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 新工厂建成, 第二波招考的成绩也跟着出来了。
一大早,各乡涌入县城看榜的人便不在少数,县城政府门口的公示栏早早就挤满了一群人。
宿丽娇也是早早就和小姑子一起到县城公示栏前面来看结果。
她小姑子性子刁蛮,一下子就挤到了里头去,还拉着宿丽娇一起挤了进去, “嫂子,你这动作快点儿,照你这温吞的情况, 要看到结果怕是要等到中午咧。”
被挤到了的人不由得朝她们露出愤怒的眼神。
“你们能不能讲讲理,先来后到,去后头排队去?”有人看不惯说了一句。
她小姑子顿时朝那人瞪去一眼, “什么先来后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后到的,要我说,你们才没排队呢。”
“你,你蛮不讲理。”那人被气得满脸通红, 这见过不讲道理的,还真没见过像他们这样不讲道理的。
宿丽娇见那人模样挺气派的,便忙打圆场道:“好了,小姑, 咱们少说几句,在后面排也是一样的。”
她虽然说着这话,但却丝毫没有让出位置来的意思。
她小姑哼了一声, 转过头去看着告示栏,那人朝宿丽娇看了一眼,见她有几分姿色,说话又温温柔柔的,不禁眼神中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宿丽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出来了,出来了。”
有人眼尖瞧见宋奋斗拿着红纸出来,高声喊了一声。
众人更加忍不住挤挨了起来。
宋奋斗早有准备,大喇叭再次派上用场,喊了所有人都后退了几步后,他才慢条斯理把红纸贴在告示栏上。
贴完之后,宋奋斗连忙从告示栏前面抛开。
众人顿时如溃堤的河水一般朝着告示栏涌了过去。
宿丽娇这会子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了,比起那些有的没的,考没考上才更加重要。
上次招考的时候,宿丽娇碰上发高烧,没赶上,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宿丽娇怎么可能放过。
她嫁给的是上东村里头的一户有钱人家,可是自打嫁过来之后三四年一直没有孩子,她老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公婆却是天天说这事,宿丽娇听得不耐烦,便想着来试试考试,要是能考上,以后就不必被婆家人烦了。
另外,宿丽娇心里也厌倦了自己老公,觉得他一无是处,除了爹妈有用以外,没有半点儿本事。
“考上了,我考上了!”
徐夏妮瞧见自己的名字,兴奋地在告示栏跟前大叫不已。
刚才那和徐夏妮斗嘴的男青年瞧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嘀咕道:“什么人都能考上啊。”
他别过头,瞧见宿丽娇被挤在人群后,正焦急地仰头看着告示栏,便好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瞧瞧吧。”
宿丽娇当然求之不得。
她赶紧道:“我叫宿丽娇,宿命的宿,美丽的丽,娇气的娇。谢谢你啊,大哥。”
那男青年被叫的心花怒放,连忙转过头替宿丽娇查找自己的名字,可却怎么都没找到。
他尴尬不已,本以为这两人那个粗俗的都能考上,这个文雅的也能考上才对,没想到却是他想多了。
“瞧见没有?”宿丽娇听着那些考上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头也跟着着急起来了。
“没瞧见。”男青年尴尬不已地摸了摸鼻子说道。
宿丽娇脸上露出尴尬和难堪的神色,徐夏妮从人群里挤出来,瞧见他俩凑在一起,白了那男青年一眼,对宿丽娇道:“嫂子,我没看见你的名字。”
“我知道。”宿丽娇心里头生出一股怨气来,面上却还虚伪地说道:“没有就没有吧,你考上我就很开心了。”
“嫂子,”徐夏妮性子大大咧咧,丝毫没听出宿丽娇的怨气,她笑着说道:“咱们赶紧回家去和爹妈道喜吧,我看到告示上说了明天就得带衣服和被褥这些东西去工厂报到。“
“好。”宿丽娇勉强答应下来,跟着徐夏妮回了上东村。
徐夏妮爹妈知道闺女考上后,欢喜得不得了,因此对宿丽娇没考上这事倒也不怎么生气。
“没考上也就罢了。”徐夏妮妈说道:“咱们家也不是很缺钱,丽娇你留在家里也好,早点儿生个孩子才是正事。”
宿丽娇勉强笑了笑,心里头怨气更加深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一早就起来送徐夏妮去工厂。
新工厂就在旧工厂旁边,也是格外崭新漂亮。
宿丽娇越是打量,心里头就越发闷闷不乐和嫉妒,她听着徐夏妮他们一家的欢声笑语,就觉得心里头跟无数根刺在扎似的,她明明比徐夏妮聪明,又比徐夏妮漂亮,为什么徐夏妮的命比她好这么多!
