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中升起的粉红薄烟来带微微热意, 温度悄然上升许多。
屋内逐渐变得闷热,让人呼吸略带急促, 黛玉有点疑惑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水溶起身往前迈了一步,靠近时和之前梦中一样身量高大,让人禁不住想后退。
他却没往门帘那边走,而是将手中茶杯往鼎中一泼,把烟给熄灭了,随手推开窗户。
凉风从外头一涌而入, 徐徐飘荡,带走室内的燥热。
黛玉脚步略微后退,不动声色站住了, 无辜地先发制人:“这是我歇息的屋子。”
要有错也应该是北静王的, 而不是老老实实按话来这边的自己。
水溶听出话中的意思,无声笑了一下, 回头注视黛玉坦然道:“我的错。”
他指尖点点倒在地上的丫鬟,扫过香鼎补充了句:“我被人骗来的,这香不是好东西。”
说是骗其实不太恰当, 主要是顺水推舟跟来, 想翻翻幕后黑手。
没想到翻到了林家千金。
午间风声不断吹过,微微冰冰带着凉意,让人头脑清醒。
水溶靠在窗边站了站, 刚刚假意入局吸了些红烟,凭他的身子意志自然是能无视,只是泛起些微热。
黛玉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目光从水溶脸上划过。
他此时眉梢微皱、眼眸低垂沉浸在思绪中,不自觉带出几分习惯性的冷淡。
倒是有些像梦中的情景。
屋内一时安静,就衬地外头叫嚣清晰许多。
“这里不是没人住的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贾老太君将这地给我家姑娘住。”
“你家姑娘进去了?就她一个人进去的?不行我也要进,都给我让开!”
外头喧闹顿起,而后是拉拉扯扯的动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起来。
这声音对黛玉来说有些耳熟,她转头和水溶询问的视线一碰,便得出答案:“夏家姑娘。”
水溶怔了一下回想哪个夏家,而后嗤笑一声。
他本想捉条大鱼,结果是因为早上争端引来的小虾,白白耽误了这个时候。
他冲黛玉点点头,侧耳听了下外边动静,脚步悄然无声走上前,一手抓起昏倒的丫鬟砰地磕地。
“我有分寸。”在黛玉吃惊的视线中,水溶笑了下将丫鬟悄无声息往床底甩去。
整整一个大活人在他手中瞧起来和个轻飘飘的物件差不多。
而后水溶指指帘子外,自己脚尖一点动作轻快飘逸,直接往梁上而去,
屋内这时看起来就只有黛玉一个人,多余的一点也不见了。
外头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乒乓混乱着。
“这里岂是你可以乱闯的。”
“都给我让开,别挡了道。”
黛玉往前走几步坐在水溶刚刚的位置上,总觉得空中浮动淡淡的龙涎香,微微吸气后又发现没有。
她顺顺衣袖,定定心好暇以整等待着。
帘子晃荡不停,夏金桂瞅个空直接闯了进来。
夏千金气喘吁吁,眼睛瞪得圆溜,来不及和黛玉搭话,上上下下扫了一圈,“人呢?人呢?”
“人?什么人。”黛玉慢条斯理开口,忍着自己目光不往上看。
北静王在上边能将下方事物看得一清二楚,这个认知让她动作都略带僵硬。
夏金桂被这语气一激,想起先前威胁的话,再没看到人,气势就矮了许多。
她面上还要强撑着,色厉内荏道:“我之前看这里没人,让丫鬟先来准备歇息。林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哦?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我在这里,故意闯进来的。”
黛玉拿出平时二哥说话的气势,话中带着锋芒锐利。哪怕自己心虚,也要直直看向夏金桂。
夏金桂心中存事,不敢有眼神的交流,目光在屋子里各种游走,娇艳面容被焦虑破坏许多。
“那林姑娘刚刚进来时,没看到其他人?没看到我丫鬟?真的没看到?”
