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昏古七

    霸无棱再次睁眼, 眼前是星星点点的白光，还有股干麦草的气息。

    原来是被草帽盖住了脸, 此时，他正躺平在田埂上。刚刚他被水蛭吸血, 吸到昏古七了。

    桐桐拿开他脸上的草帽, 关心问道，“无棱哥哥, 好些了吗”

    霸无棱猛地合上眼皮，纤长的手指悄悄勾回草帽，盖住脸, 继续躺平，双手在腹部交叠，一副躺尸状。

    变态杀手的自尊心面临着严峻的挑战，此时的霸无棱比霸轻竹，更想一个人静静。

    就连躲在一旁的树下，默默吃月季饼的霸轻竹, 都向霸无棱投去了可怜的眼神，太可怜了

    “无棱哥哥, 我扶你回家休息吧”桐桐推推霸无棱的胳膊。

    这，这怎么可以呢，杀手没有休息日。霸无棱努力平复眼尾的红晕，慢慢撑着坐起来了。

    “如果有水蛭, 你不敢抓的话, 可以叫我二哥帮忙。”

    桐桐边说给霸无棱倒水喝, 还安慰他，“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我就比较怕蛇。”

    “我敢的。”霸无棱接过水杯，含糊地喝了一口水，又咬了一口月季饼，堵住嘴巴，不想说话。

    桐桐见他不想说话，就去给其他哥哥分月季饼。

    霸下村和霸上村的农田连在一块，霸下村的人也在插秧，不管男人女人，大人小孩，没插完的都在田里干活儿。

    桐桐瞧见了不远处的霸棉棉，两个女孩互相招了招手，桐桐喊道，“棉棉姐，要不要吃饼子”

    霸棉棉转背问了下自己爸爸，得到同意后，赤着脚泥脚走过来。

    桐桐从小王子手里扒拉下一块月季饼，小王子撇了撇嘴，桐桐说，“焉巴哥你都吃了六个了，这个留给棉棉姐吃。”

    小王子撇撇嘴，“你给她好了。”

    每块水田的一角都有一眼灌水的沟渠，霸棉棉蹲着在水沟里洗手，甩甩水珠子。

    接过桐桐递过来的月季饼，半个巴掌的那么大，她小小地咬了一口，满嘴的月季花香，还有香蕉的味道，入口就化了，由衷说道，“桐桐你去集镇开个点心店吧。”

    “我不去，我在家里搞后勤。”

    大家喜欢吃她做的东西，桐桐有种特别的满足感，让全村人吃的好，是她的目标。

    两个女孩子又说了几句话，霸棉棉的余光总控制不住瞅霸森。

    霸森坐在田埂上，身后是飘荡的绿麦，他目视前方，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大约觉察到了霸棉棉的偷窥，微侧过脸，平淡地看了霸棉棉一眼。

    霸棉棉惊心动魄地收回眼神，囫囵吞下大半个月季饼，差些呛到。

    桐桐倒了杯水给霸棉棉，“柚子蜂蜜水，你尝尝。”

    霸棉棉喝了一杯水，终于下定决心，挪到霸森身边，“霸森哥，上午累吗”

    霸森犹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不起她是谁，“不累。”

    “我们家快插完了，我帮你。”霸棉棉红了脸。

    这种表情霸森见得太多了，“不用，谢谢。”

    霸森不欲作过多纠缠，说完就起身就戴上草帽，继续下田。

    霸棉棉失落了一下，跟桐桐道别离开。

    桐桐叹息，看来大哥不喜欢霸棉棉啊。

    她整理保温水瓶和小竹篮，准备回家了。忽然听到霸下村其他姑娘似乎在嘲笑霸棉棉，指指点点的，桐桐来气，喜欢就喜欢，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欣赏棉棉的勇气。

    桐桐跟了上去，和棉棉一起走路，表明态度，即使做不成姑嫂，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棉棉姐，我明天带小蛋糕给你吃。”

    霸棉棉本来有些难堪，被桐桐善解人意的话安慰到，笑得肉鼻子皱成许多川字，“嗯”

    大概因为霸棉棉开了个头，霸下村适龄的姑娘们纷纷鼓起勇气，和心仪的少年们搭讪。

    “亦桥哥，累不累，要喝水吗我家有甜茶。”

    霸亦桥开朗地笑着婉拒，“刚喝了，不用的。”

    “橙阳哥哥，秧苗不够了，我去帮你拿一些”

    霸橙阳摇头说不用，“谢谢你，待会我去挑担。”

    最角落的一旁，“轻竹哥哥，你的秧苗插的好正啊，这么一条，笔直笔直的。”

