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大队比起昨天就更加热闹了, 回门的媳妇带着女婿和一堆礼物回了娘家。
陈建林今天一早还起来特地挑选了一身衣裳, 穿得人模人样,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饶是宋贝早已习惯他的骚包性格,此时还是不禁有些无奈。
但她丝毫没有觉察不少人的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穿着一件蓝色毛衣,下头是一条格子裙,简简单单的打扮却显得气质清新, 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夫妻俩一走过去。
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有好吃醋的小媳妇狠狠地掐了一把丈夫腰上的软肉,“看什么看,人都走远了。”
“我哪里看了, 分明刚才是你看陈建林看直了眼。”
那丈夫辩驳道,心里暗暗嘀咕道,这陈建林可真是好命, 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就跟大队放映的电影里那女大学生似的,既漂亮又清新。
宋贝和陈建林刚到,一屋子的亲戚就出来了。
瞧见他们二人的打扮,她小姨就先夸了起来:“这真不愧是城里人, 这打扮就是好看。”
“小姨快别笑话我们了。”宋贝笑着说道。
“什么笑话,我这可是说心里话。”
她小姨说道,“不信你问问你三姨,是不是这样。”
三姨笑着拉着宋贝的手打量了一圈, “还真是好看,这毛衣哪里买的?”
“自己拿毛线打出来的,建林身上也是我做得衣服。”
宋贝回答道, 她们边说着话,边往屋里头走去。
宋贝早知道她几个阿姨今天要来,她们都是打小看着宋贝长大的,情分不一样,一进屋,宋贝就招呼陈建林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她给许胜男等人都准备了新衣服,有的是她自己打的毛衣,还有的是县城百货时兴的款式,连着几个阿姨每个人也都有一条红裙子。
“这裙子颜色真漂亮,像是那电影里的款式。”
小姨摸着裙子,赞不绝口的说道。
宋贝道:“就是那部《街上流行红裙子》里头的款式,我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说起来这部电影两年期就上映了,到现在他们这边才看到,也刚刚流行开红裙子。
“喜欢,这还是松紧带的,多胖都能穿。小贝真是有心了。”
小姨笑眯眯地说道。
另一边,陈建林被一群大小伙子围在一起,这些小伙子都是宋贝阿姨们的儿子,早就听说陈建林的能耐,今天见他穿得这样气派,都不禁羡慕起来,围着陈建林问这问那的。
而白秀英此时也正和陈国成在娘家那边陪着老妈说话。
聂大春是东兴公社出了名的泼妇,对着小闺女却温柔的很,这并不稀奇,白秀英爹走得早,一个寡妇拉扯大七八个孩子,不泼妇些,在乡下地方怎么活得下来?
“听说你儿媳妇怀孕,妈就放心了。”聂大春拍拍白秀英的手背,“你儿媳妇在家咋样?拿不拿大?”
许二丫等人在旁听着,眼神落在白秀英送给聂大春的金戒指上,几乎看直了眼。
早听说她们小姑家发财了,没想到竟这么阔气,舍得送个金戒指给妈,看来真是不同了。
“她脾气好得很,往常还跟我抢活干,我看她怀着双胎实在不敢让她干活,”白秀英一提到自家媳妇,那脸色就禁不住露出个笑容来,乐得跟捡了钱似的,“她还跟我做了件衣裳,喏,我身上和他爹身上毛衣就是她给打的,这衣服都比县城里头的漂亮。”
许二丫等人早就看见他俩身上的衣裳了,只是以为是县城买的,便没有多问,没想到竟是宋贝给做的。
“你这媳妇可真好,啥都能做,你可得好好对人家。”蔡大春感慨地说道。
早些年她还担心陈建林这辈子怕是要打光棍,没想到命运这么出人意料,短短一年内,既是娶到了个好老婆,又在县城里做买卖了。
“你媳妇那边还有姐妹吗?”
