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国庆典, 皇城也成了不夜城。
一碗冰凉的豆花, 吃的人神清气爽。余娇娇放下了勺子,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律的敲击。
哒哒、哒哒……
护城河面波光粼粼,与儋州不同, 这里的花船都显得高大贵气, 奏乐声远远传来,还有咿呀小调,如痴如醉。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余娇娇见到了熟人。
是道宗的那名青年?他穿着蓝色的道袍, 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余娇娇神色一顿,她低声道:“是道宗的人。淮英,你先躲一躲。”
“躲?”淮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眼眸微眯:“就凭他们,也配让我躲?”
余娇娇一时语塞。
下一秒, 便瞧这魔鬼面具套到了自己的脸上。她眼前一黑, 有些茫然的看着淮英。
透过面具,看到淮英的嘴角微微勾起。
“跟你倒也合适。”
这狰狞的青色魔鬼面具, 戴在一个娇俏少女的身上, 显得颇有趣。
余娇娇有些恼:“你还有心思玩呢?”
“道宗真的来了很多人啊!而且九师兄也在, 搞不好附近还有内阁的其他弟子——”
“娇娇。”淮英难得的喊了她的名字。
“……啊?”
“想放花灯吗?”
“有点。”余娇娇老实的点头。
一年一度的庆典, 河畔早就围满了少女, 大多都是待字闺中, 想要求一份好姻缘。
“去买吧,帮我也带一个。”
“哦……”
余娇娇再次点头,她站了起来, 也没想着要拒绝,便朝着河畔那边走去。紫色的衣裙消失在人群中。
淮英单手托腮,面前的豆花还剩半碗,一直没有再吃,只是用勺子安静的搅拌着。
很快,他的对面坐下了一个人。
“主公。”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从声音上听不出他的年纪:“是永寒道君。”
“那家伙啊……”提起这个人,淮英的眼中满是嘲笑:“自视甚高,最为致命。”
“需不需要我——”
淮英抬起一根手指,他神色慵懒:“按计划行事。”
在燕国,阳春画舫已经与道宗有诸多摩擦。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道宗早已按捺不住。
今日不如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正好,燕国的内斗也已经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的时候。
淮英从小摊贩旁站了起来,那名影卫拿出银子递给了卖豆花的老板,“不用找了。”
“二位客观慢走啊——”豆花老板点头哈腰,看了看手中的银子,就是买下他整个摊贩都够了!
真不知道是邺城的哪位贵公子,光看气质都如人中之龙。
可这一转眼便也想不起他的样子。
这邺城哪哪都灯光明媚,却也有星辰明月都照不到的地方。
淮英衣袍如墨,他缓缓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公子,请留步。”
一名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便看到一众身穿蓝色道袍的弟子站在那里,为首的手中拿着一块金色的轮-盘。
他忽然响起了余娇娇之前的话——“他们不会带着什么奇怪的□□寻到你面前吧”,这事场景还真被她猜准了,淮英不由得笑出了声。
见他笑了,道宗弟子先是一怔,很快左侧的青年不满的低呵:“你笑什么!”
“抱歉,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淮英轻咳一声,他懒懒的抬眸,看着为首的青年:“永寒道君,辛苦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所为何事?”
永寒道君是剑宗大修行者,座下也收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徒弟,在道宗的地位不言而喻。
平日出来,谁见到了他不是毕恭毕敬?淮英这态度,让他身旁的弟子很是不满。
“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北素素,你这个妖孽!”
“妖孽?”淮英哑然失笑:“谬赞了,受之有愧。”
“你!——”青年气急,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承认了!你承认你就是那邪宗的大魔头了!”
天生异象,转盘指路,他们来到了这里,便瞧见了这名嚣张乖戾的男子。
与北素素一样,他属于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望到的存在。
淮英微微抬起了下巴,面对永寒道君,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慌张。
“当年比试,看你可怜,便饶了你一命。”
听到这话,永寒道君已是脸色微白。
他回忆起了当初……
北素素,那个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的邪宗祖师爷,他的行事作风狠辣至极,接受了许多修行者的挑战,无一败绩。
而与他交战过的修行者,究竟是少条胳膊腿,还是直接丢了性命,则完全看他的心情。
永寒道君也曾下过战书。
也是那日,他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怖。他没有死,却永远的失去了双眼!这种耻辱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北素素这三个字也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就在今日,他想要亲手做个了结!
“摆阵!”他低呵。
众弟子迅速在淮英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道宗,三大宗门里最擅长阵法。道宗的阵,乃天下最难突破的阵!更不用说他们这次有备而来!
漆黑的长街,连一道月影都洒不下来。
淮英被他们包围着,不急也不闹,反而是双手懒懒抱胸,就想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一抹光圈从每位弟子的脚下蔓延,将这十六位弟子紧紧地连成线。
发光的屏障将中间的人整个罩住,与此同时,永寒道君手中的轮-盘止不住的颤抖。
他一只腿向后,稳住身体大喝一声:“束!”