    霸轻竹默默走远了一点。

    姑娘跟上去，“轻竹哥，你一个人在家做饭吗，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霸轻竹沉默不语，又远离了她一点。

    姑娘“”

    “无棱哥，”一个姑娘挤到霸无棱身边，抓起游走在霸无棱小腿旁边的水蛭，往田埂狠狠一砸，“腿疼不疼，要金创药吗”

    霸无棱一抖，太，太强了，“我把这一块秧苗插完，你教我抓水蛭。”

    姑娘“”我去你的。

    孤单一人等待采撷的小王子，连霸无棱都有桃花了，他为什么还没有，郁闷地想着，她们没法欣赏外国人的帅气。

    桐桐回到家，准备烧午饭，上午施工队送来一些龙虾，春天的龙虾还很瘦，没有夏天的肥，如果做成红烧龙虾，剥不了几两肉，吃起来不尽兴。

    桐桐索性把肉全都剥出来，挑掉虾线，做一份蒜蓉龙虾尾，浇上一层果醋，香掉舌头。

    但量少，只有半个盘子，这么多人吃肯定不够，趁着哥哥们还没回家，桐桐就送给爸爸妈妈吃了，还有果果。

    最近大家在一起干活，果果就在桐桐家吃饭，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一圈，也白嫩了。脸蛋和耳朵在冬天生的黑冻疮，也在慢慢地变好。

    一家人吃完独食，少年们才回家。

    他们看到霸轻竹做的机器人，纷纷驻足观赏一番，机器人只捡垃圾，任凭他们怎么言语调戏，都不理会他们。

    霸森问霸轻竹，“能做个插秧的机器人吗”

    霸轻竹摇头，对霸橙阳说，“没有好的材料，达不到要求的闭合性，在水田里插秧会浸水，导致短路。”

    工具人霸橙阳今天不想当工具人，他没有传话。

    霸森又问，“还需要什么材料，写给我，我们去买。”

    霸轻竹看着霸橙阳，等着他转述上一个回答。

    工具人霸橙阳深吸一口气，他不转述，霸轻竹会拒绝和霸森交流，即使他们三个就是面对面，距离不超过一米。

    机械重复，“没有好的材料，达不到要求的闭合性，在水田里插秧会浸水短路。”

    霸轻竹点头，开始回答霸森的第二个问题，“需要几台机床，我写好型号，从米国采购回来，预计需要一个月时间，实验室建成后，机器人会更精密。”

    “嗯，辛苦。”霸森开始计划招聘事宜，不管是实验室、研究所还是工厂，建成之后，仅靠12个人无法运转，要着手招聘了。

    霸亦桥也走到桐桐家，多一个人吃饭，所有人就少半碗饭，小王子眼尖地问，“霸亦桥，你是不是走错家门了快回家，你妈等你吃饭。”

    企图蒙混过关的霸亦桥，“”

    就很绝望，他妈做的那个饭菜啊，就和数学公式一样索然无味，哪有桐桐的多变可爱，每次来桐桐家吃点什么，他就和过年似的。

    霸亦桥在小王子的言语“攻击”之下，含恨离开。

    霸亦桥回到自己家后，吃着数学家做的饭，很没有滋味。

    他妈妈瞧出儿子的不喜，开玩笑道，“想吃桐桐做的菜啊”

    “没有。”

    “以后把桐桐娶回家，不就好了。”

    霸亦桥一呛，“妈，你说什么呢，桐桐才十几岁。”

    桐桐现在十六岁出头，因为之前太穷了，吃得不好，营养不良，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在霸亦桥眼里，桐桐还是个小孩儿呢。

    亦桥妈妈说，“就开个玩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随后又说，“那你以后别后悔。”

    现在是小姑娘，以后会一直是小姑娘么。家里条件好了，女孩子很快会窜个儿的。桐桐这孩子吧，她是喜欢的，心思单纯，你对她好，她对你好一万倍，典型的付出型人格，幸好能明辨是非，遇到不喜的人物也能竖起浑身尖刺。

    昨天亦桥妈妈辅导了一下桐桐的数学功课，发现桐桐挺聪明的，虽不如他们穿越人士，但相比普通人来说，桐桐智力在平均水平上上，考个很好的大学完全够了，又无需让桐桐去搞研究。

    霸亦桥妈妈是保守派，想着如果他们一直没办法回到现实世界，那这里也不错，她习惯凡事提前考虑好，做一步看三步，所以她已经在帮儿子看媳妇了。

    已经被亦桥妈妈盯上的桐桐，毫不知情。

    瓦屋今天人多，八仙桌快坐不下了。桐桐又悄悄蹲在门槛边吃饭，她喜欢蹲着吃饭。

    桐桐妈对霸森使个眼色，霸森咳嗽一声，“桐桐。”