许二丫忍不住问道。
她娘家弟弟那边有个侄子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级,要是能娶到像宋贝这样的媳妇,那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没呢,她妈就生了她一个和她弟弟。”
白秀英被人问这话都问习惯了,想也不想就回答,“她弟弟倒是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了。”
许二丫脸上不由得露出可惜的表情,她娘家那边整个就是个少林寺,哪里有侄女合适。
一家人围在白秀英夫妻旁边,问起了县城的事情。
白秀英倒是不藏私,能一起发家致富,干嘛不干?她也知晓她娘家人的性格干不出来过河拆桥的事情。
家家户户热热闹闹,有说有笑。
陈植林家里又爆发出一阵吵架声来了。
都说家和万事兴,家乱万事废。为了今天去娘家的事,林秀红和宋红春又吵起来了。
林秀红是没脸回娘家的,也不打算回。
她娘家那边人都早就和她闹翻了,要是厚着脸皮回去,也是落得被人嘲笑的下场,因此她压根就不打算回去。
可她不会,宋红春却是要回去的。
要是现在在县城,那她大可不搭理白梅他们,可现在他们回了大队,家里还穷得都要当东西了,不去娘家走走,以后怎么好跟白梅他们借钱。
宋红春打了这个主意,却不打算告诉林秀红,她可没打算将来要把借来的钱分林秀红。
回娘家空手去是不成的,她便偷偷进厨房捡了几个鸡蛋,偷偷摸摸地想要带走。
可巧也是她倒霉,他们家现在穷得叮当响,厨房里有几个鸡蛋,林秀红都数的一清二楚,她后脚刚离开,林秀红进厨房一看就发现不对了,立即跑出来拉着宋红春骂。
宋红春一个不慎,就把鸡蛋给摔了。
这下好了。
世界大战开始了。
“我拿几颗鸡蛋怎么了?回娘家难道叫我空手回啊?”宋红春气得红了眼,“别人回娘家那可是带了猪肉和钱,咱们家倒好,带几颗鸡蛋还不行。去年你可是让我回娘家带了一篮子的稻草,害我被人笑了大半年。”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林秀红又想起白梅扇她的那几个巴掌和装了白纸的红包。
“你还好意思提呢,你妈给你的嫁妆里一分钱也没有这事你咋不说。”
林秀红冷笑着说道,“我可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不是植林非要娶你,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赶走。”
林秀红这阵子是越想越后悔,要是知道宋贝这么本事,她就不该答应陈植林让他娶宋红春,现在隔壁家日子红火,他们家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宋红春就是个扫把星!
“我看你是想让植林娶宋贝吧,我告诉你晚了!”
宋红春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一下子炸开了。
“你现在要想赶走我,也来得及啊,你赶啊,赶啊,我这肚子里的可是你们陈家的血脉。”
说着这话,她不断地逼近林秀红。
林秀红骂归骂,却是不敢动宋红春一下。
“你有本事生了孩子后滚啊。”
“我干嘛要滚,我是孩子的妈。”宋红春不客气地说道。
陈植林杵在婆媳之间,被吵得头都疼了。
“吵什么吵,要拿鸡蛋去娘家就拿去算了,这日子爱过不过。”说完这话,他甩手就想离开。
宋红春自认得了陈植林的“支持”,脸上满是趾高气扬的神色,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要朝厨房走去,可她却忘了,地上还有一摊子鸡蛋呢。
陈植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还有他妈慌张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宋红春正倒在地上,两条裤腿明显地有了血渍。
“我、我的孩子!”宋红春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林秀红已经吓傻了过去。
陈植林好歹还算是有点儿脑子,立即冲听见动静出来的陈家业说道:“爹,快去请大夫过来。”
这时候送去县城是来不及了,也就只能请大队里的赤脚大夫。
宋贝和陈建林在娘家正陪着宋汉民他们吃饭,就听到隔壁吵吵闹闹的。
小姨探出头去听了听,回来变了脸色说道:“隔壁说宋红春流产了,在跟他们家借钱呢。”
“啥?”
许胜男都听愣了,大过年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没钱,我们家哪里来的钱。”
白梅丝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说着话就想把门关上,这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何况宋红春以前对他们那么绝,现在出事想和他们借钱,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妈,红春现在送去医院,说不定能保住孩子,你帮帮忙,回头我们赚了钱一定还你们。”
陈植林尴尬地说道。
他能感受到左邻右舍里传来的视线,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他们家能够借的钱也就只有白梅他们了,那赤脚大夫不敢治宋红春,也不敢说什么孩子能不能保住,他们只能是去医院了。
“你们赚钱,呵,当初你们赚钱的时候可没想到我们,现在就来想起我们来了。”
白梅嗤笑一声,正要把门关上。
屋里头宋成才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跑出去,塞了一把钱给陈植林,“这里五元钱,是我自己攒的,你拿去吧!”