猩红的暗影朝着淮英的方向奔去,融入屏障之后迸发出一阵阵强烈的光芒。那血红的颜色,将他的瞳孔都映红了。
也因这阵法,淮英的衣袍、长发猎猎飞舞,他冷着的脸上,有一层红色暗影。更让其显得无比妖魅。
他的脸上、脖子上迅速出现了“铁索”一般的暗纹,仿佛想要将他整个控制住。
那暗纹一路蔓延,从手指到手臂,从额头到脖颈,所有的轨迹都在向着心脏而去——
众弟子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这“红夜阵”他们准备了足足十年!终于派上了用场!从北素素转生那一天起,永寒道君就已经决定了,要在他转生之际亲自将他捉拿!
千钧一发之际,被禁锢的男子笑了。
他的笑容妖娆又狂妄,额间隐隐可以看到一抹红点。
“就这?”
淮英的声音极尽嘲讽:“永寒道君,你准备了这么久,也就只有这个程度么?”
“机会我给你了。”
“可有的人啊,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几乎遍布全脸的暗纹迅速退却!淮英长发飞扬,他嘴边的笑意逐渐染上一抹血腥,眸光却如天边的红月一般明媚耀眼!
“都给我死!”
四个字!如一声惊雷,直接劈进了他们的脑壳!震得他们耳膜嗡鸣。
红月阵法的力量全部反噬到道宗弟子的身上,他们逐个倒下,口吐鲜血。
而为首的永寒道君则是满头大汗,手中的轮-盘居然就这么碎了。
碎了……
大魔头的实力太过强悍,就连这寻人的轮-盘都受到了波折,更不用说剑宗的其余弟子,他们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
淮英从地上,捡起一把剑。
他将这剑竖于身前,一道凛冽的剑意向四面扩散——在剑光横飞之中,所有道宗弟子的身体都成了一滩肉泥。
最后,淮英甩出了长剑,刺穿了永寒道君的胸膛!
他睁大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混沌的灰色,也只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这是,北素素身上的……
……
人都杀光了。
街道重归寂静,淮英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感觉到右侧树影摇曳,他微微勾唇:“出来。”
从始至终,那里都躲着一只小猫。
他杀人便无避讳,即使让她看见了又如何?她本来就惜命,惧怕自己。现在看去,想着少女的眼里又该带着恐惧。
却看着那抹娇俏的身影走了出来,她紫色的长裙越过了那些血肉,缓缓而至。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袖子拉起。
犹如被火烧了一般,他的手臂青黑一片。
“红夜阵”,道宗三大阵法之一,其目的就是让人死。由身至魂,全都烟消云散!
她的手指想要触摸那可怖的伤痕,却又害怕加重伤势。
只能颤声问道:“淮英,你疼不疼?”
少女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心疼。
再抬头,竟愈发担忧面前的男子,他苍白的脸,血红的唇,有那么一刻站在那里,眉眼寂寞如雪。三大宗门都想让他死,能活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
原著中从不曾提及他的身世,过往,好像就是单纯的为坏而坏。
可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是真实的。
红叶阵的目的是让淮英魂飞魄散,那一刻,她真的好想、好想冲上去!
余娇娇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黑色药丸,她举到了淮英的唇边:“吃了吧,可以缓解痛楚。”
他的神色,冷漠又疏离。
原本以为会看到的,她的恐惧,害怕,讨好,通通都没有。有的,只是毫无遮拦的担忧与心疼。
可就是这样,才让他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淮英微微侧过脸:“拿走。”
余娇娇也只能收手,她轻声道:“去治一治,这道阵的威力不可小觑。”
说着,她自己便将药丸吞下:“你看,我吃了,你也吃吧。”
淮英是警惕心很强的人,绝对不会随便吃别人的东西。余娇娇也没有多想,反正“小时候”就经常以身试药,这下,淮英总该吃药了吧?
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少女的脸上,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多。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肤白如雪,眼波流转间竟有一丝女子的娇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让她颇为不满,小鼻子皱了起来。
“若是淮英喂我,即便是毒药,那我也吃了。”
瞧瞧,她这神情,直让淮英想笑。
月华丹他喂的,小东西的确吃了。他摊开手:“拿来。”
刚才不吃,只是本能的避开。
她的反应太过奇怪,如今眼眶泛红,更让他心绪烦扰。
余娇娇连忙掏出了新的一粒,放到了他的手上。
淮英手指捏着药丸,送到了嘴边。他含住,视线却不曾从少女的脸上移开。因此便能看到她脸上缓缓绽放的笑靥。
就是这样的一个笑,他曾经要求了无数次,都不曾得到过。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有一股陌生的情愫来势汹汹,它叫嚣着翻涌,一口气冲向千里之外的那片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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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英面色苍白,眉间的一抹红点渐渐褪却,这颗药丸吃下之后,他声音暗哑:“花灯,买了吗?”
他的手指划过唇瓣,却不自知自己的动作有多撩人。
然后便看到,面前的少女微微张嘴,流下了一摊鼻血。
淮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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