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第二天去找昨天认下的弟子的时候,却发现他比自己来的还早。
早晨很冷,他的脸冻的通红。
玩家走过去,把围巾搭在他身上。
“欸?”
“围上嘛,”玩家说,“不然脸冻的好像猴屁股。”
小孩:“……”
本来要拒绝的,还是缠上了,他小声说,“谢谢姐姐。”
玩家摸了摸下巴,“今天的雪层好厚了,我们堆个大的吧。”
“大雪人……”小孩明显也很激动,双眼亮晶晶的。
玩家拉着他去扒拉合适的树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你叫什么呀。”
小孩说,“我叫古谷光。”
“那我叫你小光好啦。”
“姐姐呢?”
“姐姐叫小野莓。”
“那——”
玩家握住他的嘴,“叫冬哥。”
小孩呆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冬天认识的嘛。”玩家说。
“那……”小孩明显有点犹豫,“可是姐姐是女孩子呀。”
玩家严肃地看着他,“不,我是男孩子。”
小孩:“……”
他小小的脸上有些无奈,“姐姐说是就是吧。”
“?”玩家,“等等,你不相信吗?”
“我信了哦。”
“分明没信吧!”
吵吵闹闹的,大雪人堆出了一个雏形,一小一大两个雪球连在了一起。
玩家说,“今天要雕什么好呢?”
小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不雕可以吗?”
“?”
他抬头,圆圆的眼睛有些可爱,“我想要胖胖的雪人。”
玩家捂住鼻子,“八嘎,犯规啊。”
“……冬姐?”
“太可爱了啊!”
在房间里玩电脑的波本看着黑发女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就开始翻行李箱。
她找半天没找着想要的东西,无奈向负责收拾的波本求助,“拜托了——请告诉我有纽扣那件针织外套在哪里。”
“你不会要——”
“小光说需要两个纽扣。”玩家说。她本来想用戳进去半节树枝的方法做眼睛,但小孩在做雪人这件事上意外的传统,坚持想要用纽扣。
小光是那孩子的名字吗?
波本不咸不淡地开口,“这么快交上朋友了啊。”
“拜托——”玩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左边,最底下。”
“……”
波本抬眼看她。
玩家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下,“想要一个领结。”
“不可以。”
果然失败了。
玩家坐到黑皮青年旁边,对方动作自然地合上了电脑。
她趴到他肩膀上吹彩虹P,“波本,你一向好温柔好可靠,遇到这种麻烦的事情,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
波本面无表情,“是吗?”
“真的,”她诚恳地说,“波本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到他侧脸上蹭了蹭,“借我嘛。”
波本叹了一口气,起身,他动作那一刻玩家立刻放开了他,波本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从里面翻出来一条黑色领带,打成领结递给了她。
“谢谢波本。”
玩家接过领结风一样地跑掉了,完全没有刚才温存的样子。
波本:“……”
他坐回刚才的位置,打开电脑,里面是一封邮件的页面。
[下午5时]
玩家和小孩堆了一个几乎与她平视的雪人,拆了外套的纽扣安静地呆在眼睛的位置,他们还去拔了草编起来做项链,波本的领结就别在那个歪七扭八的草链上。
两个人大冷天忙出了一身汗,玩家找了个游客,帮自己和小光与雪人合影,顺便问他哪里有冲印照片的地方。
“离我家很近。”古谷光说。
“那,我吃完午饭去找你吧。”玩家摸摸下巴,“等等,顺便再睡个午觉,差不多是,两点吧?”
“那我两点来等冬姐。”
“别这么乖啦。”玩家摸摸他的头,“你回去想睡久一点也没关系。”
道别之后,玩家才回房间。
旅店的女服务员已经把饭送到了房间里,波本还没动,跪坐在席上。
“我回来啦。”
玩家在他对面坐下。
波本看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颊,“玩的这么开心吗?”
提到这个玩家就很高兴,“小光超有天赋的,今天教他草编绳也很快学会了。”
“你会的东西很多嘛。”
“我可是手作大师!”玩家握拳。
“哦?”波本露出笑容,“十字绣大师?”
“……这个梗你还要提多少遍。”
玩家坐直,“对了波本,我下午要出去哦。”
“嗯。”
反应好像很平淡的样子,玩家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在意吧,出去旅行女朋友却丢下自己陪着小孩子在外面玩了一天的事情。
波本好好哦。玩家满足地扒了一口饭。
玩家下午睡醒起来,匆匆往外面跑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叫你不要来那么早嘛。”
她拉着他通红的手往前走。
小孩白嫩的脸有点红。
结果他们在雪地里走了好久也没看见冲印的相馆。
“真奇怪,”玩家歇口气,“小光,你是走了那么远来的吗?”
对方没说话。
“小光?”
