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考试, 陈植林考完之后信心都膨胀得没边了。
陈家业夫妇更是仿佛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似的, 在大队里走路那都是用下巴看人的,知道的明白是他们家儿子高考完了,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们家这是当上省长了。
陈三狗他妈见林秀红路过,便八卦地多问了句:“听说你们家植林高考完了啊?”
“是啊。”林秀红笑眯眯地说道,她不失得意地说道:“我们家植林每场考试都是头一个出来的。”
“这么厉害啊。”陈三狗他妈咋舌地砸吧着嘴巴。
许百合没读过多少年书, 一听这话心里头佩服得不得了:“林婶子,你这下可就享清福了。”
“高考成绩还没出来呢。”
林秀红被人吹捧得眉开眼笑,摆摆手, 故作谦虚地说道,她看了下日头,道:“我不和你们说了, 我们植林这几天辛苦了,我得回去给他炖只鸡给他补补身体。”
等林秀红走了之后,她所说的话也传到了各家各户里头去。
这都是林秀红故意的,之前大队的人都在看她们家笑话,说她儿子陈植林没有陈建林能耐, 现在有了机会,林秀红还不使劲地吹,好让大家伙都羡慕她。
这些话少不了被有心人传到宋贝和陈建林耳朵里去。
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三狗。
“建林哥, 这植林要是考上大学,那可就是咱们大队,啊不对, 是咱们县城头一个大学生,这下可威风八面了。”陈三狗啧啧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不住地看陈建林,显然是故意要让陈建林嫉妒。
殊料陈建林脸上波澜不惊,不但没有嫉妒的神色,甚至还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还真不错。”
啥?真不错?!
陈三狗掏了掏耳朵,都要疑心自己听错了,这陈建林怎么不嫉妒呢?
他笑嘻嘻地舔着脸对陈建林说道:“建林哥,咱们这么亲的关系,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您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关你什么事?”
陈建林冲着陈三狗翻了个白眼,他抬起淘洗莲藕的盆子,对站在门口的陈三狗说道:“劳驾,让让,不然这水泼到你脚上,我可是不负责的。”
说着话,他就把脏水往外泼。
陈三狗连忙往后一跳,好险才躲开脏水。
陈建林倒完了水,懒洋洋地提着盆子,进了厨房,却是连正眼都不带瞧他一眼。
“这该死的陈建林。”
陈三狗暗暗咬牙,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笑出声来。
这陈建林横就横吧,等一阵子,高考成绩出来,他倒要看看陈建林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到时候,隔壁门庭若市,陈建林要是能好受,他就不姓陈。
陈三狗的想法可正是大队里不少人的想法。
那些人眼看着陈建林家的生活过得蒸蒸日上,宋姐面店的名声都传到各个公社去了,有些人去县城还专门跑去她们店吃面,吃完之后赞不绝口,说那臊子面、卤肉面和凉面都美味得很,一来二去,名声倒隐隐有盖过红星饭店的趋势。
这些人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奈何他们拿陈建林没办法,别的不说,向学军兄弟的事他们可是听说了,陈建林能干得出把人送牢里呆十几年,他们可不敢试探陈建林的本事。
这些人啊,也不学好,现在就等着看陈植林考上大学,好让陈建林嫉妒难堪了。
“又说那事?”
一见到陈建林进来,宋贝就偏过头对陈建林说道。
“可不就又是那件破事嘛。”陈建林摇头,他抄起菜刀利落地把莲藕切成一片片,“我都跟他们说了几回我不在乎了,那些人偏偏不信。”
这些天来,在陈建林和宋贝面前说这些事的人多的数不胜数。
宋贝勾起唇角,嘴角旁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我看那些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咱们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倒也不会理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建林点点头说道。
说真的,他还真的不在乎陈植林能不能考上,比起关心陈植林,他更关心他爹和他妈的身体,这老两口三天两头来回跑,陈建林正在犹豫着找个时间说服他妈,让他们把另外两块田地也出租出去,和他们一起去县城里,免得老两口平日既要忙农田里的活计又要操心他们县城的买卖。
然而,他们不主动找事,陈植林一家却不肯放过他们。
宋贝和陈建林刚忙活好晚饭,一家子正坐在饭桌前吃饭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宋红春的声音:“二叔,二婶,在吗?”
声音传来时,宋红春已经自顾自把门推开,走了进来。
白秀英把碗筷放下,脸上有些愠色,这一天天的,有完没完。
一家四口人都没人对宋红春有个笑脸,可宋红春却跟不在乎似的,这几个月来,她别的本事没练出来,一张厚脸皮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二叔,二婶,你们吃晚饭呢。”
宋红春笑容满面,她的视线看到宋贝的时候不禁顿了顿,宋贝今天的打扮很寻常,但是在宋红春看来,却不一般了,一条碎花小裙子,手腕上还带着手表,看上去宋贝就像是个货真价实的城里姑娘,既时髦又标志。
再看看自己,一身灰扑扑带补丁的衣裳,宋红春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凝滞住了。
“有什么事吗?”
宋贝看了眼宋红春手上的东西,问道。
宋红春这才收回心神,手中的请柬顿时让宋红春有了勇气,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是来给你们送请柬的,请你们后天来喝酒。”
“请柬?这不年不节的,你们家办什么酒席?”