黛玉不理会她一连串的话,脸上冷色也带起了,挥手唤侍女进来。
“把外祖母舅妈们都找来,看看这到底是谁家的规矩,直接闯内屋了。”
这么一说要找其他人,夏金桂反而认为屋中没人了,要不然她定是会隐瞒而不敢叫人的。
许是那丫鬟根本没迷住北静王,下药都能下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夏金桂咬牙恨恨,不敢和黛玉再对峙下去,只说自己一时昏头走错屋。
她视线最后不甘心地扫过一圈,实在是什么都没看到,垂头丧气被侍女们带走。
“想歇息一下都不成,在外头看紧些。”黛玉故作抱怨,眉梢眼底浮起不耐。
等人唯唯诺诺退出去后,她忍着坐了一会,故作镇定起身往帘外瞧了瞧。
手心都要被汗水浸湿,要是夏金桂再强硬些,她都要叫人直接打发出去了。
外边是一片的风平浪静。这次动荡后,侍女守得严严实实在门外。
这下北静王要怎么出去?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可不是小事。
黛玉正焦心地想往梁上望去,就感到身后一道身影倏然落了下来,带起一阵轻微风声。
“姑娘不必担心。这事到此为止,只当没事发生就行。”
低沉声色如先前一般独入耳帘,接着是窗户边细小的声响。
等黛玉回头往后望,身后已是空落落的一片。梁上没有人,连榻下的丫鬟也不见了。
若不是一个喝过的茶杯还放在桌子上,黛玉都要以为眼前是一场幻觉。
她也没有了要睡的心思。谁知道榻上有没有被人躺过,只在窗边略坐了坐。
北静王身手实在诡秘莫测,这一下连外头都没有他的影子,也不知是怎么消失的。
黛玉起伏的心平静下来,倒另想起一件事。
自己还没问他那声音是不是话本中的传声入耳,下次有机会总要问问。
她支着脸蛋垂眸想了会,从桌上随意取了本书打发时间,翻了几页才发现是个首饰单子。
黛玉略微瞧了瞧,等再听到通报声抬眼时,却见薛家千金进了来。
“薛姑娘?”黛玉将单子收好,起身迎了迎。
这位之前可是少和自己有接触,也一直没谈起过扬州的事情。不知现在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夏家人来找林妹妹麻烦,特意来看看。”宝钗温和问好,面上一派端庄,举止娴雅守礼。
黛玉让了座,一手撑起脸揉揉自己鬓发,随口应了一声。
“夏家人前头时候问了我一些宫中待选的,这才聊了几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宝钗再解释一遍前话,看向黛玉笑了笑。
“我刚刚就想问,只是在外头不大好说。如今林妹妹也到了待选之列,若有什么不懂得也可以来找我。”
黛玉听着这话还真是愣了愣。
她从没想过这件事,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离待选很远。
父亲位列官职,等这次生日过了,自己的确要备起三年一次的大选。
不是圣恩下降的入学陪侍、才让赞善等职位,而是宫中妃嫔的选秀。
“多谢宝姐姐提醒。”黛玉换了个称呼,嘶了一声揪揪头发,面上浮现些苦恼。
她也注意到薛姑娘先前的欲言又止,还以为是想说什么,没想到是好心提点自己。
虽然其中不乏打听的意味。
宝钗瞧出她的苦恼,宽和一笑安抚,“何必这样为难?看得人真是心疼。”
“若是有心,我比林妹妹大,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她替黛玉理了理鬓角,细细解说宽慰。
“若是无意,和家中一提就是了,也就是林大人一句话的事。”
黛玉鼓了鼓脸颊,没说最后决定怎么样,只谢宝钗提点,“还是宝姐姐懂得多,我都要忘记这个了。”
“你有林大人看着,还有四个哥哥,哪里要操心这些。”
薛宝钗摇摇头浅笑,不动声色叹口气,面容浮现真挚。
“我父亲早去,一个哥哥你也见过了,是个不着调的。总是要自己多费心。”
这就有点交心的意思了。
看她隐约挑破扬州的见面,话中带着的高远志向。
黛玉眨眨眼注视着宝钗,抿唇儿笑了下:“那祝宝姐姐得偿所愿。”
宝钗翠眉动了动,猜过面前人的通透,也猜过她会因宠爱而过于单纯。
如今见黛玉一点就通,也轻扬唇应了一句:“只寻好风凭借力,送人上青云。”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深入这个话头。
她们对着桌上首饰本子温温存存聊了会,倒也颇有兴味,一不注意时间就流逝而过。
等惜春迎春找过来时,就看黛玉宝钗已经闲聊好一会了。
“宝姐姐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就自己过来了。”惜春有点新奇,从帘子里进来左右瞧瞧。
“听说有人来闹事?夏姑娘也没理由记恨林妹妹的。”迎春念着夏金桂强行闯入的事情。
近来她又翻看了孙子兵法,难得主动提起话题,温柔眉眼间带着淡淡忧愁,“她这下是被压走了,又是何必呢。”
“许是她心头一时没转过弯。不过一个糊涂人,不足以为惜。”
宝钗淡淡点了句,并不在意夏金桂的后续如何,催着大家一起用晚膳去了。
黛玉由宝钗亲自牵着往老太君院中走去,还以为会在那儿见到贾宝玉,没想到一整天他都没出现。
还是王熙凤笑嘻嘻说出缘由。
北静王关心荣国府,也关心宝玉大比。为了前途的事情,特意让宝玉好好读书,不许再出来玩。
有了王爷亲口的嘱咐,家中私塾都规矩严谨许多。时时有人看着呢,乱子也闹不起来了。
这下宝玉想找借口溜出来见林妹妹都不成了。
有脸面的婆子们纷纷搭话夸耀,说是北静王念想,哄得老太君喜意满面。
黛玉听到这儿,也弯眉笑了笑。
宝玉没能出来会面,贾母也没强硬地要外孙女儿留下。
黛玉被塞了一手的宫花,由老太君亲自看着上了轿,这才被送回林府。
她回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去母亲院中问了待选的事情。
“这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贾敏为女儿这个问题好好笑了笑,揉揉她长发打趣:“难道有何心仪的?”