陈植林拿了钱后,忙不迭地道了谢,不等白梅反应过来就跑了。
白梅都快气死了,她捏着宋成才的耳朵骂道:“你疯了吗?钱多烧的,这钱给出去能拿得回来?”
“拿不拿回来也没办法,那可是我姐的命。”宋成才拍掉白梅的手,转身进了屋子,留下白梅一个人跳脚。
宋贝等人在屋里头听得心惊肉跳。
饶是宋汉民夫妻讨厌宋红春,此时也不禁担忧地嘀咕道:“好好的,怎么就要流产了?”
“这谁知道呢。”
宋贝小姨摇头叹气说道。
这女人生孩子那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这流产也是很危险,要是一个不好,母子都没了也不是没有的事。
宋红春被人用着三轮车送到了县城医院。
她一路上哀嚎不止,只觉得肚子一阵阵抽痛,整个人痛得神魂俱失。
她流的血都把护士给吓坏了,医生二话不说先让人把她推进急救室里头去。
小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陈植林一家来说简直比一年的时间还漫长。
陈植林虽然最近和宋红春冷战了,可他心里还是在乎宋红春的,也在乎宋红春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捏着手,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在病房外走来走去,额头上满是汗水,眼神时不时地朝急救室看去。
林秀红身上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要是孩子没事那也就罢了,要是出事了,她不敢往下想下去。
“谁是病人丈夫?”
一个护士从病房里探头问道。
“我是。”陈植林连忙走过去,说道。
“孕妇的孩子已经没了,现在正在大出血,需要输血,你快去前台交钱,我们要给她输血了。”
护士匆匆忙忙地说道。
陈植林被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眼花,他两腿一软,险些软倒在地上,好在陈家业上去拉住他,才没摔在地上,陈家业脸上也同样是茫然而慌乱的神色:“孩子怎么没了?小姑娘,这是我们陈家的第一个孙子,可一定得保住,花多少钱都成!”
护士见多了这么事,此时见怪不怪。
“这位大爷,我们也想保住孩子,但孩子已经流出来了,孕妇的胎位很不稳,再加上摔了一跤,现在人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胎位怎么会不稳呢?”
林秀红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怒骂护士道:“我可是给我儿媳妇天天煲鸡汤喝,还去给她弄生子药吃,我看是你们医术不高明,害死人吧。”
她这吵闹,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护士平白无故地被骂了一顿,心里头窝火得很,“大娘,你可别乱说话,你儿媳妇那胎一进病房没多久就流出来了,至于什么原因,我看倒是你给她喝得什么生子药有问题。我也不多说了,赶紧去交钱,我们要救人了。”
说完这话,护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陈植林仿佛被人夺走了魂魄一样呆滞地站在门口。
陈家业无法,只好代替他去前台交了钱。
他们家的事究竟怎样,宋贝也不清楚。
当天晚上的时候,他们家在家里吃晚饭,宋贝煮了土豆炖鸡肉,还下了粉条,那滋味别提多美味了,吸满了鸡汁的土豆软嫩可口,配合上粉条真是恨不得把汤汁也一块吃了。
就在他们家围在饭桌前吃饭的时候,隔壁就传来了动静。
像是隔壁一家回来了。
许春花在屋里听得动静,偷偷摸摸地跑去前院,打开门,借着缝隙偷看外头的情况。
宋红春满脸苍白地被陈植林从三轮车上背下来。
陈家业和林秀红拉长了老脸把钱给了三轮车师傅,因为这事晦气,他们是多给了钱人家才愿意带的。
医生原本的意思是要宋红春多住院几天,好观察下情况。
毕竟她这回是流产,对身体伤害很大。
可陈家业却执意不肯,等宋红春睡了几个钟头醒来就把人带回家了。
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
医生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许春花见到他们进屋去,没过多久陈植林家就传来啜泣声。
起初那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后来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还伴随着宋红春的骂声。
“我早知道你不怀好意,这回我孩子没了,全都是你害的!”
宋红春边哭边冲着林秀红叫骂道。
“我呸,你胡说什么呢!”林秀红气急败坏地跺脚骂道,“你自己把孩子搞没了,还害的我们家出了一大笔钱,现在好意思倒打一耙。”
“我哪里胡说,你打量我不知道,我在病房里头听得清清楚楚,那护士都说了,是你的生子药害的我没了孩子。”宋红春边说着边抹着眼泪。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早先我就说不想喝那药,你非逼着我喝,现在好了,孩子没了,你高兴了,那可是个儿子啊!”