白秀英纳闷地看着宋红春递过来的请柬,问道。
宋贝心里却已经有了个猜测了。
果不其然。
宋红春笑盈盈地说道:“我们家植林不是去高考了吗?后天就是放榜成绩出来的时候,所以想请大家伙一起喝杯喜酒。到时候可千万得来啊。我就不打扰你们家吃晚饭了。”
说完这话,她就急忙把请柬放下,仿佛生怕白秀英他们不答应。
“诶,诶——”
白秀英越喊,宋红春跑得就越快。
眼瞧着人一下子没影子了,白秀英就被他们家这出戏给气笑了。
她拿起请柬来,“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急急忙忙发请柬,要是没考上,那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妈,人家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陈建林扒拉了一口米饭,不在乎地说道。
反正他是早就明白了,陈植林一家就是傻子集中地,跟他们计较这些,反而显得自己傻乎乎的。
“唉,这真是。”
白秀英都被弄得无语了。
这事要是搁在她身上,她保管做不出来这么无厘头的事情,说句难听的,这要是考上了,大队的人就得说你家太过骄傲自大,这还是轻的,要是一个不好,没考上,那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何必等不及这么几天呢,真要考上,到时候再办酒席,保管没多少人说闲话。
白秀英哪里知道林秀红他们的心思。
林秀红和宋红春他们一家丢脸丢的太狠了,这半年来,他们家就是大队里和周边公社的笑柄,一提到红兴生产大队,立即有人想到陈建林和陈植林两家,关于陈建林的都是好的,关于他们家的却都是些笑话。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挺直腰杆,吐气扬眉,林秀红怎么能够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尤其是宋红春在旁边鼓吹说,陈植林肯定能考上,林秀红和陈家业一个激动,就提前派发了请柬了。
宋红春的信心可谓十足。
上辈子陈植林能考上北平大学,这辈子肯定也能!
然而她却忘了很多事情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几天时间内,林秀红和宋红春把请柬派发得整个生产大队都有了,连隔壁东兴公社的人也听到了风声。
之前还和宋红春划清界限的白梅顿时又认回来自己这个闺女了。
她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邻居们说道:“当初我早就看出陈植林这孩子有出息了,这可不,眼下就要成为咱们大队第一个大学生了,以后也就是城里人了。听说这大学生一出来就能够当官,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上我们大队的队长呢。”
宋汉文打断她的话,“植林出来那岂止是当队长,那是说不定能当省长了。”
“没错,没错。”
白梅连连点头,“到那时候,他陈建林拍马都赶不上,那个小面店哪里有大学生出息!”
“那你们可就有福气了。”邻居们羡慕地说道。
白梅拍了拍宋成才的肩膀,“要是这小子爱读书,我都想叫他姐夫教教他,如果再考出个大学生,那可就威风了。”
宋成才没好气地拍掉他妈的手,“我就不爱读书。”而后跑出院子去,不愿意听他们这些话。
“这孩子真是……”
白梅看着宋成才跑出去,冲着大家伙笑了笑。
宋汉文也没去搭理宋成才,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
宋成才也没跑远。
他出去的时候就碰见宋奋斗刚刚从县城回来。
“奋斗哥。”宋成才冲宋奋斗喊了一声。虽然两家关系不怎么好,但是宋成才和宋奋斗的关系却还不错。
“这都快饭点,你不在家,要去哪里啊。”宋奋斗随口问道。
“去哪里都成,我们家现在都快吵死了。”宋成才撇了撇嘴,嫌弃地说道。
“咋回事?媒婆来了?”宋奋斗下意思地说道。
宋成才和他岁数相差不大,的确也快找对象了。
“嗨,这要是媒婆我才不跑呢。”
宋成才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我就想找一个和小贝姐一样贤惠又漂亮的老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宋奋斗都快被逗乐了,“你倒是想得美,我姐那样的,就算是县城里也未必挑的出第二个。你要是照着我姐的标准照,保管你活到七老八十都找不到。”
“我就是那么一说。”宋成才燥红着脸说道,他当然也知道这事不可能。
“不过,”他顿了顿,抿了抿嘴,“我肯定不找跟我姐一样的。”
宋成才虽然被娇惯着长大,可却比宋汉文夫妻心里有成算的多了,他姐那样的人,就是十足的搅家精,谁娶了谁倒霉,不过,陈植林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对了,明天你姐夫家办酒席,你去不去?”
宋奋斗正要走,突然想起这事,随口一问。
“我倒是想不去。”宋成才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咋了?你姐夫得罪你了?”宋奋斗问道。
“他倒是没得罪我,就是——”宋成才抿了抿嘴,“我怕明天要丢脸,你可别和别人说,我总觉得我姐夫这回考试悬。”
“为什么?”宋奋斗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疑惑,他也是个心胸宽广的,打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嗨,你不知道我姐夫多懒,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晚上天一黑就睡下了,这要是能考上大学,那我觉得我也能考上。”
宋成才是不爱读书,可他见过大队里其他爱读书的人,那简直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半点儿也不假。
宋成才一想到明天,就头痛不已,明儿个这么大的日子,他爹妈肯定不让他不去。
“不说了,我去别的地方走走,奋斗哥,你回家去吧。”对着奋斗摆了摆手,宋成才去找个角落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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