“母亲。”黛玉撞她怀中撒娇不依,将脑海中浮现上来的影像抹去,“说正经事呢。”
贾敏拍拍怀中的女儿,“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母亲看着,且放宽心就是。”
虽然没听着具体的方法,不过有这句话黛玉也安心许多,闭着眼不再多思。
接下来林府中多为准备林千金的生日宴而忙乱。
发帖子的收帖子的,门槛都被来来往往的人踏矮了许多。
这可算是林府上京以来的第一个宴会,自然吸引多方注意。
林清一直被困着准备大比读书,借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脱了身,带妹妹一块出去玩。
他特意选了一个茶馆,在二层订了包厢。
下边还有说书先生,聊些京城趣事。
“这长安城内场外的桂花局,一夜之间换人了。”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对着下方摇头晃脑咬文嚼字:“过往种种繁华、犹如云烟消散,触手不可及。”
黛玉尝了尝糕点,偏头听下边动静,想起桂花夏家的传闻。
这衰败的速度之快,和二哥对付荣府一样,好像已经举家迁出长安了。
林清勤快地将桌上点心都塞到妹妹那边。
他满脑子都是八股文章,对夏家的事情没什么感触,就听下边响起贾府传闻。
“话说最新的异事,就是那荣国府里出现妖怪了。”
说书先生故作惊诧,引得一片哄然,话锋一转又道:“妖怪虽然出了,不过也出了贵人,就是那——”
他买了个关子拖延,在众人起哄呼笑下,这才将剩下的话托出:“就是那皇商薛家!”
“没劲没劲。”
“不过一商户,也当得堂堂荣国府的贵人?”
“可是胡扯,又来胡诌。”
众人摇头不信,有人掷了个桔子到他桌上,砸起一片轰笑。
说书先生也不恼,满面笑意等周围静了些,重新起话腔。
“客官是不知道。曾经有一僧人,给了薛家一个金锁,说是能事事周全。”
“巧不巧,薛家在入京之前,还在扬州停了停。就在那天,扬州京城等十二座寺庙的钟声齐齐响起。”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说得含糊不点破,只等别人来寻关键。
这时便有人应和般大声吆喝了一句。
“那依你这么说,难道是圣僧给了薛家金锁?薛家又取走了灵签?”
这声音洪亮,不光在茶馆内响起,还大到外头都清晰能闻。
便是还没想到这一茬的人被这一点,再将两段话相联系,也被点通。
“老朽可没这么说,扬州灵签的事到现在都没个着落呢。”
说书先生连连摇头,而后压低音量轻语:“只是有点关系罢了,毕竟谁也说不清圣僧的心思。”
他越是这样,下边越是哄笑沸腾,急急要让他多说些。
说书先生面色无奈被逼开口一般,少不得再点了些奇事。
说那郊区抽锦囊之处突然钟声大作,而那一天,也是薛家出现在关卡外进不去的时候。
那钟声一响,岂不就是为薛家做声?
林林总总各色事情被说书先生讲得妙趣横生奇异非常。
众人品茶之余听着,互相吆喝之下,哪怕觉得没道理,也当个趣闻记在心里,日后好成为闲谈资本。
连黛玉都听得连连点头,进而莞尔一笑。
若不是灵签和锦囊都是她抽出来的,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她听着说书先生的话若有所思。
原来抽锦囊那天薛家和夏家在一起。怪不得后面夏金桂就去荣国府了,想来是和宝钗一起顺道回去的。
只是这等事情都能说出来,说书先生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
“既然贵人是薛家,那妖怪就定是林家了!”
