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疑惑、震惊的神情一晃而过。
母胎单身27年的宋柳想到夫妻义务，脸色爆红，转而从红到白。
为了说话，他离得有些近了。
宋柳的小腿肚开始发软。心里慌张，脑子里想的越发不着边际：如今是不讲究避孕的，措施少，效果差。万一中奖怀上了，咋办？医疗条件不好，一难产，就是一尸两命。再者，发生关系了，以后还好离婚不？
见她不吭声，表情古怪，杨向东正了神色，张口要说明来意，却见宋柳偏过头，道：“好巧啊，没想到这里碰上。是不是知青们说的那句话，千里有缘来相聚？”
声音娇娇柔柔。些微的颤音像是带了钩子，钩得人心微动。
杨向东：“……”
该说她不知羞，还是作风胆大？
杨向东清了清嗓子，撇清干系：“宋同志，对不住，我来是为了……”
对不住？
宋柳心里咯噔了下，忙打断他：“你来都来了，都到村口了，不到家里坐坐？”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蒸腾，她咬着唇，迫着自己开口， “来都来了，有啥话，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他太高了，宋柳得昂着头看他。
日光迎面照着，刺得她眼眶发红，不停地眨眼。
长长的眼睫毛闪啊闪的，闪烁出几颗眼泪。好似秋日清晨，挂在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他还没说啥，咋就要哭了？
要是等下开了口，还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杨向东最是厌烦这样的妇人。
他扫视了一圈，点了点头——大马路上的，确实不方便。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隔着一臂的距离，彼此都沉默。
宋柳安静地分析。
原书里，杨向东因为不喜老娘和包办的婚事，从未回来。
可他出现了，行色匆匆，赶在了接亲前。只能是一个缘由——他要退婚。
那她呢？
这门婚事，要退吗？
宋柳将人带回堂屋，给人倒了一茶缸红糖水，然后忙碌开了。摘颗番茄，掐把小葱，又是洗又是切的。
杨向东几次张口，话到嘴边，又被她引开了，索性就看她忙碌。
他将走到院子里，便见着灶火间，宋柳用一根铁丝捅开了橱柜的锁。
杨向东：……
宋柳没发现他这一瞥。
她从橱柜里拿了颗鸡蛋，盛了猪油的瓷茶缸。抓了把玉米杆，飞快地起了火。待锅热了，用铲子挖了点猪油，在锅里划拉了两下，油划开了。
火很大。热锅凉油，蛋液浇上去，飞快地凝结，膨胀，软和和的，金黄金黄的一团。
宋柳飞快地铲了出来，就着热油锅，放了葱末、蒜末稍微炝了下。它们变了颜色，喷鼻的香味也散发了出来。切成丁的番茄浇上去，香味中很快裹挟上番茄所特有的酸酸甜甜，飘到了灶火外。
杨向东吞了吞口水。
他这几天赶路，没正经吃过饭。在镇上吃了两碗面，明明吃饱了的。但这会儿闻到香气，肚子里的馋虫醒了，咕咕地叫。
炊烟袅袅，热气蒸腾，媳妇忙碌着为自己下一碗面——杨向东曾无数次期盼过这个场景。
可惜人不对。
他叹了口气。
橱柜里还有钱招娣中午做的面条，宋柳直接下了。她手脚麻溜儿，几个转身，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
热腾腾，香喷喷的。
白而柔的面条裹上了鲜红的汤汁，青绿的菜叶，颜色甚是瑰丽，像是一幅画一样。面条吸足了水，又好似一个个白胖子，从头到脚散发着香味，叫嚣着“来吃我呀”。
“老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我也不会做啥，就捡现成的随便做，你且吃吃看。”宋柳把碗筷放在了他面前，笑望着他。
杨向东想，咋叫随便做？
村里人家，轻易谁吃白面啊，鸡蛋也大多攒着换票啊啥的。便是舍得吃的，也做不出这么好看又好闻的——这么贪吃的媳妇，就是到了他家，少不得受老娘磋磨。
他正襟危坐，斩钉截铁道：“我是来退婚的。”
猜想落到了实处，宋柳艰难地吐了口气，眼眶莫名发酸。
穿越后，莫名破了头，接盘原主的极品家人，以及一桩“不得不”的婚事……一件接一件的，她疲惫，又心累。
白捡一条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好好活着，是真难啊。
她呼出了几口气，开口时带着哽咽：“我知道了。”
杨向东沉默片刻，道：“不管如何，退婚损了你名声。我娘给的礼金，就当做是补偿。你拿着，嫁个好人家。”
村里嫁娶，女方大多带床被子搭几个凳子或者暖壶就嫁了的。她拿着六十块，咋都能嫁得好。
宋柳红着眼瞪他一眼，在他瞅过来时，又快速转移视线。说是补偿，话语中全然没有愧疚和歉意，像是发号施令惯了的理直气壮。
宋柳掐着大腿告诫自己稳住了。
她慢条斯理地，实则怕自己发抖，露了怯：“面就要坨了。还是你喜欢吃坨的？”
杨向东看了看面，遂掏出了一市斤粮票和一毛钱：“你收下。”
宋柳接过来，仔细观察粮票上面的纹路，心中却想，为了撇清跟她的关系，他出手挺大方。就不怕她贪财，愈发抓住他不放？
杨向东吃饭速度很快，但不粗鲁，反而有些好看。
热气蒸腾，淡化了他眉眼中的锋利，似是好亲近了些。
乍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只是生得严肃些，气势有些迫人……吧。
杨向东一口气吃完，自觉地洗刷了碗筷，重又坐回堂屋。
而宋柳已在不断的心理暗示下，胆子渐渐长了起来。见他坐稳，先开了口：“杨同志，婚不能退。”
杨向东面无表情，静静地看她。他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眼珠子甚至过于漆黑了，像是潜藏着无尽的深渊。
“你说什么？”
宋柳大腿肉被掐得发紫，仍有些黑的脸有些泛红。她哆哆嗦嗦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我，我，不，不，不同意，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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