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种子

    霖秋回到自己的房间，六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变热，她推开玻璃窗，再将纱窗拉上，家里头没有安装空调，老式电扇通电后声音倒是比风力还大。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学习生活繁忙，她几乎没有这样的悠闲时刻，总是头挨着床铺那瞬间就睡着了，哪还有空看天花板。

    从现在到出成绩那天，这期间将会是一场漫长的等待。高考突然结束，凡霖秋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想的问题无非是将来志愿的问题，对于刚才在公园遇到的事，她倒是没有多想了，就这样想着想着，竟然慢慢的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霖秋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在教学楼阳台晒着太阳，太阳的光晕从教学楼顶楼斜照下来，教学楼所属的阴影全被照亮，白昼带来的光明让她在梦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

    那种感觉就好像那天傍晚，面馆里头那个人的背影，当自己走到她的身旁，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那让人感到舒服的气味缓慢轻柔的靠近她全身的肌肤，当触碰到她皮肤表皮，那透明的馥郁瞬间散开，发出一小声"呲"的声音，扑腾到了她的鼻子里头。

    那味道就好像有些熟悉……

    就好像那天放学自己撞到的那个人……

    凡霖秋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时，房间里一片寂静，她侧目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显示的是四点半，天还没亮，六月接近夏日，外头竟然有蝉声，此刻正间隙鸣叫。

    霖秋掀开搭在身上那条薄薄的浴巾，撑起身子将风扇调到三档，风力增大，将她的发丝轻轻吹得来回煽动，弄得她的脸颊细痒，她再次躺到床上，窗户外头是一片漆黑，好像怎么都睡不着了。

    为何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会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凡霖秋好像没有办法给自己确切的答案。

    关于那个人，明明只见过一次，可是如果一闭上眼睛，关于她的模样的轮廓还是略显清晰。她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凡霖秋翻身下床，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面前，她拉开抽屉，里头有一个铁质糖果盒子，她将将盖子扳开，里头无非是一些老照片或者是小玩意儿。将铺在表面的东西左右拨弄两下，是两张百元大钞。

    凡霖秋将那两百块的钞票握在手里。她盯着这两百块钱开始陷入沉思，如果这两百块钱不是那个人给自己的，她觉得自己想象不出来还有其它别的什么人，薛会？不可能，平常妈妈给她钱的时候都是当面给她。

    可是那个人给自己钱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一碗面条值得两百块钱吗？

    这两百块钱被凡霖秋捏在手里，心想如果日后见到这个人，一定要问清楚，再把这两百块还给她，不过转念一想，人海茫茫，我们与大多数的陌生人一生只有一面之缘，哪里有这么多凑巧。

    这时房间门外有轻微响动，先是鞋柜被吱的一声打开，紧接着是一双鞋拍到地面的声音，凡霖秋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到五点钟，她正靠在椅子上盯着这两百块钱发呆，听到门外的声音，立马光着脚跑去将自己房间门打开，果不其然薛会发正站在门口，她半勾着腰，扶在门框上，正在穿鞋。

    “妈。”

    客厅的灯没有开，当凡霖秋将自己房间门打开过后，房间里头台灯微弱的光线冲出门框，那一束刚好照亮成一道走廊，打在薛会的身上。

    “霖秋，你怎么起这么早？”薛会一边穿鞋，目光落在凡霖秋的脚趾上，“嗨呀，怎么鞋都不穿，快把拖鞋穿上！”

    薛会的话音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同步，在她停止说话时，脚上的鞋也刚刚穿好，她站在原地，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看着霖秋，等她回答自己。

    “不知道怎么就睡不着了。”霖秋也看着薛会，她的眼神里头明显暗含心疼，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再多睡会儿，妈妈先出门了，中午的时候你来店里找我。”她说话时，还对着霖秋笑一笑，随即转身出门。

    凡霖秋跑到厨房，透过二楼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薛会正推开自己的自行车，朝小区外头行驶出去。

    这几年当中，每一天都是如此，大多数时候天还未亮薛会就要赶往店里，凡霖秋说不心疼是假的。但爸爸死后妈妈再也没有找过其它叔叔，街坊邻居介绍了不少，可她就是不愿意，说她独自一人也可以将女儿抚养得很好。

