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陈建林邻居陈二毛正睡眼惺忪地从茅厕里出来。
他们这地头的茅厕都是安在院子里, 平日里起夜的时候用得是夜壶, 可是宋红春倒霉,陈二毛家的夜壶下午摔坏了,他喝多了酒,半夜里寻摸不到夜壶,便只能冒着冷出来上厕所。
陈二毛睡眼惺忪归惺忪, 可没阻碍他一眼就瞧见了陈建林墙壁上趴着的宋红春。
黑灯瞎火,墙壁上还有个人,这不是贼, 是什么!
陈二毛立即就扯开嗓子喊道:“有贼!陈建林你家进贼了,快抓贼啊!!!”
他这嗓门也是大队里出了名的大,声音一喊, 半边生产大队的人都被惊醒了。
宋红春原本都以为事情成功了,被他喊了一声,吓得在墙上晃了一下,一屁股摔在了陈建林家里。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在屋里原本在做好事的陈建林冲出来抓了个正着。
此时, 左邻右舍都拿着棍棒跑过来了。
宋贝没瞧清那贼是谁,但是也怕有同伙里应外合,便立即打开门,让人进来帮忙。
“贼在哪呢?”陈二毛去年年底被人偷了条新做好的裤子, 害得他连过年的时候都是穿着打补丁的棉裤,这会子便义愤填膺地拿着棍子跑来了。
“贼在那儿呢。”
宋贝忙指着墙角说道。
陈二毛带着一群老少爷们冲了过去。
这年头大家生活都抠抠搜搜,最恨的就是当贼的, 这做贼的伸手一拿倒是轻松,可却要害的别人家损失惨重。
“去把他打死。”
陈二毛咬牙切齿地拿着棍子冲了过去。
陈建林早在刚才就认出抓的人是谁了,此时却故意不挑明,还拿抹布堵住她的嘴巴。
陈二毛等人几棍子打下去,疼得宋红春眼冒金星。
她想喊说是自己,可嘴巴堵着抹布,只能唔唔唔地出声。
等白秀英提着灯出来,众人用灯一照,顿时傻眼了。
“这不是陈植林媳妇吗?”陈二毛拿着棍子,瞠目结舌地看着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宋红春。
白秀英瞧见宋红春,再看见她裤兜里掉出来的香料,哪里还不明白,她冷笑一声,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把这婆娘抓过去陈植林他家,咱们去问问他,到底怎么找的媳妇,竟然还找出个贼来。”
“走!”
众人都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点头答应。
街坊四邻都被这边的动静惊醒,婆娘们穿上衣裳,出来一看,便瞧见白秀英打头,带着一群人压着宋红春朝隔壁陈植林家里走去。
“这是咋回事?不是说抓小偷吗?”
陈二毛媳妇拉住陈二毛,朝着宋红春努力努嘴,“怎么抓了宋红春了?”
“这小偷就是宋红春啊。”陈二毛说道,“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啥?宋红春是小偷?”
陈二毛媳妇的眼睛都瞪得快掉出来了,这哪个生产大队没个好吃懒做,喜欢小偷小摸的人,可那些都是男的,现在倒是新鲜,竟然出了个女贼来了,而且还是陈植林老婆,这可真是新鲜!
“我也去看看。”陈二毛媳妇跑了出来。
“砰砰砰!”
白秀英带着怒气,拼命地拍门。
大厅里,陈家业一家三口脸色都绿了。
“这宋红春真是搅家精,办什么事都不成!”林秀红又气又怕,本来以为这事十拿九稳,没想到竟然还给弄巧成拙了。现在倒好,当场被人抓住!
“开门啊,林秀红,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醒着,快出来开门,不然我们就带你媳妇进县城,让她去坐牢。”白秀英见林秀红他们迟迟不来开门,便高声喊道。
她这话一出,大厅里几人顿时吓住了。
陈植林他爷奶这几年都老了,耳朵不怎么好使,可白秀英的声音那么大,就算是聋子也能听见了。老两口颤颤巍巍地从房间里出来,看着大厅里的陈家业几人,纳闷地问道:“秀红啊,咋不去开门呢?”
