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掐疼我了！”白色姑娘的嗔怒打断了她。
苏暖暖不自觉攥住了她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紫红一片。
“对不起啊，陈娟。”苏暖暖糊弄了过去。
她今天来，是给自己买日用品的。但看到架子上的毛线，改了主意。
二十分钟后，苏暖暖独自一人，站在了砖厂的大门前。
杨俊生一路疾跑过来，满脸是汗。他急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来镇上买点东西，顺便看看你。” 苏暖暖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示意他擦汗。
杨俊生捏着手绢，受宠若惊。
苏暖暖是知青里长得最好看的，性子高冷惯了。杨俊生花了半年多工夫才追到她，追到后也是小心翼翼地，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宠。
平日都是他见缝插针，回去找她。她主动来，还是头一回。
“你缺啥，等下我去买，晚上带回去给你。日头大，别中暑了。”
苏暖暖做出为难的样子，在他再三催促下，才将未来婆婆定亲，还要他代老大迎亲的事说了，“听说那姑娘名声确实……哎。再说，你大哥不该被蒙在鼓里。”
见他沉默，苏暖暖心中忐忑，垂头道：“我是外人，原不该跟你说这些，你要是怪我……”
“不！”杨俊生目光清亮，脸上满是喜意，“你替大哥打算，也是因为当做一家人了，我开心还来不及！”
“你说得对，娘不该这样办事。娶媳妇的事，得让大哥做主。我给他写信去！”
苏暖暖拉住他的手腕，担忧道：“写信太慢了，不如发个电报？早点解决，省得坏你大哥名声……也别耽搁那个姑娘。”
迟则生变。要是这期间，宋柳再生出幺蛾子，咋办？
苏暖暖心里有点忐忑。发电报一个字三分五厘钱。就是再简洁，也得七八毛钱，比八分钱一封的信贵太多了，要是俊生不舍得……
杨俊生哎了声：“你说得对。我给大哥拍个电报，发加急的！”被她攥住的地方，触感细腻柔和。他不敢细看，有些语无伦次，“暖暖，还是你想得周到。有你，真好。”
杨俊生是时下流行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白白净净的，是丈母娘偏爱的那一款。
苏暖暖喜欢的却是奶油小生。
当初同意处对象，是他真心对自己好。他条件不错，人在镇上工作，在农村是独一份的体面。再加上有个当兵的哥哥，家里较别家殷实些。
而有了杨俊生的照拂，苏暖暖下乡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但要说爱，是没有的——在温饱面前，喜欢是不该妄想的奢侈品。
重生回来，苏暖暖想对他好些，甚至于，试着爱上他。
“那你快去吧。再两个月，天就冷了。我买了毛线，给你织围脖、手套，省得你路上冻着。”苏暖暖拎着的网兜里，清一色的灰色毛线。
杨俊生心里泛甜。他掏了掏自己的兜，摸出一把钱票：“你也给自己买点线……农闲了再弄，别累着了，也别伤着眼。”
苏暖暖哎了声，眼中有些酸涩。
杨俊生给她买过很多东西，但不曾给过多余的钱票——婆婆教得好，说千万不能让媳妇握着家里的钱。哪怕梦里俩人成了亲，除了家用，他的工资是攥在自己手里。
如今她不过稍微示好，杨俊生就主动给了。
看来男人啊，还是得自己调/教。
该走了。
苏暖暖走出几步远，突然回头：“你之前说成亲，还办不办了？”
苏暖暖往村子里走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经历过几个男人，不乏表面或温文尔雅，或霸道甜宠的，但到最后，最怀念的，觉得适合过日子的，却是俊生。
他此前提过几次结婚，都被苏暖暖拒绝了——无非是拖延着，盼着哪天政策变了，能回城。如今知道再等几年会恢复高考，正大光明地回去，她却不愿拖了。
俊生人长得端正，条件又好，有不少大姑娘不嫌臊，主动招惹的。
宋柳式狗皮膏药是一个，当然这膏药交给大伯子，马上就能从根源上解决了；她的塑料闺蜜陈娟，还有村里的、镇上的……梦里头可没少设计他。
她如今想通了，自然要早早在俊生身上盖章。
有再敢觊觎的，有一个算一个，来一对打一双。
想到方才俊生又喜又惊，攥住她手腕问是不是出事了的傻样，苏暖暖忍不住笑开。
笨，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过是天快冷了，世道艰难。她跟俊生，俊生跟她，合该相依相偎，互相取暖。
她知道后面大体形势走向。有她这个“先知”，再加上俊生的能力，到时分了家，好日子啊，且在后头呢。
——
清平市西郊某军区，营长办公室。
杨向东盯着电报，愣了有十分钟。
“杨营长，家里是有啥子急事？”教导员柴荣敲门进来，“有啥困难你说，咱这么些人呢。”
电报即发即收，但通知到个人就得看情况，一般要两个小时以上。寻常家里不会发电报，嫌贵。轻易不来，一来就是加急的，那边收发员连忙安排了人送来。
柴荣一听说，就连忙来了。
他俩入伍时间差不多，又是一起往上升的，战火里命一样的战友，多少年的交情了。如今俩人搭班子，有啥能帮衬的就帮衬点儿。
杨向东抿唇：“确实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几天？”
“一周。”
“你来回就得小五天，再加上办事，估计来不及。”柴荣摆了摆手，“你往年都没休过探亲假，干脆手里活安排交接下，一起休了。十天吧，不不，十五天。”
见杨向东拒绝，柴荣又道，“前年为了掩护咱们牺牲的战友，张建业。他家里老娘在，媳妇当时不也怀孕了？我记得跟你一个镇上。你事办完了，回来前，替咱们去瞅上一眼，也算全了咱们一片心意。”
杨向东沉默着点头。
柴荣看他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人上了年纪吧，生老病死，就是常事。以前穷啊，吃不饱穿不暖，眼瞅着好了，老人也算是享过福，不留遗憾了。看开点！”
“想啥呢？”杨向东瞪了他一眼，“我老娘要给我包办婚事。”
“咦？好事……嘛。”想到杨向东那个娘，柴荣一阵牙疼。
那个老娘啊，不是省油的灯。杨向东刚入伍，她让小儿子代写信给部队，问老大津贴多少，是不是全额寄回去了。不说这些，杨向东刚进来时，身上那么些个疤痕，看着就是从小被打惯了的。
突然主动来一回，还不知道里面啥浑水。
总之，不会有好心了。
“新时代，可不允许包办婚姻。”柴荣义正言辞，确认不需要部队出面，好奇了，“老子娘，大过天。她要是撒泼耍赖，你准备咋办？”
杨向东扯了扯嘴角，刚硬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摆事实，讲道理。”
怎么可能？
柴荣见过他整人的样子，心里有些怕：“悠着点。别闹得兜不住。”
杨向东看着左胳膊上的伤，眼中闪过暗光：“放心，兜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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