    凡霖秋趴在窗台，直到薛会骑着自行车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当中，她才又重新折回自己的房间。

    这个空档时间让她的思绪回到昨天傍晚，当时只顾着害怕，全然什么都忘记了，可她只记得自己回头那一眼，是个高挑的黑影。

    那个黑影一掠而过，凡霖秋不太确定那影子是否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凭空想象出来的，她的思绪开始飘散，脑子里萌发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那个人不会是个年龄太大的人。

    至少不会超过30岁。

    凡霖秋将自己的思绪抽离出来，天渐渐擦亮，时间闲余，她开始起身穿衣服。衣柜里头拉开无非就是几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平常她都待在学校，严格要求学生只能穿校服，这真到了不用穿校服的时刻了，还突然之间不知道穿什么。

    凡霖秋拿出一件纯白t恤，套在自己身上，长度刚好，只是即使是最小码，这衣服看起来都还有些宽松，好在她虽然瘦，但不至于显得黑，她的皮肤较白，反倒是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凡霖秋准备出门。

    她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朝菜市场骑去，正值买菜高峰期，人头攒动，霖秋的自行车没办法再往前骑，她只好停下来推着车走。

    这是她正式放长假的第一天，想要买些食材给薛会做点吃的，等会儿中午把菜送到面馆去，凡霖秋想平日都是薛会在照顾自己，现在自己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作为女儿，也应该照料一下妈妈了。

    凡霖秋推着自行车在菜市场寻找自己需要的食材，她少有到菜市场，看到街边摆了不少食材，对于食材的价格凡霖秋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看旁边的人是以什么价格买的，她再去买，在菜贩的眼里这姑娘明显就是不经常买菜的，不会讲价，不过也无心哄她，正常价格出售。

    一轮游逛采购，凡霖秋买了自己该买的东西，准备往回赶，忽然听到菜摊边上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凡霖秋刚开始以为自己幻听，毕竟认识自己的同龄人不见得会在这么早的清晨来菜市场，她这一想法刚萌生出来，紧接着又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一个蔬菜摊上正有一个男生笑着看着自己，这人她当然是认得的，不就是那个和自己表白的范伟么。

    凡霖秋心想糟糕，怎么那么巧？不过细想范伟他爸好像的确是卖菜的，经常来自家面馆吃面。

    既然范伟叫了她，凡霖秋似乎也不好意思拂了对方的好意，她只朝范点头，没笑，礼貌性打了招呼。

    范伟看到凡霖秋时，十分热情，他连自己菜摊的生意都不做了，直接跨了几步走到凡霖秋面前道：“你买菜呀，我帮我爸守摊呢。”

    凡霖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有点不适应，她脖子往后轻轻移，和范伟保持距离，轻轻的说了一个嗯字。

    她的冷漠并没有让范伟的热情有丝毫的消减，他转过身在自家菜摊上掠了一把小葱，塞到凡霖秋自行车篮子里。

    “啊，不用不用，这个我家有。”凡霖秋立马推脱，拒绝了他的赠送。

    “没事，新鲜的，不要钱，送你啦。”范伟执意要将细葱送给凡霖秋，他笑得阳光灿烂，嘴里说是什么三年校友，送个小葱不足挂齿，希望她高考取得好成绩。

    凡霖秋也不好意思和他扭捏，菜市场人多，于是她推着自行车赶紧回家，范伟盯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浓，重新折回自家菜摊开始买菜。因为他人长得高，笑起来给人一种阳光大男孩的感觉，来他摊位买菜的人倒是不少。

    凡霖秋推着自行车，穿梭过人群，终于到开阔的马路上，这次算是有了一点经验了，下次买菜一定不推着自行车进去，太不方便了。

    她看着车篮子里面的那把葱，觉得范伟这人其实挺奇怪的，刚才他对自己热情的态度好像自己和他很熟似的，不过好像他的态度又很正常，好像关于表白那事已经过了，霖秋觉得自己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放学过后。

    后来他的确是没有再来找过自己了。

    她将葱拿在手里，单手推着自行车朝前走几步，待到撞见路边的垃圾桶，倒是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把葱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