这要是这一胎是个女孩,宋红春还不至于这么心疼,偏偏是个带把的。
宋红春在这一胎上灌注了不少希望,她满心满眼就指望靠着这个儿子将来让她过上好日子,这些日子她既是胎教又是拼命吃东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生下一个儿子。
现在好了,一切,一切都没了。
林秀红心里头一阵发虚,她心里也有愧,她心里清楚那护士说的话不定是真的,毕竟那生子药的确是她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不知来历的药,吃坏了身体也是有可能的。但她不会承认,一旦承认她还在这个家里怎么呆下去。
“你又不是个死人,你不想喝别人还能逼你不成!”林秀红撸起袖子,唾沫横飞地咒骂道:“好啊,你现在把孩子搞没了,就来怨我了。要是你早上不闹什么回娘家,现在会有这事嘛?”
“够了,别吵了!”
陈植林终于听不下去了,他拍了下桌子,对林秀红说道:“妈,别管谁对谁错,你先出去,让红春休息吧。”
林秀红听见这回,心里头不禁一酸,她抹着眼泪哀嚎道:“好你个陈植林,娶了媳妇忘了妈。我干脆不活了算了!”
他们的嗓门一个赛一个的大。
即便陈建林他们一家没打算听他们家的事,也被迫听了一耳朵。
宋贝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她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吃吧,别饿坏自己。”陈建林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而后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关上,总算是隔壁那声音减少了些。
宋红春和林秀红在家里足足闹了四五天才停止闹腾。
等他们闹腾完,整个大队都知道宋红春孩子没了的事情了。
按说这事其实本不该闹得,家丑不可外扬,闹出去别人只会笑话他们家,而不会同情他们,奈何这婆媳现在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压根想不到这茬。
尤其是林秀红还喜欢到处找人说这事,喊人评评理。
“当初我给她弄生子药还不是为她好,那药可要不少钱呢,她自己命不好,一脚踩到鸡蛋,孩子摔没了,回头就来怨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林秀红边说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
徐婆子心里半点儿不带同情,嘴上却说道:“倒也是,你也是挺冤枉的。”
“可不是嘛,现在连我儿子都帮着那个贱人。我都不知道往哪里哭去。”
林秀红越说越觉得伤心,越说就越讨厌宋红春。
她忍不住道:“这自打她嫁过来之后,我们家就没好日子过,她这扫把星我没让植林把她休了,她倒好,现在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是,是。”
徐婆子心里突然起了警惕之心。
他们家现在这么倒霉,那林秀红天天往他们家跑,岂不是要让他们家也沾上霉气。
“这时辰不早了,我们家要做午饭了,你先回去吧。”
一想到这里,徐婆子就不肯让林秀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要是跟他们家一样倒霉,那她往哪里说理去!
“这才几点啊就做饭”
林秀红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肯听到诉苦的对象,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徐婆子。
可徐婆子却压根不给她留下来的机会,她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赶人的意思格外明显。
林秀红只好回家去。
一回到家,她就瞧见宋红春捧着碗鸡蛋汤从厨房里出来。
宋红春瞧见她,就跟没瞧见似的,连叫都不叫一声,把林秀红气得够呛。
但今时不同往日,连陈家业都站在宋红春那边,她除了忍还能怎样。
隔壁家闹了好些天。
宋贝都被闹烦了,她和陈建林一商量,便去问了白秀英要不要提前回去。
白秀英满口答应,她早就想回去了,这见天地听着隔壁吵闹,就算不关他们的事,听着也叫人烦了。
一家四口商量妥当了。
陈建林去宋奋斗家说了一声,跟他们说了提前走,然后让奋斗初八再去县城,而后陈建林又去联系了辆车。
一家四口也没惊动其他大队的人,中午吃完饭就收拾东西回县城了。
白秀英一回到县城,刚把东西放下,就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还是县城好啊,又清净又自在。”
县城里头可不像大队里那样,大家闲着没事喜欢溜门串户的说八卦,各家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家的日子,白秀英之前还有些不适应,现在才觉得这种日子舒服。
“妈,楼上好些天没打扫过了,你帮忙打扫下,我去看下县城饭店开了没?咱们今晚就别自己做饭了,吃饭店的吧。”
陈建林冲着白秀英说道。
“行啊,你去吧,记得多买几个猪蹄。”白秀英爽快地答应下来,还吩咐了一句。