那孩子突然跑出去了,红色的围巾被风带的飘动着。
“小光?”
玩家去追他,结果跑太快一头栽进了雪里,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路也不认得的玩家傻眼了。
她站在原地有点茫然,后来还是努力在民房里转来转去找人,期间还被狗撵出了好远,后来体力耗尽在倒在雪地喘息。
结果这只异常强悍的小狗在她腿上嗅了嗅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玩家:“……”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有些狼狈。
这下连原路返回都没办法了。
玩家拍拍身上的雪,认命一样往居民区走。
她找到天都快黑了,才在地上发现了自己的红围巾,已经脏了,还有几个孩子在上面抢。
她跑过去,正要呵斥,突然听见了房子间的墙壁缝隙有上面声音。
是两个孩子在打架,其中一个她还认识,是之前丢下她跑掉,平时看起来无比乖巧的小男孩。但他现在和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约莫已经读国中的小少年扭打在一起,脸上是她没见过的凶狠。
“……小光?”
本来正挥拳的孩子动作一下顿住,他猛地转头看向她,棕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
少年找到空隙,狠狠揪住了他的头发,摁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砸。
“住手!”
来自大人的呵斥显然让那个小少年有所顾忌,他松开了手,警惕地看着她。
玩家跑上前,想要捧着男孩的脑袋看看他怎么样了,对方却不像以前一样听话,别扭地躲开了。
她拧眉,看向对面的少年,“你们在做什么?”
“打架啊。”这个少年插着兜,嘴角还带着淤青,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打架?”
“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小孩突然拉着她的衣角,“你别管。”
玩家一手揽过他,“不行。”
“我要你说清楚,为什么。”她黑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就是不喜欢他。”少年撇撇嘴。
“不喜欢你就打人吗?”玩家攥着拳,“那我也很不喜欢你!”
“是吗?”少年打量了一下她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身形,“那你来啊。”
玩家却没有被他激到,“我和你不一样——你的父母呢?叫他们来和我谈。”
“你是他老妈吗?”少年拉长语调,“欧巴桑。”
玩家:“!”
她搂着小孩气愤地和他争吵起来。
大约是发现她不会动手,也不像村里人的样子,少年也没了那一点对成人的害怕,毫不客气地回应起来。
玩家的日语不好,根本喷不过他,而这小子简直是花样繁多,好些话她都听不懂是在说什么,到最后只能梗着脖子西内西内地喊。
但小孩听的懂,他在玩家怀里想要挣扎出来去打对方。
“不要动粗。”玩家骂完一句西内转头对他说,“你们都还小,不懂得打架的分寸,容易造成难以挽回的悲剧。”像刚刚少年试图将小光的头往墙上撞的行为就很危险,甚至可能致死。
玩家曾经是一个法学生,没少了解这种案例。
小光这时却不怎么听话,拼命挣扎着。
大约很为她被侮辱的事情生气。
少年见她不动手,嗤笑一声,叫来旁边的小伙伴一起助威。
玩家听不懂他的话,倒是听懂了这些表达能力还很匮乏的小孩子的骂声——似乎在嘲笑小光的发色。
恐怕是嫉妒他铂金的发色漂亮吧,西内!
气到理智出走的玩家终于忍不住切换了语言。
汉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
回到自己的母语以后,她一下胸有沟壑,才高八斗,嘴里的优美中国话像机枪一样喷射,这种陌生的语言喷的原来得意洋洋的少年一愣一愣的。
似乎是个外国人,他心里有些打退堂鼓,但看到旁边的小弟,这时退缩只怕地位动摇,咬咬牙,就算对面的人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还是努力用自己的语言回敬着。
“怎么了,长官?”刚和对面的人交接完的警员突然看见对方倏忽冷下来的神色。
说实话,有点吓人……
听到了童年时,经常听见的,对自己身为混血的发色的嘲笑声,降谷零虽然不像那时候那么愤怒,但心情还是忍不住变冷。
他拉开一部分窗帘,只能看见一些小孩对着旁边的屋间小道激动地骂着。
降谷零仔细听了听,骂声里隐隐还夹杂着……大概是中国话?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我先走了。”
他对着后面的人说了一句,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他走到声源时,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搭档,目前的女友,抱着他昨天见过的那个小男孩,正气势汹汹地和对面的一个不过国中的少年对骂,语速极快,嘴里一句又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对方明显词穷了,骂人的话磕磕绊绊不说,还有重复。
“……阿娜答?”
玩家听到熟悉的日语,以为外面的小孩子又在侮辱小光,反射性地转头回了一句:“****!”