“哎呦喂,这宿舍也太漂亮了。”
徐壮环视着崭新的宿舍,赞不绝口地说道,“媳妇,你瞧瞧看这桌子都比咱们家的桌子好呢。”
宿丽娇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她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啊,真漂亮,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等会儿再来找你们。”
说完这句话,宿丽娇就朝外头走去。
徐壮想要出声喊住她,却被他妈给拦住了。
他妈早就看出宿丽娇心里头不高兴了,她撇了撇嘴,对儿子说道:“你拦住人家干什么,没瞧见你媳妇脸色多难看啊。”
“难看?她是生病了?”徐壮没听出他妈话里头的意思。
他妈没忍住瞪了傻儿子一眼,也就是这傻儿子才被宿丽娇骗得团团转,这宿丽娇哪里是生病,分明是心里头嫉妒,待不下去了。
因为今天是报道的日子,整个宿舍楼到处都是人,热闹得跟市场似的。
宿丽娇瞧见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的人,心里头更加不舒服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如她,却偏偏能够成为工厂的女工!
她快步走了几步,冲出了宿舍楼,在宿舍楼门口旁边站住。
宿丽娇朝其他地方看去,眼神里满是羡慕和留恋,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视线突然停在了某个正在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陈建林正在和宋奋斗说着话,新工厂这边目前是要交给宋奋斗和柳韵诗夫妻来管理,柳韵诗陈建林不担心,她的性格像足了柳卫国,看似软和实则内里很有原则,做事做人都很没得挑剔,但是宋奋斗,陈建林就有些不放心了,奋斗的性格太过软和,他怕宋奋斗会让员工骑到头上去。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晚晚上吃完饭后,你就号召全体员工开个会议……”
陈建林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看去,却见到一个女人躲躲闪闪地走进了宿舍楼里。
陈建林皱了皱眉头,而后就将此事抛在脑后。
他现在要忙得事情实在太多了,恨不得把一个人劈成两个来用,根本无暇去搭理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而此时,宿丽娇却如遭雷劈。
她拉过旁边的姑娘,指了指陈建林问道:“姑娘,我问问你,那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啊,就是咱们的陈总经理啊。”那姑娘回答道,“怎么?你不认识?”
“认识,认识。”宿丽娇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姑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忙着去收拾东西去了。
宿丽娇此时却满脑子都糊涂了,上东村离着县城比较远,很多消息都不太灵通,上回考试还是亲戚说了一句,宿丽娇才知道的,她压根不知道这个福到食品公司就是她前未婚夫的。
没错,就是前未婚夫。
宿丽娇就是陈建林那“死去”的未婚妻。
当初她们家和陈建林定下婚约,宿丽娇看过陈建林几眼,觉得他年轻英俊,家底还可以,便点头答应,后来宿丽娇又碰上了徐壮,徐壮家里比陈建林家里有钱得多,他们家还有个省城的亲戚,冲着这些,宿丽娇一不做二不休就装了一回死,她认定上东村离着红兴村远着,陈建林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和她见面,可没想到,命运竟这么能玩弄人。
她们竟然在县城里头见面了。
只是,现在是宿丽娇认出陈建林来,陈建林完全不认识宿丽娇。
宿丽娇在工厂里四处拉人打听了一番,她越打听心里头就越酸,她还在因为不能进工厂而伤心难过,可人家陈建林现在已经是这个工厂的总经理了。
宿丽娇更难过的是,陈建林竟然有了老婆和孩子了。
这叫她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
“丽娇,你跑哪里去了?”徐壮从宿舍楼跑下来,在一楼角落找到了宿丽娇。
宿丽娇瞧见憨厚傻气的丈夫,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了,她刚刚只是瞧了一眼,可也看得出陈建林有多年轻帅气,他今天穿着在北京那里买的西装,整个人精神抖擞,直接把穿着棉袄的徐壮甩出了十八条街去。
“丽娇,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徐壮关心地看着宿丽娇问道。
“我没不舒服。”
宿丽娇说道:“你们上面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咱们就回家吧。”
“可是,夏妮说让我们中午在食堂吃饭,说是让我们尝尝看食堂的饭菜。”徐壮小心翼翼地看着宿丽娇。
宿丽娇勉强扯了扯嘴角,“那你们吃吧,我有些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宿丽娇就转身离开。
徐壮看了看她离开的方向,都懵逼了,这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黄昏时分。
陈建林骑着自行车刚刚从工厂里出来,他满脑子想着工厂的事,突然间,路口却是冲出来个人。
陈建林紧忙把车子刹住,吱哑一声刺耳的声音。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连忙下了自行车,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同志,你没事吧?”