“诶,我记得了。”陈建林说着,已经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宋贝正要搬起地上的棉被,白秀英见了,忙上去抢过手来,“小贝啊,你去旁边坐着,这些活我来。”
“妈,这棉被又不重,我搬上去也可以的。”宋贝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要说宋红春流产这事吓到的最大的人,那莫过于她妈了。
原本她在家还能干点儿轻活,现在白秀英恨不得连饭都给她喂了,哪里还肯让她干活。
宋贝一整天的无所事事,感觉自己一个身子板都快生锈了。
“你坐着,乖,听话,妈给你倒杯蜂蜜水来。”
别的事情白秀英都很好说话,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很固执,宋贝无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听她妈的话,乖巧地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被塞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蜂蜜水。
宋贝只提过一次蜂蜜得用温水冲,自打那次之后,送到她手上的蜂蜜水温度无不都是恰到好处。
她低着头喝着蜂蜜水,甜滋滋的蜂蜜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让她有种被幸福笼罩的感觉。
回了县城后的日子就过的飞快了。
年初的时候陈建林和白秀英二人说过一声后,便拿钱把他们租的这个地方给买了下来。
因着这里头还有林老太太牵桥搭线他们才能找到这么个好的铺面,陈建林和宋贝便找了个日子提着个果篮上门去见老太太。
林老太太见到他们来了,脸上满是欢喜。
“你们什么时候回县城的?小贝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妈,先让他们进来坐吧。”刘杏子满脸笑容地说道。
“对,对,你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小贝,建林快进来。”
林老太太招呼着两人进屋里来,她见他们手上还提着个果篮,不由得露出佯怒的表情:“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等会儿这果篮带回去给小贝吃吧,她现在怀着双胎,得多吃些好的。”
“老太太,我在家也有水果吃,我们这回来,是要来多谢您的。”
宋贝笑盈盈地拉着老太太的手说道。
“谢什么啊,我最近可没做过什么事。”林老太太纳闷地说道,自打过年前宋贝和陈建林来了一回之后,她可就到现在才见到他们夫妻俩,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她有什么值得谢的。
“我们昨天把林大叔家的铺面都买下来了,当初不是您给我们介绍这么个地方吗?我们就想今天来谢谢您。”
陈建林说道。
刘杏子正端着几杯茶上来,听见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的模样。
“你们把那楼买下来了?”
“对。”
陈建林点点头说道。
这也就是对着林老太太一家,他才说实话。
搁其他人,他根本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事,财帛动人心,这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家现在都买得起房子了,不定有什么小偷小摸要生出什么坏心思来了。
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陈建林可不想给自家找麻烦。
“可真厉害。”
刘杏子咋舌地说道。
她是县城人,自然比其他人都更加清楚县城的房价,那个地段那么繁华,还是两层楼,没有个□□百拿不下来。
刘杏子之前早就听人说过陈建林他们家生意好,赚了不少钱,可那时候她觉得他们一家从早忙到晚,价格也没贵到哪里去,不见得赚了多少钱,现在看来,是她小瞧了人家了。
“林老头有没有算贵你们?哎呀,你们要是找我去和他砍价,我能够让他至少八折卖给你们。”
林老太太心疼地说道。
她是真把陈建林和宋贝当成自家孩子,所以才这么关心。
“林爷爷也算我们便宜了不少了。”
宋贝笑笑说道,这便宜可不是白占的,她相信老太太的确能够让老爷子给他们算便宜不少,但是那花费的是老太太的人情。
钱容易还,人情债难还这道理宋贝还是懂的,她可不想让这么个热心肠的老太太难做。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我看他最多就是给你们抹掉了个零头吧。”
林老太太了然地说道。
陈建林摸着鼻子笑了笑,“您还真是说对了。”
本来是一千二十的,老爷子抹去了二十,算他们一千。
“哼,那个老头子,我能不了解他吗?”
林老太太撇了撇嘴说道,她这人心里也通透,知道宋贝和陈建林是怕她为难,便越发喜欢这小两口,如今这世道变了,旁人都是占便宜没嫌够的,这两口感恩知足,是好孩子。
“好吧,今天这果篮我就收下,你们两中午却是得留下来吃午饭。”
林老太太拉着宋贝的手,“你有什么忌口的,现在是不是还不吃鱼?”