    桐桐端着饭碗，又挪回椅上坐着。

    饭桌上，小王子对霸无棱的到来很不满，主要是桐桐专门为霸无棱做了一碗猪血猪肺汤，给他补血，专门的，只有一海碗，别人都没有

    气死了，他凭什么

    霸无棱喝了一口香醇的猪血猪肺汤，见弟弟在旁边咽了咽口水，霸无棱夹起一片猪肺，喂弟弟吃。

    猪肺一般都有些苦味，小孩子不喜欢吃，但桐桐用生姜爆炒一番后，加猪血一起煮，盖住了苦味，小孩子连吃了两块，小嘴巴油汪汪的，“不吃了，哥哥你吃。”

    猪肺汤蒸腾出温暖的水汽，霸无棱捕捉到小王子的眼神，挑眉，红唇慢慢地吹猪肺汤的热气，对着小王子吹，浅抿一口，“好香。”

    猪肺汤的清香拂面，小王子闭眼，没有人发现他悄悄的，悄悄的，轻嗅一口，嗅了个寂寞。

    饭后，桐桐妈妈洗碗，让桐桐出去玩。小白玩了一上午，自己去狗窝午睡。

    桐桐没事干，又去找机器人吕子维，吕子维不知跑哪儿去了，桐桐在自家周围找了一圈，没看到，心想他是不是回家了。

    于是去霸无棱家的竹林。

    他果然在，没再捡垃圾了，在拔春笋。

    “吕子维。”

    吕子维90度旋转过脸来，调整了一会，才找到机器人语言，“桐桐，中午好。”

    桐桐踩着厚厚的竹叶，走到吕子维身边。

    吕子维垂下脑袋，继续掰春笋，掰好的春笋，放进他脚边的竹篮，竹篮里已经快装满了，他找的春笋都是一个高度，整整齐齐摞起来。

    桐桐蹲到他旁边，“你不休息吗”

    吕子维“我不休息。”

    然后加了一句，“要是没活干，就休息。”

    “下午还捡垃圾吗”

    “下午还捡。”

    “为什么现在掰春笋呀不去捡垃圾。”

    如果是桐桐，她会一次性把所有事情做好，她才安心。

    吕子维说“你们在吃饭，捡垃圾脏的。”

    原来是怕别人看到他捡垃圾，吃不下饭。桐桐忽然有被暖到，蹲下来帮他一起拔笋。她拔了一棵，放到吕子维的篮子里。

    吕子维一只手掰竹笋，另一只手悄悄地把桐桐掰的竹笋拿出篮子。

    桐桐瞥见了，“为什么不要我掰的”

    吕子维“不一样长。”

    原来他有强迫症，桐桐无语了几秒，她不掰了。

    桐桐前边，地面的绿色竹叶忽然悉悉嗦嗦的颤动，桐桐再仔细一看，是条蜿蜒爬行的绿蛇。

    她炸毛搬地跳起来，“啊”

    吕子维跟着站起来，一把将桐桐举起来，像那种举重搬地把桐桐举起来，飞速把她放到安全处。

    然后转身回去，抓起蛇脑袋，扬起来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快准狠地解决绿蛇。

    桐桐被人举上举下，脑袋都晕了，等她反应过来，绿蛇已经被解决。

    她吐了。

    吓到她了，吕子维僵硬了一下，脚尖划拉来一些竹叶，盖住死掉的青蛇。

    “桐桐，对不起。”

    吕子维说完后，垂下眼睛，背对着桐桐，沉默地走进竹林深处。

    桐桐确实被吓到了，吐完了，去霸轻竹家弄一些水漱口。然后再去竹林里找吕子维。

    千百根碧竹耸入云霄，风过吹出沙沙的声音。桐桐找了好一会，终于看到他了。

    他落寞地坐着，背靠着根笔直的老竹子，听到桐桐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脑袋，后脑勺对着桐桐。

    桐桐又绕到他面前。

    吕子维只好闭上眼睛。

    桐桐说，“你不理我啦”

    吕子维摇头，慢慢地说，“我会吓到你。”

    “你救了我，要不然我就会被蛇咬，会中毒死掉的。”

    吕子维还是很失落，桐桐要去牵他的手，被他躲开。

    没一会儿，他缓缓地伸过来另一只手，右手没有抓过蛇。

    桐桐和他牵着手站起来，往竹林外边走。

    两人右手牵右手，吕子维以奇怪的姿势，背朝前走路。

    桐桐噗嗤笑，“吕子维，你好奇怪哦。”

    如果吕子维有表情的话，那么他浅浅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