等她看到来人的面容,登时失去了言语。
“你、你怎么在这呀……”
结结巴巴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刚刚舌灿莲花的风采。
浅金发的黑皮青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我来找你。”
玩家:“……”
这就尴尬了。
她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那个,你来的正好,来帮我教育教育这个家伙。”
波本走到她旁边,蓝色的眼睛只是轻轻瞥了一眼,面对玩家时还很有勇气的少年却僵住了身体。
这个高大的男人虽然身材单薄,但却让他莫名地恐惧。
他的眼睛忍不住往对方浅色的头发上飘。
这两个人不会真的是古谷的亲戚吧……
然后玩家就眼睁睁地看着波本一拳从对方耳边砸下,看起来气势凶猛的一拳却轻飘飘地落在墙上。
少年很丢脸地尖叫了一声。
波本微笑着说出威胁的话,直面他的少年却能从那双紫灰的眼睛里看到彻骨的冰寒。
“明白了吗?”他轻声说。
“明、明白了。”
何止明白,他看起来简直要土下座了。
等这些人都散光了,玩家忍不住捧着脸,星星眼看着他,“好厉害哦。”
波本却看着她叹了口气。
这家伙,真的是成年人吗?吓不住一个国中的孩子,还被逼出了母语。
如果换成是他手下的警员,他现在已经冷着教训了,但这个人不行。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走出巷子的时候,古谷光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红围巾。
“对不起,”他低声说,“把它弄脏了。”
“没关系啦,”玩家拉着他的手,“也不是我洗嘛。”工作人员会处理的。
“欸?”她举起他的手,“受伤了吗?”
他想抽回手,好像和那些人打架,输了还留下伤口的事情让他特别羞耻。
“不要躲,”玩家没有让他抽走,“家里有医药箱吗?”
“……嗯。”他微不可了察地应声了。
结果这孩子的家就在附近。
玩家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熟练地用清水把伤口周围的脏污擦干净了。
“经常打架吗?”她问。
“嗯。”
其实看那些人的态度也知道,他一定经常受欺负。
她叹气时,这个孩子却突然拉着她的袖子,“会讨厌我吗?”因为他并不是像在她面前一样是乖巧的孩子。
他低着头,玩家看不见他的神色。
但她知道他脸上一定很难过。
“没有的事情,”玩家拿着沾了酒精的棉棒在上面轻轻擦拭,“小心疼哦。”
她很认真地,处理着他的伤口,一边说,“他们下次再来骂你,你就骂回去,他们打你,你就告诉你妈妈。让她去和对方家长说。”
“不要打架,”她捏捏他的脸,“你们还小,下手不懂得分寸,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想了想,万一对方坚持要打他的话,好像也没办法,“去学空手道吧。”
古谷光问:“不是说不可以打架吗?”
“那是怕你们瞎打,”玩家说,“学完以后,你就知道怎么打的他很痛又不会救不回来了。”
古谷光:“……”
大人的世界好肮脏……
倒是波本在旁边笑了一下。
玩家瞪了他一眼,“我在教他讲道理,你不要笑。”
他收敛了笑容,顺着她的话应了两声,看起来很给面子。
玩家又继续教他,“那个人我也知道,用日语你是肯定骂不过他的,我来教你几句中国话。”
他褐色的圆眼睛眨巴了一下,想说自己可以,但又想听姐姐教他,就没说话。
玩家字正腔圆,放慢了语速念,“****。”
古谷光学着她的语调,“****。”
两人就这样像研讨学术一样互相交流着中华国骂。
等玩家从他家出来的时候,又想起了一开始自己被丢下的事情,忍不住和波本讲起。
“你说他为什么突然跑掉呢?”
波本说,“因为他骗了你。”
“什么?”
玩家完全呆住了。
“他之前和你说相馆在家附近,但你现在也看到了,这里根本没有。”
“但,但……”这不是一下就会被拆穿的谎言吗?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波本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所以他害怕谎言拆穿,就跑掉了。”
“虽说很快就会被你发现真相,但还是这样做了,大概只是很希望下午还能和你见面吧。”所以才这样不顾后果的,说出一定会被识破的谎言。
玩家呆了一会,突然飙泪。
“苦索!这样努力想见我的小光也好可爱!”
波本:“……”
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大概是因为没有朋友吧,所以很在乎你。”
“欸?”话说昨天波本也说过这样的话,当时她还夸这样猜测的波本很恶毒。
“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波本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他是混血——那样的发色。”
确实有听到小孩子在嘲笑古谷光的发色,但是……
“我还以为他们是嫉妒,”她表情有些呆滞。
波本好像很奇怪她的反应,“为什么会认为是嫉妒呢?那明明是厌恶吧。”
玩家咳了一声,“因为很漂亮嘛,那样的颜色。”
她忍不住嘀咕,“难怪长的很精致呢,原来是集合了多种血统的优点。”
“是这样觉得的吗?”波本轻声说。
然后他伸出手,从女人背后绕过,一下揽住了她。
“欸嘿。”突然被贴进了波本臂弯的玩家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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