖触感。钟卿默默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略显粗暴地拉开。
花锦一怔,钟卿已然起身,“承蒙殿下关心,臣并无大碍。如今天色大亮,再留在这里恐怕……臣先告退了。”
花锦来不及多说,钟卿已经拂袖出门,抬眼便见守在门外的沈征。目不斜视过去,却还是被沈征拦下。沈征隐忍着怒气,沉声询问,“殿下如何了?”
钟卿冷冷看着这拦路之人,略略思量便想到这便是锦觅…花锦的男宠。本就冰冷的脸上更是瞬间覆上一层冰霜。如寒冰的目光只是瞥了他一眼,刹那间,沈征只觉得仿佛神魂被冰冻住。等他回神,钟卿已绕过他离开。
沈征脸色沉得可怕,那冰冻人的眼神,还有昨晚的惊雷……
“钟卿!”沈征重又追去,将钟卿挡在公主府内,“我不管你是人是鬼,若是你胆敢对殿下不利,我定手刃你!”
钟卿脸色不变语气淡漠,“让开!”
“不说清楚,你休想就这样离开!”沈征低喝,“你到底是什么人!昨晚天降惊雷,明明你……”
钟卿目光陡然冷冽,如冰刺,“我如何?”
沈征眼底风起云涌,“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从今往后,你不得再接近殿下!否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虽然他已有了主意,可若是别人叫他离开花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以钟卿冷笑,“恐怕你还没有这个资格!殿下如今属意的,可是我~”
说完不等沈征回复,一把推开他上马而去。沈征脸色骤变,转身便想唤人牵马过来,结果才回头就见奔马而来的人,一路冲到他面前下马行礼,“公子,本家来信了,唤您赶紧过去!”
花锦本来饥肠辘辘,却在钟卿离去之后,胃口全无。脑海里不期然浮现昨日的情形,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梅香忍不住,“殿下,钟大人他,他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昨晚那可是雷啊!天降惊雷,明明劈向了钟大人,却居然也能毫发无损,这,这怎么可能?殿下,他……”对上花锦的目光,接下来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花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梅香硬生生吞下嘴边的话。
花锦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碗碟,缓声道:“他是我的钟卿。”
只一句话,梅香便听得鼻酸。
别人只道公主殿下风流放浪,男宠无数。然而只有她知道,国舅与陛下斗法,朝纲混乱,不知道多少忠人义士卷入这争斗的漩涡。殿下左右为难,最终也只能以收男宠的名义,庇佑了多少如沈征那般的人。
人人把殿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殿下都默默忍耐下来。却唯有这位钟大人……
“是,奴婢知道。”
花锦摆摆手,似乎有些惆怅,“可是,他好像生气了。这次,舅舅是真的过火了。”
梅香欲言又止,花锦已霍然起身,“咱们也是时候,见见这些江南官场上的牛鬼蛇神了!”
钟卿从马上下来,不期然脚下踉跄一步,幸得被小厮扶住。钟卿皱着眉头径自进了卧房。打发了小厮出去,钟卿合目躺在榻上,片刻便沉浸了意识。
识海虚空处,他才落定便有一人冲上来,微微闪身躲过,看到的就是面前人愤怒的脸。看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这样愤怒地瞪着自己,这感觉,实在奇妙。
恍惚间,他竟想起锦觅,当初锦觅与霜花,也是这样的吗?
“你到底是谁?想要用我的身体做什么!”
“我?”他轻笑,“我就是你啊~”
钟卿脸色大变。
公主殿下的宴请帖子如雪花般飞入江南大大小小的大人家里。只是这个时候设宴,不知道多少人心里慌慌。不过半日,元老家挤满了拜会的人。而外面显然还有源源不断赶来的人。
作为在京中退下来的元老,纵然如今身不在官场,却曾是国舅爷的心腹,在这江南势力中,众人无不马首是瞻。
如今众人慌了神,一向深沉的官员们,此时个个慌了手脚,在厅堂里吵闹得犹如菜市场。
有人耐不住,率先出头问元老:“您倒是说句话!这个时候宴客,这殿下到底是要如何?”
“是啊是啊,元老您可说句话吧!”有人跟着附和。
元老咳嗽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吵什么?”元老扫了众人一眼,“殿下到江南几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四五日。”
“殿下已到了四五日了,你们可曾设宴欢迎?”
