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鸡蛋羹

    钱招娣遭那一踹,纯粹是因为让宋来福没脸,招了乡邻们笑话。

    一屋子的人,心里有数,暂时熄了找麻烦的心。

    二娃没数,但他听大娃的。日常不是抢原主东西,就是戏弄她。亲娘因为她被揍了,心里更是怨恨。饭桌上,抓起一把土就撒到她粥里。

    宋柳端给宋来福,连声爹都没叫:“咱家都敢糟践粮食了?”

    没吃过大饥/荒的苦,不知道珍惜粮食。

    宋来福肉疼啊,手一挥,筷子摔到二娃脸上:“不吃滚!”

    二娃脸上一道红印,眼眶红了。他狠狠看了眼宋柳,宋柳手快地将两人的碗调了个儿:“板子不打到自个儿身上,不知道疼。你尝尝,长长教训,省得以后外人教训你。”

    二娃伸手去抢,被她一筷子打到麻筋,不由怒骂:“丑丫头,贱丫头,烂丫头,没人要的骚娘们儿……”

    “不想吃,都给我爬出去!”宋来福一拍桌子,都安静了。

    宋来福又瞥一眼宋柳。

    教亲弟弟吃坏的,她吃好的,一点规矩也没得。还有早上,带着外人找自家人的错,反了天了!她现在眼里没后娘,那是不是以后也没爹?

    皮痒了,欠教训啊。

    “大队长交代了,接亲前,你在家里歇着,养养伤。正好,你后娘今早上身子不爽利,你照应着。”

    钱招娣本来想装心口疼,赖着不上工,听宋来福主动提了,早上生的怨怼很快烟消云散。偏头对上宋柳,怒气又开始躁动。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可享了大闺女的福了。”

    宋柳问:“我一直没见着媒人,彩礼啥的也没见过,送嫁是个啥章程,嫁妆也没个影儿?”

    钱招娣道:“咱家啥家境,你不知道?外头还欠着饥荒,哪来的钱置办嫁妆!彩礼,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跟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卖闺女哩!”她话锋一转,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你去了,千万别提彩礼的事,省得让人小看了你。”

    宋柳哦了声,又说:“六十块。”

    不多不少,正是杨家折算彩礼给的现金。

    问题是她咋知道?

    宋来福看了眼钱招娣,钱招娣捂着心口干嚎:“我的娘哎,闺女啊,你敢说,我可不敢听。谁家听到问,都骂你一句不害臊!听我一句劝,千万别问。”

    问就是姚婆跟亲爹私自昧下了。

    可不就是卖闺女嘛。

    许多人家嫁闺女,彩礼跟礼金是留着救济家里的。可也少有啥都不给准备的。

    不过正好。宋柳跟这家的牵扯,越少越好。

    宋来福听见她问彩礼,要嫁妆,差点没忍住直接扇她耳巴子。

    闺女生了外心,胆子一天比一天大。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儿往外拐了。

    他上工前,特意跟钱招娣说了句:“没几天了,该教的教,不能让人家说咱家没规矩。”

    钱招娣高兴啊,连连点头。

    可惜他低估了宋柳,也高估了钱招娣。

    打,打不过;骂,人不听。

    烦得狠了,宋柳舞着切菜刀,问:“你是不是想跟我一块去地底下,瞅瞅我娘?”

    钱招娣抬脚就往外跑。

    她早说了,丫就是一疯子!

    一个屋檐下待两天,自个儿不死也得疯。

    鸡被他俩吓得咯哒咯哒,在院子里下了个蛋。宋柳捡了,隔着水炖鸡蛋羹。

    她没找着酱油,就稍微加了点盐。火候把握得好,蒸出来的蛋黄嫩黄嫩的,入口只觉鲜香,细腻滑嫩,口齿生香。

    再泡一碗红糖水,喝得人暖暖的,身上爽得直冒汗。

    宋柳以“客居”的心态住着,付出的代价是劳动。她用小树枝,搭了个简单的鸡棚,把鸡撵进去。然后用扫帚扫了院子,灶火间也稍微擦了下,显得不那么脏兮兮。

    收拾好了,她就跑到山里去,采摘当天要用的草药。脸上、身上的麻子坚持敷着,注意避开日晒,几个疗程后,印子就会慢慢消去。

    跟寻宝似的,她找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还挖到了茅草根、黄花苗。野菊花也开了,一朵朵的,看得人心情愉快。

