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波本？”
玩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虽然声音关切，但她实在很困，脸还埋在抱枕里。
波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非常平静，“组织里有卧底。”
玩家登时从抱枕里弹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什么，什么卧底？”
波本摸了摸她的脑袋，轻笑道，“据说是公安的狗？你担心什么，他跑还来不及，不会来抓你。”
玩家额冒冷汗，“是吗？哪国公安哦？”
波本：“日本。”
玩家哦了一声。
我该不该帮忙呢？她想，大家都是卧底，见死不救不好吧？
特别她有这样方便的技能书——[观测]只要获得足够多的信息，就能整合，推测出最合理的路线方案，帮助那位朋友逃跑是比较轻松的事情。
玩家转念这一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个卧底是谁哦？”
“你也感兴趣？”波本收紧了手，“是苏格兰。得到消息的人都对他感兴趣，大家都想分一杯羹。”他微微一笑，“一个大功劳。”
玩家抓了抓他的手，从自己发顶上移开，“秃了秃了，别薅了。”
她举着他的手，忽然问，“很多人都知道吗？”
波本说，“不多，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玩家愣了愣，“你也去吗？”
“当然。”波本看起来神采奕奕，紫灰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低声说，“一个大功劳。”
明明被当作游戏里奖励的金币看似的的人是那个苏格兰，但同为卧底，玩家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沉默，没有给予反应。
……波本虽然是情报工作者，但不管怎么说，也是黑方的失足青年吧。
……他也想杀一名警察吗？
玩家默默看了一会摆动的钟，忽然伸了个懒腰，带着抱枕从波本身上爬了起来，坐到一边沙发上，拉长了声调道，“今天想吃水煮鱼。”
波本嗯了一声，起身往厨房去。
[辣的，居然也不劝我吗？]
虽然看起来好像没有差别，其实他今天很反常。
[刚刚起来的时候应该会被捞回去才对。]
他在想什么？
那句大功劳又在耳边浮现。玩家深呼吸一下，逼迫自己立刻忘掉这件事，眼睛往厨房瞥了一眼，一手在抱枕遮掩下悄悄摸到了旁边，扯过一部手机。
[我虽然不想知道他的秘密。]
[他一直有很强的隐私保护意识，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也没有改变太多。]
但其实，如果她想，解开手机开机密码，把里面的信息都掏空，其实不难。
[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不会坏你的事。]
[但是这个功劳，也许非得由我来拿不可。]
[我很抱歉。]
荧幕亮起，她只看了他可能得到消息的渠道。
里面有一条信息，看不出是谁发的。
明明看完就应该立刻放下，消除痕迹，她却忍不住看着上一条发来的信息呆怔。
那个号码无比熟悉。
内容是：[超爱他！！！]
时间是昨天。她的生日。
她完全清楚那个‘他’是谁，甚至能会想起自己打下三个感叹号时的兴奋，因为得到了想要的礼物，过了一个浪漫的生日。
[但我，我不是发给了他。]
她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浑浑噩噩地把手机放下，机械地关了机。
[他为什么会有那个号码？]
波本有无数的机会获取她除了卧底以外的任何秘密，除此事以外，她从不费心消除任何痕迹。毫不设防，因此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到了号码。
她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即使在一起这么久，他知道她的名字是“冬”，而她甚至不了解他的名字，但依旧交付信任。他当然也有回报，否则换作以前，根本不会放心自己的手机留在她身边。
玩家违背了他对自己的信任，于是打破了对他的信任。
“怎么了？”波本摸了摸女友的脑袋，她看起来怔怔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玩家猛然回神，扒了一口饭，胡乱吞了下去，纠结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那个，波本，你觉得那个卧底会被怎么处理呢？”
波本给她夹菜的手顿了顿，神色自若道，“活捉的话，会被审讯吧？不过意义也不大，这种人大概不会交代什么的，杀掉也很正常。”
玩家沉默半响，问，“杀掉的话……卧底也没那么可恨吧？”毕竟是人民警察。
波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卧底可是巴不得把我们都抓住，然后送到法院审判呢。”
两人一时静寂，许久，才听见波本说，“我下午也要出门一趟。”
[去抓卧底吗？]
玩家嗯了一声，“路上小心。”
[我会……在你之前到达。]
她深呼吸一口，充满了技能书，原来加诸精力体力的点数也被转移了大半到技能上，身体立刻虚弱下来，连脑袋都有些沉重，但意识此刻清楚无比。
[观测]在此刻亮到了极致。
[我需要规划好每一步。]
[将他完美转移，然后……洗脱我的嫌疑。]
无形的光板在她面前展开，上面是庞大的地图，红线勾勒了每一步动作，每一个神态，还有应有的路线，需要乘坐的工具。
宛如此时并没有什么活生生的人，只有精密的仪器。
她只需要执行大脑的指令，某种意义上，此刻支配大脑的并非自我意识，而是虚拟的数据。
[要赶在所有人之前。]
这个时间必须精准地卡在追踪者之前，也不能太远。
[联络我方人员。]