二层中突兀地窜出一声高喊,将下边声音都掩盖过去。
这是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都不需要见人,听着喉口打结般的话就知道定是喝了不少酒。
“林家,就是个倒霉的。到现在还没下职位调令,定是失去圣心,不能成事了。”
事关二层包厢,还是牵扯到林家的话,众人都不敢吱声了,连着说书先生都沉默下来。
徒留那个酩酊大醉的声音囔囔:“让他害我义忠王府,害了老千岁。嗝,活该,林家活该。”
黛玉和四哥目光相触。在他们的包厢中,还是能听到对方的抱怨声。
她还记得安顺说过,义忠老千岁是因为坏了事被关在宗人府。
父亲那段时间在扬州忙的,也许就是这件事的后续?
林清没妹妹那么冷静思考,他见不得外边有人这样破坏林府名声。
一拍桌子起身正要到窗边怼一句,就听得外头已有另一人出声。
“这个话可不能乱说。”这声音温和清润,透着儒雅的意味。音量不大,众人都能听清。
听到有人反驳,那醉醺醺的人更气了,猛地一下推开窗子大声吵囔。
“我是义忠老千岁的独子,我会承下义忠亲王府,谁敢放肆。”
都称呼为老千岁的,哪里像个受宠独子的模样。
黛玉不以为然,正要想句厉害的反驳,外头温和的声音已再次开口。
“义忠老千岁嫡子早已病逝。庶子不曾上书,哪里来的继承?”
这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内情,温文尔雅的声音底气十足。
本来醉醺醺要喊打喊骂的庶子嗓音一下子顿住了。
整个茶馆中呈出一份空洞的寂静,让人心头慌慌的。
黛玉之前就听着这声音耳熟,如今多说几句,更是掀起回忆。
能知道这种事情,还有闲心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并没有几人。
她想了会,让四哥坐回来,指尖往上扬了扬。
林清听妹妹的话走回位置上,闷着头琢磨着这声音究竟是谁,比自己还快一步替林家出头。
下边人恨不得将耳朵都堵上,不去听这等隐晦。
有人想要溜出茶馆,可众人都不动,自己一人动作,岂不是更扎眼?
因此所有人僵硬在位置上,生怕成为殃及的池鱼,连说书先生都躲了躲坐下。
“哈哈,贵人难得上门,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店家溜溜达达出了来,笑着拱手往各处行礼,“今儿却是巧,店内正有热闹的,贵人来捧捧场。”
他一挥手,便有人将一精致桌子抬了上来。
上头是五个瓷器,排成一横列。
明明是大白天,桌子周围还绕着根根烛火,将瓷器照映得光亮,笼住里头的东西。
“这是圣僧之法。贵人可随意折一投掷。除了镇店之宝,其余的也都是精品。”
店家说得慷慨大气,让人将投掷的石子送上包厢。
众人心头痒痒的,皆抬头往上望,恨不得立刻见识了才好。
“圣僧怎么老有这些抽东西的法子传出来。”黛玉小小声和哥哥笑了下。
她都见识过太多了,几乎每次都是凭借运道的。
“抽抽抽,中了镇店之宝才好。”林清往窗外应声,不乐意听那醉醺醺的声音。
“我最先!让我来,我要投中间那个。”庶子含糊的嗓子清晰了点,急匆匆叫喊。
窗户间露出一张通红醉醺的脸,也不等店家送上敲石子的,抓着茶杯就砸去。
“妹妹你看中了哪一个?”林清慢了一步,只得抓紧问了下黛玉。
按照从小到大的情况来看,妹妹看中的几乎都是最后准的。
这里就五个中选一,可不能被那讨人厌的得了去。
“我也喜欢中间的。”黛玉摊摊手,无奈应了一声。
对方连石子都等不及,茶杯已经丢出去了,谁也快不过他。
不等林清懊恼,下边乒乓叮当的声音传来,一个瓷器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破碎。
幸好周围都有帷幕提前拦着,没有碎片溅出来。
众人皆伸长脖子瞧去。
“准头歪了。”
“砸中的是第二个,不是中间的。”
“嚯,里边可是新奇,看那金光灿灿的,贵重着呢。”
茶杯在他手中失了准头,没有将中间的砸中,而是落到前一个上头。
露出下面一块金灿灿的玉玦,在破碎瓷器中闪着光亮,很是着人眼。
庶子本在高声囔囔着砸错了要重砸,一立眼看到玉玦,连忙改了口。
“就要这个就要这个,不要中间的,就第二个了。”
店家全程笑眯眯应好,让人将第二个玉玦包好了直接送上去,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妹妹?”林清手中也拿到店家送上来的投掷石子,含笑唤了一声。
在隔壁传来醉醺醺的笑声时,他将石子往下投去。
正中间的瓷器应声裂开,清脆破碎音响起。
在烛火招摇下,碧荧荧亮澄澄的亮光涌了出来,将店面映照得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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