    适当炮制,这些都是能入药的。

    到了这会儿,宋柳就非常遗憾,没有别家穿越人士标配的空间。只能把炮制的草药晾晒了,挂在树上——等着嫁人了,再来取。

    宋柳出来时,拿了几根火柴、盐巴、红薯,又去河里用树枝叉了鱼,午饭和晚饭便在外头解决了。

    她不回家吃饭,家里的几个人乐得开心,省口粮了不是。

    且看着干净有条的院子,宋来福还以为是钱招娣“调/教”到位。钱招娣也不戳穿。她总不能说自己没本事,收拾不了贱蹄子。

    晚上,宋柳主动在灶火间住下了。她想离那家人越远越好。

    一时间,竟也处得相安无事。

    私下里,钱招娣则狠狠地跟宋大娃抱怨了一通。

    她憋屈啊。

    宋大娃笑得邪性:“我有个法子,保管能狠狠整她一番,又叫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夜里找人摸上门,佯装强女干。

    “不不!名声坏了,杨家不要她,不得把礼金退了?那可不中!”到手的钱,再没给回去的道理。

    “那人么,就是吓她的,不动真格。你偷摸看她身上有啥特征,到时也有个说头。小丫头片子遭了这事,谁敢往外头说?娘你拿了把柄,以后她不得听你的?”。

    钱招娣想到宋柳嫁过去的好日子,余下的最后一分顾忌放下了。

    次日里,钱招娣主动向宋柳示好,见对方不答,也没恼,只约着晚上一起去河边洗澡。

    天热着,村里的男人是随时随地能冲凉的,女人们要么在自个儿家烧水,要么就等天黑了,互相约着,去河边洗。

    规矩是定好了的。以一块大石头为界,上头是女的,下头是男的。

    宋柳本就不习惯跟人一起洗,更别说那人是钱招娣了,就一口否了,冷眼看她闹什么。

    早饭后,她要出门,钱招娣抢着走,也不知绊脚了还是咋地,要摔呢,一下子拽住宋柳的裤子。要不是宋柳手快,就得被拽下来了。

    宋柳气得脸红了,钱招娣却态度良好地道歉。

    宋柳生了警惕,却始终没等到。

    入了夜,她勉强睁眼到半夜,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乍以为钱招娣又招了虫蚁,待那人堵住门,她才发现,是个人!

    猜得不错的话,还是个男人。

    宋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手上有些工夫,但要是对付成年男性,从体力上就差了许多,压制不住。

    她只能赌一把。钱招娣怕死,暂时不敢惹她。想出这招的,估摸着是宋大娃……但只要跟宋老二一家有关,对方就不敢真做出什么。

    出气再爽,也爽不过礼金在手。

    宋柳踢翻盛水的铁盆,哗啦一声,对方不动了,甚至退出了门外。

    “抓贼啦,有小偷啊!!!”宋柳高声喊着,一手拿着烧火钳,冲出去,“小偷,别走!”

    那人是偷人的,竟被当成偷东西,也不妨她这么泼辣,扭头往外冲,仍是挨了几下。也不知咋想的,不敢走院门,从篱笆往外翻。翻出去时衣服被挂着了,噗通一声滚到地上,倒抽一口凉气。也顾不上别的,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

    宋柳站在院子里,用烧火钳捣地,叫骂着做出追赶的架势。眼见着人跑远了,才对着夜空叹了口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钱招娣、宋大娃一日一出戏,烦啊。

    所以,她的好老公,不,那位代哥迎亲的原男主,就非得再等几天,不能明天来接亲吗?

    ——

    河源市火车站,刚走出车厢的男人打了个喷嚏。战友秦文调侃:“喷嚏啊,打一个是有人想,打两个是有人骂。营长,看来是有人想你喽。”

    话音刚落,杨向东又打了一个。

    秦文摸了摸鼻头:“有人骂,那也是遭人惦记。”

    “阿嚏!”

    “阿嚏!”

    ……

    杨向东冷漠道:“这叫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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