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将至,有机灵的掌柜早早将花灯挂了出来。京城每到夜里便亮起一片艳色,热闹非凡。
“陛下,街灯已经准备好了。”持着佛尘的公公恭敬禀报。
听说灯会正是今上与皇后相识的契机,下边人也十分用心。
他瞧了都为其中心思咂舌,若皇后看了,定是喜欢。
公公往上微觑,哎哟了下急急道“陛下您的手怎么了快,还不快去叫御医。”
“安静。”水溶啧了一声制止下边的动作。
好久没自己做一个花灯,技巧生疏许多,一不留神就扎到手。
他抚平花灯上的褶皱,瞧着有模有样的了,提着便起身,“走吧。”
公公赶紧应了一声是,往外唤了轿辇。
他眼看着今上在奏折百忙中抽出手来编花灯,如今可算是等到结果了。
轿辇在皇城之中前行,公公随行左右。
今上连大选都不开,皇后是后宫中唯一的存在。
开始还有人挤破脑袋想闯进来,有些世家小姐们经过小选当女官,好得以见圣颜。
大公公跟在今上身边,可是看了许多。
走着走着突然摔倒的、在花园里吟诗作对月下起舞的、手一抖将茶水倾倒在自己身上的
一个个费尽心思,结果领罚后都被退出宫去。
看帝王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连公布天下都出了,外面吃惊之余终于消停。
他心思天马行空放飞,突然听到圣上唤了一声,“那个是皇后宫中的,为何行色匆匆”
公公愣了一下,上前唤停人询问。
“娘娘着凉有些不适,令人去寻太医。”宫人连忙绕了上前行礼回话。
“快去吧。”水溶心头莫名一紧,多嘱咐一句“将御医都唤来。”
“是。”宫人急冲冲去了,轿辇也在催促下加速前行。
富丽堂皇的宫殿很快出现在眼前,水溶也不用通报,自己先一步进了去。
近来黛玉总是着凉受风,十分令人担心。
他脚步紧促往里走去,心头紧绷着,想法不受控制蔓延。
“陛下”一个声音从后边传来,带着莫名笑意,“怎么陛下急匆匆的。”
水溶回头就看到自家皇后坐在一旁的亭子中,正撑着脸蛋满面带笑。
“听说玉儿吹了风现在可还好了”水溶松一口气,让宫人退下,自己往亭子走去。
光芒浅浅淡淡从树梢间撒下,落在黛玉身上犹如一层光晕,仿佛下一瞬就会羽化登仙而去。
水溶上前握住她的手,挥退脑海中的想法。
“没什么大事,哪要这般大惊小怪。”黛玉手指勾起,想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往后藏。
“这是什么”水溶眸光利得很,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一个花灯。小小的一个,看上去费了心思,做得很是精巧。
“还没做完呢。”看被发现了,黛玉大方将小花灯拿了出来,摇摇头笑道“陛下进来的也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藏。”
水溶大笑,让公公上前把东西拿了出来,“你看这是什么。”
同样是一个自己做的花灯。
黛玉瞧瞧面前的大花灯,再看看手中的小花灯,不免莞尔。
这倒是心有灵犀。
“明天天气好,我们就一起将它们都放了。”水溶将花灯摆在面前,许诺般认真道“要长长久久才好。”
一大一小两个花灯倚靠在一起,风吹来是摇摇晃晃着,看上去怪可爱的。
“好啊。”黛玉含笑答应了,觉得有些凉往里边躲了躲。
“去拿披风来。”水溶替怀中人挡了风,皱眉担忧,“出来要带些厚衣服,受凉吃药可是苦的。”
黛玉点点头,想了下跟着吩咐“将红绸盒子里的锦囊一道拿来。”
在外的宫人领命而去。
黛玉瞧着宫人远去的背影发了会呆,突然开口“是我抽中了灵签。”
外面一直在流传这个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承认。
“我知道。”水溶平静应了声,拿起小的花灯将细枝末节调整仔细了。
“我也见过圣僧,他给了一个锦囊,里面有能救命的东西。”黛玉回想锦囊中的模样,还有在扬州的初见。
“我知道。”水溶平稳依旧,没有一点吃惊的模样。
黛玉微扬起头瞧了瞧,将接下来的话和盘托出“我给了母亲一颗,端王一颗。”
她提起曾经的三皇子时不觉语速加快。
水溶神色不变,甚至笑了笑重复,“我知道。”
“都是病极而好的例子,天下可不多见。”他细心解释了一句,这是暗卫直接呈报上来的。
黛玉哑然,安静一会后眉眼弯弯,“那还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
“不知道玉儿明天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放花灯”水溶将完成的小花灯放到大花灯旁边,扬眉给出邀请。
黛玉失笑,在他眼眸中应承,“好啊。”