“对,还是老样子,我估计这肚子里的两孩子上辈子怕不是渔民,吃鱼吃怕了,害得当妈的我现在一口鱼肉都吃不上了。”宋贝调侃着说道。
她这番话把老太太和刘杏子都逗笑了。
刘杏子说道:“那好,中午咱们就不做鱼了,我做排骨,妹子喜不喜欢?”
“嫂子做的菜我都喜欢。”宋贝说道,“上回你炸的那道排骨,晚上回去的时候我还做梦梦见了。”
刘杏子被夸得满心欢喜,笑着道:“那咱们中午就吃炸排骨吧。”
“好。”
宋贝答应一声,“我陪嫂子一块去做饭吧。”
“不用,你坐着就成。”刘杏子忙说道,“就几道菜,我自己能行。”说着就利索地去了厨房。
宋贝脸上不由得露出无奈的神色,她可有日子没摸到锅铲了,本以为今天来做客怎么也能摸摸锅铲,谁知道,梦想还是没了。
中午林爱国回来吃饭,得知陈建林和宋贝已经买下那栋楼的时候,也替他们高兴。
他又道:“你们既然买了县城的楼,那差不多可以把户口迁到县城里头来了。”
“能迁吗?”
陈建林有些惊喜。
虽然嘴上从没提起,但陈建林心里还是想成为城里人的,这并不稀奇,这个年代,哪个人不想当城里人,能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种菜过日子,吃上城里粮食是多少人的梦想。
不过,之前城市户口那是僧多粥少,能拿到的人屈指可数。
“可以,这几年上头政策放开了,只要在县城有地,就能有县城户口。”
林爱国说道。
他们这些体制内的总是要比外头人知道得多。
陈建林和宋贝都没想到有这意外之喜。
这年头,户口是关键,你户口落在哪里就是哪里人,怎么说都没用,如果有机会转换户口,自然不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陈建林和宋贝吃完饭后,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的话后,就回家去告诉陈国成和白秀英这个好消息。
二老听到这个消息后怔了怔,他们这辈子都没想到迁户口成为城里人的事。
经历了上山下乡那个年代,见多了大学生下乡,骤然间来了个“农民进城”,老两口精神都有些恍惚。
“迁!肯定得迁!”
白秀英拍板道。
她一向行事利落,这回也不例外,“小贝肚子里怀着孩子,我听人家说,要在县城念小学那得是县城人才行,别的不为,为了孩子,咱们都得把户口迁到县城里来。”
“可是这事没那么容易吧。”
陈国成犹豫着说道,眼神看向陈建林。
陈建林笑道:“我问过林大哥了,他说手续是有些复杂,不过咱们要办,他可以帮咱们问清楚到底怎么搞,反正咱们现在有县城的地,刚好符合标准。至于跑手续,这个无所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还怕这么一回?”
这倒是。
以前那些大学生为了回城啥手段都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的大半夜偷偷潜水跑路。
他们现在不过是跑跑手续,就能成为城里人,这事要是真不干,那就是个傻子。
“不过,这样一来,咱们怕不是瞒不过大队里的人了。”
宋贝苦恼地说道,“咱们本想不让大队的人知道咱们买下楼的事,现在要办户口,怎么可能瞒得过。”
陈伦文这个大队队长嘴巴紧,不用担心,但大队书记和其他人可都是大嘴巴的。
“那咱们也不用怕。”
陈建林说道,“真要有不怕死的,我一菜刀剁了他!”
宋贝哭笑不得,“行吧,那咱们就办吧。”
横竖大队的人都受了这么多刺激,不差这一回。
宋贝这回却是小瞧了大队人对于城市户口的热情了。
陈建林一家在县城买房还要迁户口的事一传出去,整个大队都沸腾了。
“这陈建林都要成城里人了,这事是不是真的啊?”陈三狗羡慕的说话都带着股酸味。
陈二毛嗤笑地看了他一眼,“三狗,这事是从书记那边传出来的,你说真的假的?”
“这城市户口那么难拿,他陈建林有那福气吗?”陈三狗硬着嘴巴说道。
“他没有那福气,难道还能是你有这福气啊,我看咱们是羡慕不来的,人家命好啊。”陈二毛摇头,也不和陈三狗多废话了,他得赶着去给陈建林爷奶送柴火烧炕去了。
然而,到了陈植林家里。
陈二毛刚把炕烧起来,刚一出门,就听见陈植林暴怒的声音。
“你羡慕人家陈建林能成为城里人,你咋不去嫁给他呢!”
“你说什么话,我不过是希望你去考大学罢了。”宋红春气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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