“我没事。”
宿丽娇娇羞地抬起头来,为了今晚这事,她特地打扮了一番,拿了头花把头发绑了起来,又特地穿了条白裙子,显得整个人温柔又婉约。
陈建林看见她的时候,愣了愣,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最近看的《聊斋》,吓得下意思地松开手,后退一步,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诶,你……”
宿丽娇本以为陈建林怎么都会嘘寒问暖几句,她便好顺势装作认出陈建林,然后再慢慢发展感情,谁料陈建林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陈建林疑惑地看向她,宿丽娇顿了顿,低下头露出羞涩的表情:“你走吧。”她故意抬起自己的手臂,露出血肉模糊的模样,可陈建林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宿丽娇听见自行车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等她抬起头看去的时候,陈建林已经骑着自行车飞也似地跑了。
“可恶!”
宿丽娇咬牙跺了跺脚。
她看了眼血肉模糊的手臂,疼得脸色都白了。
亏她还为了这次“重逢”牺牲了这么大,结果这陈建林就跟见了鬼似的。
可不是见鬼吗?!
陈建林边骑车往家赶心里头边嘀咕道。
这黄昏时分,一个死了的人穿着白裙出现在街角,这简直就是撞鬼了!
“妈,媳妇!”
一回到家,陈建林就慌忙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快步跑进屋里头去。
“喊什么喊,我们在厨房做饭呢。”白秀英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陈建林连忙跑到厨房门口,对白秀英说道:“妈,媳妇,我今儿个见鬼了!”
“见鬼了?!”宋贝本来在尝着乌鸡汤,听见这话,险些呛到自己,“真的假的?大白天就见鬼?你别是最近聊斋看多了吧。”
“那绝不可能。”陈建林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是亲眼瞧见的,宿丽娇出现在我眼前,还穿着白裙子,嘴巴擦得跟吃了人肉似的。”
“宿丽娇?”白秀英切着菜的手停了下来,她别过头来,看向陈建林,“你真的确定是宿丽娇?”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陈建林说道,“虽然我和她就见过几次面,但我很肯定那就是她!”
宋贝在旁边听着母子的对话,听得一头雾水。
她好奇地问道:“这宿丽娇是谁啊?怎么我没听过这名字?”
“就是建林以前的未婚妻。”白秀英说道:“几年前就没了。”
“没了的人突然出现,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陈建林说道。
宋贝看了他一眼,虽然陈建林说的话有些扯,但是好像还真是有些道理,这死了的人突然出现,还穿着白裙子,不是鬼,是什么!
“儿子啊,我看你得去拿柚子叶洗洗澡,这大白天见鬼,太脏了!”
白秀英说道。
陈建林答应一声,跑去拿柚子叶。
他一走,白秀英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白秀英抄起刀子,一下子砍在了砧板上:“媳妇,建林见到的不是鬼,是人。”
“是人?”宋贝更加糊涂了,“之前不是说那人死了吗?”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事是宿丽娇那边说了的而已。”白秀英冷笑着说道:“当初他们家连个葬礼都没办,说是未嫁女不能办葬礼,我就觉得疑惑,后来我们娘家那边有人去上东村走亲戚,瞧见过宿丽娇一眼!她根本没死,还嫁人了。”
“既然嫁人了,那为什么还要在建林跟前出现?”