林秀红皱着脸朝陈家业看去,陈家业抽着烟,一声不吭地别过头去。
林秀红也不能使唤陈植林去,外头白秀英等人的喊叫声一声比一声高,再这样吵下去,说不定真叫她把宋红春带去县城了。
林秀红没法子,只能是硬着头皮出来打开了门。
门一开,白秀英就把宋红春朝林秀红身上推去,那林秀红此时竟也不接一下,侧身一躲,由着宋红春一下摔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
“她二婶,你这是做什么?”林秀红还装模作样地露出诧异不解的表情。
跟林秀红做了这么多年妯娌,白秀英还能不清楚她这“好大嫂”的性格。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把把门推开,冷笑着走了进去:“林秀红,你可别装了,今天晚上这事,你一定要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你这儿媳妇跑我们家偷东西,这事你别和我们说你不知道!”
“就是。”
陈二毛帮腔说道:“没想到你们家竟然娶了个贼进门,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点了,免得也被人偷了东西。”
“二毛,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秀红呸了一口,“我们家媳妇什么时候当贼了?”
“我亲眼瞧见的,那还能有假啊?”陈二毛也不怕她林秀红,他指着那堵墙,“刚刚我从茅厕出来,就瞧见你媳妇趴在墙上,这不是做贼,难不成还是偷情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陈建林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骂她,还是骂我?”
陈二毛见陈建林恼了,神色有些讪讪的,但他很快就回到话题上去,“总之,你媳妇做贼,是我亲眼看见的,何况我们还当场抓到她。院子里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
“我呸!”林秀红叉着腰,厚颜无耻地说道:“这爬到墙上去,就是做贼,那我现在爬上墙,也是做贼了?”
她瞪了一眼宋红春,一把扯出宋红春嘴里的抹布,把她拉了起来,“宋红春,你跟大家伙说说,你是做贼吗?”
宋红春现在浑身都疼,但却知道厉害,她厚着脸摇了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就只不过是有些东西掉在了隔壁,想爬墙过去拿而已。”
她说着这话,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宋贝,“宋贝,我真不是贼。”
宋贝面色微沉,她的眼睛落在宋红春的裤子上,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在宋红春裤子的口袋一抓,“你不是贼?那这些是什么?”
“这不是大料吗?”
陈二毛媳妇认出宋贝手中的东西,说道。
“不只是大料,还有八角和茴香、冰糖。”
宋贝摊开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手掌心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厨房里头的香料。你说你不是贼,没偷东西,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们买来的不行吗?”
陈家业在屋里都听不下去了,冲出来说道:“难道大队里就只能你们家买这些东西?
“大伯,你不必和我说话这么冲。”
宋贝压根不怕陈家业,陈建林也拉着她的手,护在她前面,冷冷地看着陈家业:“大伯,你和我媳妇说话客气点,现在是你们家媳妇当贼了,这香料谁有钱想买都成,可是谁出门带香料在身上?”
“就是啊。”
陈三狗他妈都摇头了,“你们怕不是把我们当成傻子了,就是隔壁东兴公社的傻子,也干不出这种奇葩事来。”
“这媳妇当贼还护着,陈家业夫妻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陈二毛媳妇嘀咕道。
“可不是嘛,一家人难道儿媳妇出门还能不知道?现在是在装模作样。对了,陈植林怎么不出来?”二毛环顾了下四周,嘲讽地说道:“现在这么吵,他别说还在睡觉,肯定是不敢出来了。呸,真窝囊。”
陈植林在屋里听得这话,脸色一下子涨红了。
他恨不得出去打陈二毛几拳,可他不敢出去,他怕丢脸。
宋红春被当场抓到,人赃并获,他要是出去,他也会跟着被人嘲笑。以陈植林那么严重的自尊心,怎么可能这么做?
“爷、奶,你们得去帮帮我爹我妈,”陈植林看向爷奶,哀求道:“这件事可不能闹大,不然的话,会连累我考大学,还会连累咱们家丢人的。”
“植林啊,你得和我说清楚这事。”陈植林他奶颤抖着握着陈植林的手,“他们外头说的话是真的吗?红春真的当贼了?”
“这……”陈植林脸上更加红了。
陈植林她奶哪里还不明白,“你们怎么这么糊涂!这事也能干!”
“奶,现在说这些也都没有用了,您出去帮忙劝劝。”陈植林催促道,“红春好歹也是你孙媳妇啊。”
陈植林她爷奶顿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们刚才一直窝在屋里没出去,就是摆明了不想掺和这件事。以往他们偏心老大偏心得老二都离了心,现在这件事要是还护着老大一家,那老二还不彻底对他们寒心了。
二老的犹豫都落在了陈植林眼里。
陈植林急了,忙道:“爷奶,你们可别忘了,将来给你们养老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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