微风慢慢扬起,她喉口微微发痒咳了一下,话锋一转,“锦囊里还有一颗丹药。”
“玉儿怎么不早说。”水溶手心紧了紧,斜长眉梢皱了起来,“你早该先吃了,免得又着凉。”
“我用过了。”黛玉唇角上扬,呼吸略微放慢,“我本来也身子骨弱,得到锦囊时好了一场。剩下的对我无用。”
“可不许胡说。”水溶止了她话头,“一会取来就服下去,都会好起来的。”
黛玉只是笑,不说话。
“等吃了药好了,明天就一起放花灯。”水溶想起布置好的街灯,心里有些满意,“还有别的准备,就我们两个人放。”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的声响。
水溶心头跳了一下,疑惑唤了声,低下头瞧一眼。
怀中的黛玉头稍稍偏着,唇边弯起残留着柔和笑意,眼睛已经闭上。
光芒在她周围跳跃,像是美人正在小憩。
“可是睡着了别在这儿睡着了,我们回宫再歇息。”水溶小声唤了句,怕惊扰美梦碰了碰怀中人,指尖触及鼻翼时一抖。
黛玉依然没有反应,好似一张秋眠美人图,无声无息。
水溶呼吸一滞,脑海中嗡嗡作响。
“陛下,披风和锦囊带来了。”大公公将东西呈上,半饷没得到回应,飞快地扫了亭中一眼,站着有些疑惑。
水溶胸膛起伏,将披风接了过来给怀中人披上,而后从锦囊里摸出那最后一颗丹药。
说是丹药,它长得倒是黑乎乎的一小颗,没什么固定形状。
和着茶水,他动作有些僵硬,尽量小心给黛玉喂了下去。
丹药喂得不太顺利,茶水不断溢出,沾湿领口衣袖。
水溶手指僵直帮忙抬了抬下颌,让丹药咽下。
这个是茫茫圣僧给了丹药,定是有神奇的效果。
他等了好一会儿,亭子里一直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再开口。
风呼啦啦刮了起来,将大小两个花灯吹得啪嗒作响,水溶习惯性替怀中人挡着风。
天色随着时辰偏转,大公公犹豫片刻,到亭子边恭声问道“陛下,可要传膳”
水溶惊醒一般左右看看,嗯了一声,扶着黛玉一块走下亭子。
一个人没法配合,两个人的动作都透着古怪。
“皇后娘娘这是”大公公看出不对来,磕巴几下才将问题说出。
极力逃避的事情回溯,水溶心口一痛,整个人往地面倒去。
在周围宫人的惊呼中,他用最后的力气将黛玉往上放,自己摔在冰凉凉的地面。
水溶心头急速跳动,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金黄色帐顶。
这是在龙榻之上。
记忆有些模糊的扭曲,水溶捂住跳动不停的心口缓缓喘息,起身看向榻边大公公时难得叹道“朕刚刚做了个噩梦。”
他心有余悸,催促公公“去看看皇后,不是说着了凉让御医再仔细看看。”
“陛下”大公公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哽咽半饷音色悲戚“皇后已经薨了。”
前事流水般映入脑海,水溶半撑在床榻上,另一只手捂住剧烈疼痛的心口,一时有些发懵。
“陵墓,怎么样了。”他喉口挤出破碎的声音,话中带着茫然。
“皇后娘娘的陵墓早在修筑,只差一些了。”帝后同陵,内室早早就会修筑起来,只差外道各自的富丽堂皇。
水溶喘息了下,断断续续道“朕的陵墓呢。”
大公公悲呼一声陛下,磕头倒在地上,低泣着明白其中意思。
自古都是皇后给皇帝殉葬,这里怎么就反过来了
接下来一段时辰,是宫中最压抑的日子。
皇位禅让、陵墓修筑,无数人急匆匆来来去去。消息流水般从宫内传了出去,家家户户收起锦绣,挂上白纱白幔。
大臣们跪在地面,发现混乱中的一点秩序。
太子早已参政,陵墓双人定好像是陛下早有预料这一天。
宫中白色长队车马陆陆续续往外行驶,没有了平时喜庆的锣鼓,只有一路咕噜噜声响。
百姓自发在两边默默跟随,有从外地特意赶来的,压抑着哭声低低响起。
陛下在位时政通人和,同位金光天降的皇后,从来都是风调雨顺。
民间早有各种仙人传闻,一直以为他们会顺顺利利到最后,谁知道竟是这般突然。
已经是太上皇的水溶在车架之上,垂下眼眸中布满血丝,日日夜夜没有合眼。
四周绕着悲戚之声,呜呜泱泱不绝。
皇陵之外由侍从围守,前路漫漫,只有长长的车架得以进入。
百姓们在外头悲戚这突如其来的离世,不知过去多久,马车重新出来了。
长长的车马流水般再次行驶而出,大臣宫人与之前无差。
只有最前方的车架空了。
“娘亲,上皇怎么没有一道出来上皇是不是很难过”一个女童拉扯身边母亲衣袖。
“上皇去找他一辈子的皇后。”她娘亲眼角发红,手腕间链珠闪烁,喉口沙哑道“从今以后都不用难过了。”
元景三二年,后崩,帝同日传位,死随同陵。
此后不见天日,不知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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