宋贝一头雾水。
白秀英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是看上了咱们家这里的富贵,当初我打听过她嫁给的那家人比我们家有钱,现在咱们家有钱,她宿丽娇自然就巴上来了。”
说到这里,白秀英从鼻子里冷笑一声:“当初老娘看在她为了结婚都愿意装死的份上没去找她麻烦,现在她自己找上门来,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白秀英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一家和美,团团圆圆,日子也越过越好,谁要是敢出来破坏她的家庭,白秀英第一个就饶不了那个人。
听着白秀英说话的口气,宋贝心里头都不禁替宿丽娇捏了把冷汗。
不过,宋贝却是丝毫不会同情宿丽娇这种人。
像这种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落得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陈建林洗完澡出来,宋贝和白秀英都已经把饭菜摆好了,包子和馒头两个人安置在小桌子旁边,两人也都有自己的饭菜和碗筷。
宋贝正给他们系着小围兜的时候,白秀英就漫不经心地对陈建林说道:“建林啊,我觉得这女鬼八成还会出现,下次你见到她的时候,别跑,你来找我,我有办法对付这种女鬼。”
陈国成和陈建林都听愣住了。
“妈,你还有这种本事?”陈建林惊讶地看向白秀英。
“是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驱鬼?”陈国成纳闷地问道。
白秀英瞪了两没眼力见的家伙一眼,“你妈我就不能有压箱底的本事啊,这要是什么都让你们知道了,这个家谁当?”
“你当,你当。”陈建林立即低下头,扒了几口饭。
陈国成也赶紧闭上嘴巴,他也不知道是谁惹恼了白秀英,但他知道这会子去惹白秀英生气,那是找死。
就在一家子低头吃饭的时候,宿丽娇一脸委屈地捂着手臂回了家。
她一到家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一家人就等着她回来开饭了。
徐壮他妈看着宿丽娇,便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家还真不敢开饭了呢。”
宿丽娇心里头越发觉得委屈,她今天出师不利,心情本就不好,听到徐壮这话,顿时眼眶不禁一红。
徐壮这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怪疼老婆的,像宿丽娇这种嫁过来后也不种田也没工作的媳妇,搁在其他人家里,早就被骂的狗血淋头,连饭都未必吃得上了。
可他护老婆护得紧,但凡他爹他妈说宿丽娇什么,徐壮都是替宿丽娇担着,替宿丽娇说尽好话。
村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宿丽娇,偏偏宿丽娇生在福中不知福。
“妈,你少说几句吧。”
徐壮见宿丽娇红了眼眶,心疼得很,连忙替宿丽娇说话。
徐壮他妈气得脸上都红了,“我少说几句,她当人家媳妇,早上出去连句话都不交代一声就走了,家里活都留给我干,到这么晚才回来,一回来还摆脸色,这搁在哪个人家能接受!”
“妈,我也不是故意的。”
宿丽娇说道:“您别生气,我一早上是去县城看看小姑,然后回来的时候被车刮了下。”
她说着话,亮出自己的胳膊肘。
那血肉模糊的地方看得人触目惊心。
别的不说,宿丽娇这人对自己是够狠,刚才陈建林那自行车分明没碰到她,是她自己下狠心,往地上一擦,顿时便擦伤了一大片地方。
看见那伤口,徐壮他妈本想骂出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咽了回去。
徐壮更是心疼得不得了,“媳妇,你这伤口疼不疼?怎么不去卫生站买点儿药呢?”
“我这不是心疼钱吗。”宿丽娇一副乖巧的模样,她看向徐壮他妈,“咱们家这阵子为了给小姑子置办衣裳,花了不少钱,我想着家里还有红药水,能省一点儿就是一点儿。”
“那也不必省这个钱。”徐壮说道。
徐壮他妈瞥了一眼那伤口,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既然受伤了,那还不快去擦药,在这里啰嗦个什么劲,赶紧擦了药出来吃饭。”
翌日的时候。
宿丽娇睡到□□点才起床,农村人家起床向来格外早,多得是早上五六点就起床的。
这会子家里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宿丽娇摸了几元钱,挑了件漂亮的红色裙子,冒着大冬天的寒冷,愣是去了县城。
她在县城里头吃了碗面,消磨了几个小时后,熬到了太阳快下山了才离开面店,跑去工厂附近的路口。
陈建林如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从工厂离开,这回他机灵了,远远瞧见那一抹身影的时候,就赶紧掉头跑去通知白秀英了。
宿丽娇还没发现,她冷得抱着手臂直哆嗦,这大冬天实在太冷了,别人穿棉袄都冻得打哆嗦,何况她穿裙子呢。
她在路口那里探头地看来看去,心里嘀咕道,怎么还没来。
“妈,又出现了!”