本国与FBI有所合作，短时间内无法派来合适的人手，但所幸有FBI的人可以帮忙接应。
[FBI的人拒绝透露身份？那也没关系。我只需要帮助。]
想要完美地抹去自己的痕迹，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只能让这些痕迹变的合理。
[车开的好快，我得到波本的真传了吗？]
不过，他虽然知道大概位置，但无法像她一样快速赶来，除非有她的能力，能够预测出苏格兰接下来的路线，或者苏格兰自寻死路，把位置发给他。
[成功，会见苏格兰。]
这是个青年，看起来健壮但忧郁，他也许在这个组织里卧底了许久，显得疲惫，但依旧保持警惕，他是白方的英雄，不应该死在黑方手下。
玩家气喘吁吁，她赶到这里已经耗费了许多力气，光是爬楼就消耗了她太多时间。
对方已经举起了武器。
“别，别紧张。”玩家喘匀了气，她吸取电视剧经验，不打算多说别的话，干脆利落地自爆，“我知道你是卧底，我也是，中国人的。”
苏格兰的蓝眼睛静静凝视着她，似乎在思索，但没有分毫放下武器的意思。
玩家说，“你是日本公安的人？你听说过中国的口口吗？我的警员编号是******，没有必要骗你。只是我的证不在身上，也没有时间做假证糊弄糊弄你。”
苏格兰轻声说，“为什么帮我？”
“我们的目标一致。”玩家说，她顿了顿，“而且我有能力做到，却看着你去死，应当算我的失职？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她慢慢靠近了对方，她身上没有带武器，一直把双手放在胸前，表明自己的无害。她越靠越近，对方的武器依旧没有放下，抵在了她胸口，将二人分割开。玩家微微后退了些，保持安全距离。
她低声说，“我长话短说，我今天过来，洗不掉嫌疑，最好是由我‘杀’了你，你可以受一些伤，留下血迹，然后入海——会有人接应你。”
她顿了顿，“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对吧？我猜你短时间内无法走出这栋楼了，至于我为什么能进来，我想，主事的那个人一定很清楚我的实力，他也许还等着我吃瘪，被你杀死呢。”正好少了个抢功劳，又不自量力的。
苏格兰静静地听她说完，才问，“怎么做？”
玩家指了指手臂，“找个出血多的地方，你不要怕，从窗口自由落体就行，外面是一片海对吧？”她忍不住笑了笑，“我啊，在算出你会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候，就感觉机会来了。”
按照推测，他其实可以成功离开这里的，毕竟楼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人，通过成功的伪装还是可以混出去，但下一步呢？是无尽的追杀，届时连她也不好出手了，此时也许是最合适的点。
是无数可能中，唯一创造奇迹的地点。
苏格兰苦笑说，“我没有别的选择。”
后面会发生什么，连他也不清楚，但如果这个女人可以信任，并且还有一方相助的话——
他低声说，“你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他的幸与不幸。”
玩家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他终于把武器交给了她，“动手吧。”
这么近的距离，玩家没可能瞄不准。
“砰——”
两声巨响。
窗台的玻璃首先碎裂，在空中飞起，反射着银光。然后是带血的身影从上而下坠落，落入海中，溅起一层白浪。
[困难的时刻，现在才开始。]
[我需要伪造现场。]
如果对方和她一样，拥有[观测]的能力，从哪些地方会获得真相？
她需要将这些疑点通通处理掉。
如果将她迄今为止的一切动作，从一个冷静理智的第三者眼中看，通过所有线索可以得出的结论应该是这样的：
从波本处得到信息。
提前截获苏格兰的位置。
偷袭。
苏格兰重伤入海。
生死未卜。
还需要最后一步，使其生死未卜的一步，就由FBI出手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开了第三枪。
这一击，按照苏格兰的‘遗言’，毁掉了手机。
[最困难的时刻也许是……]
[麻烦的是波本和琴酒，还有组织其他人。]
玩家甚至没能来得及见波本，就被带走了。毕竟她横插一脚，把快抓到的卧底弄失踪，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怎么说，试图通过仪器检测她的心理状态，无疑是很愚蠢的行为——她只要修改游戏设置，降低身体和意志的同步率就好了，虽然这样看起来会迟钝些。
[全息游戏真的很真实，特别是同步率100%的时候。]
[我好像……太过投入了？]
被放出来的时候，她松了口气，有些美滋滋。
[感觉我也是大佬了，嘻嘻。]
波本靠在门边，神态很安静，整个人陷在阴影里。
玩家看见他有些心虚，转念一想，波本也不一定知道是她偷了信息嘛。这样看，他没什么好生气的地方，毕竟是‘死’了个卧底，他自己也很不想蹲局子吧？
玩家拉住了他的手臂，“走啦，今天去外面吃！庆祝一下！”
波本低头看着她，轻声问，“庆祝什么？”
玩家莫名被他看的脊背发凉，雀跃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庆祝我……被放出来了？”
波本笑了笑，“这么说，你没有嫌疑嘛，原来大家还怀疑是你放走了苏格兰呢？”他摸了摸女人的发顶，“说起来很奇怪啊，你怎么忽然有勇气这样做了？”
玩家早就想好了理由，拿对审讯人员的那一套糊弄他，“那个，好歹是个大功劳嘛，你不也说过吗？”
“是吗？”波本重复道，“大功劳啊。”
“你杀了他吗？”他忽然问。
玩家说，“应该算吧？受了那样的伤，又掉进海里，大概也活不下来了。不是说没捞到尸体吗？可能是被鱼吃掉了。”
[噫我把自己说的恶寒了……]
波本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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