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事定
沈三郎今晚就住在了县衙后的客房里。
简单洗漱后,沈三郎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兴奋,有紧张也有期待。
他要有自己的家了!
以往,在打仗间隙的时候,尤其是冬天大雪封闭了一切交通,每到那时,不管哪个国家和部落都只能默默地磨刀,准备来年开春再战。而他们这些兵就那个时候最得闲,除了操练,就是想家,吹牛闲扯和听老兵们讲荤笑话。
那个时候没人会去提醒他们到时候是不是还活着,连最爱骂人的军头都笑眯眯地跟着听几耳朵。
他刚开始只有跟着听的份儿,后来打了几场仗还活了下来,就有时候也跟着吹几句,再后来他成年了,除了听那些老兵油子们大声讲荤段子,也跟着吹牛,说大话,畅想着将来娶个如何美貌能干的小媳妇,生一堆满地乱跑的小崽儿什么的。
有一次,他听个老兵说,攒着军饷和赏钱,等以后不打仗了,“二十亩地一头牛,媳妇孩子热炕头”的过几年安生日子。他便也跟着悄悄存钱。
后来他杀的敌人多了,对军功琢磨的也多了,便开始悄悄转卖一部分自己杀敌的功劳,换成金银珍宝,而不是越来越高的勋位。
他的军头还夸他‘终于长脑子了’,嘿嘿,他又不傻。
现在他手里的银钱娶媳妇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要安顿一个家,还得好生琢磨琢磨。。。。。。
沈三郎在黑暗中抑制不住地咧嘴儿偷着笑起来,又在炕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儿,把被子都给缠在身上了才渐渐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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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方媛心事没了,很是睡了个好觉。倒是方秀才和李氏几乎一夜未合眼。
心疼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这么给嫁出去,实在不是他们的本意,尤其是李氏,不但自己哭肿了眼睛,还把方秀才的肩膀给使劲儿咬了好几口来解恨。
方秀才心疼肉也疼,恨不能立时就去把那个什么太监给劈了!
“好了,别哭了啊!还是想想在哪儿给那小子弄个宅子要紧。”方秀才很是清楚,与其哄人倒不如找点事儿来做。
果然,李氏一听就住了泪,还认真的想了起来。
“姐夫不是说,三郎的军功里有个三十亩的宅子?咱们满县城里也没这么大的现成的宅子吧?”
李氏支起半边身子,一双红肿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闪亮起来。
“不是三十亩地的宅子,是累积军功赏宅基地三十亩,可以在一处,也可以分几处。这三十亩宅基怎么个算法自然是颇有讲究的,一伸一缩差别大了去了,总归都是衙门说了算。
如今这事正落在你相公我的手里,自然是拣好的办,等明日我寻了册子,再跟那臭小子多看几处。”
两人一夜细语,略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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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郎这一夜也没怎么睡,早上起来又习惯性地练了一趟拳脚,出了一身大汗,冲了个冷水澡,这才觉得浑身舒爽。
又在外头买了十来个大肉包子,就着摊子上的稀饭、咸菜,几口一个吃得痛快。
倒不是人家不管他早饭,实在是他习武起得比人家早了一个来时辰,他都拾掇好了人家还没动静呢。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一有时间就赶紧把肚子填饱,而不是等着人喊开饭。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了敌情,就得饿着肚子上战场,那才叫吃亏没处说呢。
等衙门里的仆役来寻他,他差不多已经吃饱了,一听是方主簿寻人,赶紧把剩下的两个包子揣怀里,抹抹嘴,丢下一串钱就走了。
方媛远远地瞧着,这人的饭量可不小,他一顿吃的都快赶上她一天的饭量了,两个弟弟加起来也许能和他打个平手?!
还有,瞧着他身高腿长的,坐在摊子上的小凳子很是窝曲,以后家里的凳子是不是应该高一些。。。。。。
方媛不知不觉就想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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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郎见了方秀才,这回倒是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岳丈”。
方秀才嫌弃地哼了一声,也不招呼他坐,自己背着手在公事房里来回走了两趟,才摸出一本册子和两张纸丢在桌子上,道:“我早起去了一趟青云观,让人占卜了下,天作之合。”
说着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除了傻大个,实在看不出哪儿有天作之合的迹象来。
他很是怀疑那些老道为了几个钱儿说瞎话。
“可会认字?”方秀才听着沈三郎言谈也不算粗鄙,似乎读过书的。
沈三郎收了傻笑,挺直了腰杆道:“会。。。写几个,不如认识的字多。”
“能认得几个就不错了。”
方秀才说的这是真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
实在是这年头有几个人能安安定定地坐下来认字、写字啊?大不是被人撵着逃命,就是撵别人。
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在路上’。
可见,整日行军打仗还能有机会学认字的沈三郎还是有些造化的。
识字就好。
方秀才躁动了片刻,还是扯了一张纸过来,自己磨了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沈三郎抻着脖子看了看,这就是婚书吧?
以前村里人成亲可没这个。
好似听见了沈三郎的心语一般,方秀才笔下一顿,道:“如今县里不比从前,再者,也得堵死了那夏太监的路子,不然,给他挑出漏子来,哼哼,你这亲事也白结了!”
敢动老子的媳妇试试!砍不死他!
沈三郎从军多年,不知杀了多少人。自打看了方媛一眼,就已经把人放到了心里,又听闻那夏太监的手段,心里早存下许多不满,如今被这话冲起了杀意,真个都要把墨池给冻住了。
方秀才看着被手一抖写坏了的字帖,不由骂道:“你个蠢材,干得好事!”
把沈三郎赶去一旁,自己另写了一张,才喊人过来,指点道:“婚书写了一年前的日子。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原本是打算那个时候趁大军休整之际成亲的。”
沈三郎被方秀才一骂,倒是冷静下来,此时闻言嘿嘿一笑,接话道:“正是,正是,后来起了敌情,又干上了,这才把亲事喜宴推迟到现下。”
这点倒不全是编的。
确实,原本他们大军是应该去年休整的,结果后来另一边起了敌情,那边的军队吃紧,他们跟着又往别处去增援了。
这仗打了大半年,直到快入冬了对方才丢下七八成的伤亡,败退而逃,这一仗打得对方元气大伤,估计没个三年五载,缓不过劲儿来。
他们才终于得以休整。
这两个脑子都不差,你一言、我一语把个故事编妥了,又给得了空儿来瞅瞅的许县令听过。
“嗯,这样就很好。”
既不过于完美让人起疑,也不给人漏子可钻就足够了。
然后,方秀才突然道:“既然他们一年前就已经写了婚书,媛儿的名字就不必登录在册了!”
许县令微笑着一捋小胡子,频频点头,道:“很该如此。”
有了官府的婚书,再把婚事坐实,这大事就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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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对于婚后的安顿,沈三郎有些发愁了。
方秀才和李氏自然想让女儿就近安顿在县城里,照应起来多方便;而沈三郎则觉得他必须重新审视和规划自己以后的路。
有了媳妇和想有个媳妇到底是不一样的。
以往,他是想娶个媳妇,却没有认真想过娶了以后如何如何。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成了亲就跟兄长们一样,或者媳妇在家有他爹和兄嫂们照应,他得了空便回家团聚一番。
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
打见了方媛起了心思,他便恨不能天天挂身上,揣在怀里,怎么可能让媳妇一个人过日子?!
既不放心,也不舍得!
只是,除了几个高级将领,整个大军也没有人带着媳妇随军的。。。。。。
不过沈三郎也知道,眼下,还是把人给娶过门,入了洞房才是当务之急。
别的那都可以缓缓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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