陈建林匆匆把自行车停在了门口,跑进来对白秀英说道。
白秀英听见这话,立即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跟陈建林跑了出去。
宋贝本来是来找白秀英回家的,瞧见他们母子行色匆匆跑出去,连忙跟了上去。
“叮铃叮铃——”
自行车的车铃声响起,宿丽娇眼睛顿时一亮。
她连忙拨了拨头发,拿出镜子补了下口红,而后整理了下红色裙子。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
宿丽娇深吸了口气,故意走了出去。
“吱哑——”刹车紧急刹住,宿丽娇还没反应过来呢,迎面兜头地就泼来了一桶鸡血。
那鸡血是白秀英早上专门去买的,买来后就放在保温杯里,又臭又腥。
宿丽娇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她伸出手抹了把脸,看了看掌心里的血,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会子是黄昏时分,刚好是工人们下早班的时候,听到这叫声,不少工人都跑过来看情况,可等看到满身鸡血的宿丽娇时,众人都愣住了。
这些人也都认出白秀英和陈建林来了。
“白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有妇人好奇地问道。
白秀英双手插在腰上,指着宿丽娇道:“我儿子昨天说见鬼了,我今天特地拿了鸡血来灭鬼!”
“灭鬼?!”众人一听这话都愣住了。
不少离着宿丽娇比较近的人都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现在虽然已经不信封牛鬼邪神了,但是大家心里头还是忌讳这些个东西。
“什么鬼啊,谁是鬼,我是人。”
宿丽娇气得跳脚,她从包里取出条帕子擦了擦脸,越擦越脏。
徐夏妮本来是被人拉过来凑热闹的,她性子爽利,在宿舍里倒是吃得开,女孩子们宁可和徐夏妮这种有一说一,直肠子的人一起玩,也不愿意和那些心思复杂的人混在一起。
徐夏妮本来没认出宿丽娇来,可听到声音,她哪里还能认不出来。
“嫂、嫂子……”
徐夏妮这人还是比较义气的,认出宿丽娇后,她立即挤出人群,冲到宿丽娇跟前护住宿丽娇。
“这不是鬼,是我嫂子。”
宿丽娇看到徐夏妮时,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还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见了鬼似的。
她这种倒霉的时候,最不愿意碰见的就是徐家人。
宿丽娇转身就要离开。
可徐夏妮却拉住她的手,对她说道:“嫂子,你怎么穿条裙子就来了,快跟我去宿舍换衣服吧。”
徐夏妮好心,宿丽娇却丝毫不领情,她尴尬地甩开徐夏妮的手,“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你这样子怎么能回去呢?”
徐夏妮担心地说道。
这大冬天一身鸡血的回去,受了风寒是小事,恐怕在路上是要被人当做疯子抓起来。
“你别劝了。”白秀英嘲讽地说道:“你嫂子心里有鬼,当然不想跟你回宿舍。”
“什么心里有鬼?”徐夏妮不解地看向白秀英:“白婶,咱们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白秀英乐了,她虽然在县城里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吵架了,但是真要吵架起来,那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她双手叉着腰,冷笑了一声:“这宿丽娇大冬天穿条红裙子站在这里,你就没觉得有古怪?”
徐夏妮愣了愣,下意识地朝宿丽娇身上的裙子看去。
宿丽娇局促不安地想要把自己给藏起来,可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躲得开众人的视线?
“嫂子,你这是……”
徐夏妮就算再傻也猜出一些来了,今儿个天气这么冷,连水都快冻成冰块了,除非是傻子才会大冬天穿裙子出门,宿丽娇自然不是傻子,那她穿裙子出门的目的就很叫人忍不住揣测了。
“我穿裙子出门难道犯法啊?”宿丽娇气得跺脚说道。
“不犯法,不过你一个‘死了\'的人突然诈尸出现在我儿子面前,这就叫人想不通了。”白秀英嘲讽地说道:“当年你和我儿子订了婚,过没多久就死了,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儿子面前,我儿子都以为是见鬼了呢。这不,我就给你准备了鸡血,早知道你是个人,这鸡血就不泼了,拿回家喂喂猪也好。”
“订婚?”徐夏妮吃惊地看向宿丽娇,她难以置信地说道:“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清楚啊。”白秀英摇头道:“当年她可是和我们建林订婚在前,结果没多久他们家人就说她死了,结果现在看来明明活得好好的。估计不是死了,是嫁人了。”
众人一听白秀英的解释,哪里还不明白。
这宿丽娇以前死了是假,诈死才是真,现在又估计是知道陈建林发达了,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勾引人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都结婚了还来当小三?”