“这个,倒是不曾,可是……”
“还可是什么?你们不动,殿下亲自设宴了,你们还想着不去么?”
“就是因为不敢不去,这不才来找元老拿主意!”一个同知急忙道,“我们才动了那钟卿,听说那晚殿下也在!偏偏这个时候殿下要来设宴,岂不知,不知是不是殿下要为那钟卿……”
“是呀是呀,还请元老指点迷津啊!”
元老微合着眼睛沉默良久,这才轻叹一声道:“当日得知殿下下江南的时候,国舅就发了信来,要我等不得对殿下不敬。说到底,国舅也不过是恶了上面那位罢了。至于殿下,到底是一脉相连的骨肉。若此,诸位大人可知?”
众人悄悄传递眼神片刻,犹豫道:“那殿下若是,对我等如何。”
元老轻笑一声,“对你等如何?你们都是我朝廷的肱股之臣,便是圣上在此,也不能不问便问罪吧?”
众人稍一思索便明了,“多谢元老指点!”
众人终于安心离去,只剩堂上的元老,看着众人的背影,微微摇头。
公主府灯火通明,门口车水马龙。众人互相招呼行礼,齐齐携手进门,越发衬得钟卿孤家寡人。不过他也不甚在意的模样,一身清冷跟着入了府。
他这边前脚进来,后脚就有人将消息报到了花锦的耳边。
花锦手一顿,略显诧异,“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梅香笑,“这可是殿下的邀约,何人敢不来?”
花锦笑笑,“他敢呀!那天不是照样在我这甩袖走了?没什么是他不敢的。”
梅香顿了顿,“可与殿下的计划有碍?”
花锦摇摇头,对着镜中看了看,“便如此吧,大人们等得久了,怕是又要背后腹诽我了。”
梅香低眉顺眼,跟着花锦而去。
厅中果然热闹,众人聊得正火热。只是花锦一来,仿佛往沸水里泼了一勺冷水。众人立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甚至有些畏缩,齐齐向花锦行礼。
“各位大人便不必多礼了。”花锦笑着拦了众人的行礼,目光在钟卿身上一掠而过。
众人起身入座,有人笑着道:“本该我等设宴欢迎殿下的。如今却要殿下宴请我等,实在是惭愧。还望殿下恕罪。”
这种话,不过是自谦。众人确实带了歉意,且都体现在了那送来的礼品中。此时不过是嘴上讨饶。正常来说,此时花锦就该笑着应承了便是。只是此时此刻的花锦么……
“谈不上恕罪,诸位若是想为本宫接风,往后再安排不就是了?今日邀各位前来,可不是为着接风洗尘的。”
为首那人变了脸色,脸上惊疑不定,“不知,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我以为诸位,心里早有数了。”花锦走入堂中,带着笑的眼中,似乎含着刀子,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前几日夜半惊雷,诸位睡得可还好?”
众人心中一个咯噔,果然是为那日之事。
“天降惊雷,所为何来?不知诸位如何解说?”
“这,江南多雨,恐是惊雷若雨。天气变化罢了~”
“好一个江南多雨!”花锦讽刺一句,冷笑道,“难道非要六月飞雪你们才肯承认你们的罪行吗?”
“殿下恕罪!”
花锦痛心疾首,“早来之前,我就对你们江南官场的黑暗有所耳闻。却不想,今日竟然动脑筋动到我的身上来!”
“殿下明鉴!”众人跪地求饶,“我等不敢,万万不敢啊!”
“不敢?难不成,你们还想我拖人来与你们对峙吗?”
前面二人面面相觑,那日的人不是都斩杀干净了?难道还有活口?
“来人!”花锦扬声一喊,立即一队兵士鱼贯而入,瞬间便将众位大臣绑了个干净。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首那人,本是知州,在场众人中,官职仅次于钟卿。此时此刻自然率先申辩道:“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我等都是朝廷命官,殿下怎能对我等……”
然而话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知州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便倒在地上失去声息。
场内一静,就是更大的吵嚷声,“汤知州,汤大人!”
“殿下饶命!”
花锦从侍卫长手中拿过带血的匕首,一脸肃穆,“还有谁,参与刺杀之事!若无人指认,那诸位,可就都要给汤大人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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