众人刚才还同情宿丽娇,现在就只有恶心了。
“是真的吗?”徐夏妮不敢相信地看向宿丽娇,“嫂子,你真是这样的人?”
“我,我不是,这都是她说谎来陷害我!”
宿丽娇急忙辩解道。
“陷害你,我们和你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你巴巴地上赶着来勾引我儿子,我都不知道你是哪位呢。”白秀英说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媳妇比你漂亮了几百倍,我儿子就算是瞎了眼,也瞧不上你。”
“你!”宿丽娇听见这话,气得满脸通红。
她看到了陈建林旁边站着的宋贝,宋贝今天穿着一件淡粉色毛衣,下头是一条水蓝色牛仔裤,又漂亮又保暖,她看着宿丽娇的眼神,没有丝毫愤怒,只有淡淡的冷漠,就好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宿丽娇一直都为自己的容貌而骄傲不已,这次她下决定勾引陈建林也是因为觉得陈建林的媳妇既然生了孩子,肯定变成了黄脸婆,自己年轻貌美稍微示个好,陈建林肯定就会上钩。
可她没想到宋贝竟然比她还漂亮,甚至比她还时髦,她手腕上戴着的是港城那边最流行的石英表,耳朵上简单地戴了金耳环,简单的首饰却叫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气质。
“我劝你好好回去做人吧,别出来吓人了。我媳妇比你好千百万倍,就算我是个瞎子,也不会稀罕你!”
陈建林冷漠地说道。
他这句话比白秀英的那些话都更加来得伤人,宿丽娇又气又羞,捂着脸跺着脚急匆匆地跑了。
徐夏妮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把下唇咬得都出血了。
“妹子,不是婶子搅和你们家事,这件事你还是回去和你家人说一声吧。”白秀英同情地看了徐夏妮一眼,这宿丽娇兴许只不过是瞧见过陈建林几眼就能大费周章地来勾引,平日里不知道偷偷勾搭了多少人,这谁娶了她,脑门上真是够绿的。
“是,白婶。”徐夏妮咬了咬牙,也跟着离开了。
她去拿了钱,跟工厂里的人借了自行车,就朝着家里赶去。
她这嫂子的嘴巴一向厉害,以前徐夏妮不觉得,现在看穿真面目后,才知道以前宿丽娇坑了她多少回。
徐夏妮赶在了宿丽娇前面回了家,她一到家,瞧见家里众人都在忙着剥苞米,就知道宿丽娇还没回来。
家人看见她回来都吓了一跳。
徐夏妮她妈更是连忙从炕上起来,紧张地问道:“夏妮,你怎么一头大汗地跑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妈,我没出事,是嫂子出事了。”
徐夏妮赶了一路,累得够呛。
徐壮一听这话,立即从炕上起来,“你嫂子怎么了?”
“她去勾引人,被人逮个正着了!”
徐夏妮一看到徐壮的反应就来气,“还怎么了!”
“夏妮,你胡说什么!”徐壮脸一下涨红了,他气恼地说道:“这些话是你一个当小姑的能胡说的吗?”
“我哪里胡说,她不但被人逮住,还被人泼了鸡血。”徐夏妮越说越气,“哥,你知道宿丽娇之前有对象吗?她之前那对象就是我们工厂的总经理陈建林,宿丽娇看人家现在发达了,穿了条红裙子去勾引,结果人家连正眼都不带瞧她,还当她是鬼呢!”
“你再说一句!”徐壮气得双眼通红。
徐夏妮道:“我就算不说,这件事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刚才正是换班时间,我们工厂多得是人瞧见呢。人家还说了,宿丽娇能勾引一个,就能勾引其他人,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夏妮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还有宿丽娇的声音:“爹,妈,开门啊,我是丽娇。”
徐壮二话不说就想去开门,徐夏妮连忙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现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等会儿看看她的衣裳就知道了。”
徐壮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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