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眉眼扬起循声望去, 看到三皇子时顿了顿, 目光在对方脸上一晃而过。
“三殿下有礼。”对上来者视线,她起身平平稳稳行礼问好,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
三皇子为这堪称刻板,甚至过于规矩的行礼一怔,很快也回礼颔首, 客气些告知“四弟还有些事要处理, 暂时留下了。”
说到事情时, 他抬眼再看过面前的林府姑娘、如今自己的四弟妹, 加了一句“和林二公子一起的。”
做事是在父皇面前出彩的好时机。
他之前就知道林府前途广阔。不说林如海,子辈也有三个在朝为官,的确能够给出助力。
可没想到的是在这刚刚成婚第二天,就能出手相助。
自己问安后就要出来, 而对方却能凭借着林府助力留在殿内,实在是令人不平。
也许自己也该娶王妃了。
三皇子思绪转得很快。毕竟四弟都已大婚,即使这次是因为上皇插手与往常不同,自己也不能落太后面。
毕竟薛家的助力, 和林府相较不是一个方面的。
三皇子目光停留在前方微微放空,让宝钗看着还以为是凝视的模样。
“朝堂上的事情, 想必二哥自有考量。”黛玉没在意对方眼眸。
她能猜出自己二哥的心思,怕是以后要多多的将事情架在水溶身上, 最好累得他没法回府。
黛玉为这个念头莞尔笑了下, 往园子外瞧了眼, “花开得正好, 我有心去看看,就先告辞了。”
她和三皇子并没什么话好说,不如趁早远离。
虽然没有避之不及,可这态度明显是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三皇子之前就察觉出林府姑娘的态度,如今看她连问题都不想问、解释也不想听的模样,清俊面容苦笑一声。
不等他说什么,一道清越的声音扬起。
“我也觉得园子里的花开得好,正好陪王妃一块看看。”水溶朝服猎猎作响,从远处走近,曦光在朝服上跳跃。
他高大俊美,年轻体魄更是高出众人,在亭下冲黛玉伸出手,光芒能让周围人目眩。
“王爷忙完了怎么这么快就过来。”黛玉眼眸弯了弯,将手伸了过去,落入下方的手心之中。
“不放心就早点过来了。”水溶握住自己王妃,将人揽到身侧,英挺眉目瞥到亭中。
“皇兄也是好兴致,当初还要多谢皇兄。”他大方一笑,熠熠生辉。
“四弟客气。”三皇子对视了回去,应答短促,从对方意义不明的话语中直觉明白出其中意思。
当初是自己先选祈福者,甚至还和对方说好了。
如果按照原本意思选了林姑娘,那现在事情助力的就是自己。
可惜
“走吧,我知道哪里花卉好看。看完回去歇息一下,日头就要出来了。”水溶并不多说,与自己王妃先离开。
他可还记得对方有过一段时间筹划,没准这会还有什么阴谋。
要将自己王妃看紧些。
三皇子目光停在亭子边缘,心底有一丝丝后悔。
林姑娘果然是决绝的,一事不成后放弃的分外干脆。
他倒不是因为可惜林姑娘而后悔,可惜的是林府的助力。
本来想要挽回的,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三皇子克制地收回了目光,将心思清空,对身边侧妃说出来时的第一句话“走吧,我们也去外面看看。”
宝钗端庄点头应是,一句话也没多说,跟着脚步往外边走去。
她站在三皇子右侧偏后一些的位置,视线划过园子中花枝摆动的方向,敛下的目光。
园子花枝上如点点繁星般盛开花苞绚丽。
各色珍卉似锦如星,绽放在最为盛艳之际,淡淡清香在园中游荡。
朝阳逐渐从树梢侧面移动到正上方,除去绿荫遮挡,将热意撒下在各处。
黛玉觉得身子暖洋洋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繁华,手心被略微一扯,才回头询问地睁大眼眸。
“太阳出来了,要不要回去歇一会等晚宴再来看也行。”水溶一只手握着自己王妃的手心,另一只手扬起替她遮了遮日头。
不同于自己带着薄茧握过兵刃的手,王妃手腕又小又细,软软的还带一点微凉,握起来很是舒服。
水溶下意识想捏一捏,像昨天一样看看会不会带起一阵绯红,又凭借着意志力忍住了。
“也好。”黛玉其实还不热,不过走了这一会歇歇也行。
而且还能避开三皇子,虽然问心无愧,可也不想再麻烦地多见几次。
宫人在前边引路,绕出园子后往皇子们住所去。
成年皇子们哪怕出宫建府,在宫中也依旧保留原有的住所,时时有人伺候打扫。
就是为了偶尔入宫时好歇会。
近年来宫中并无新诞下的子嗣,此时皇子所内一片安静。
宫人将茶水点心摆好,站在两边等候命令。
“这就是王爷以前住的地方。”黛玉在殿内转了一圈,略微瞧了瞧。
光光是内殿便很大,花卉插在瓶子中,最里面是休息的床榻,由层层垂幔隔着。
墙上还挂着一把小弓,宝石镶边贵气四溢,分外的富丽张扬。
她停下脚步摸了摸弓边的红宝石,心头颇为意动。
“这是我小时候用的。”
水溶声音在身后响起,于屋内回荡着颇为低沉。听起来靠得还很近,几乎就是在身侧响动。
刚刚光注意屋内摆设,一时不经心对方就到了这里。
黛玉下意识要回头,被身后人顺手稳住,一只手经过自己身侧从墙上拿过小弓。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水溶略一用力就将弓弦拉满,紧绷绷的弦线在他手上宛若小儿玩具般轻易掌握。
他身量高挑,动作并不避开黛玉,再上前一步,几乎要将人搂在怀里。
黛玉不自觉微微屏息,看他虚空放弓射箭,都能想起当初在郊外射箭的气势磅礴之态。
“出去伺候吧。”
听到这句话黛玉还怔愣了下,等看到宫人垂首缓缓退出,顺带关上殿门时,反应过来这是水溶让人退的。
一时间大殿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殿堂很大,连窗户都关起来时,便隐隐有了空荡荡的感觉。
黛玉偏头看水溶将弓箭挂回墙上,脸颊扫过对方袖摆,才察觉自己脸上已经是发烫的一片。
到底是昨儿刚刚大婚,今天回想起来还有些不自在。
她感受略带灼热的体温,目光转了一圈放到桌上,话语很快脱口而出“我、想尝一下糕点。”
身后贴着的胸膛震动了几下,像是在笑,而后是水溶的声音传来,果然带着一丝笑意。
“想要的话都是你的。”水溶很快松开手,并没多纠缠,亲自拉着人在桌面坐好。
刚刚宫人侍女都被退了出去,此时屋内就两人也不需多伺候。
“喏,这是新出的酥酪。”酥酪一片奶白,随着移动颤巍巍地震动。
他将勺子一块送了过去,自己执起酒杯缓缓后靠。
宽大衣摆垂下,北静王扫过殿内,低低沉沉随口道“这是进学时才来的,我小时候不住这里。以前母妃在,还会陪着一起放花灯。”
黛玉舀起一勺甜丝丝的糖蒸酥酪,面上温度降了降,视线放在北静王身上安静听着。
怪不得当初在扬州放花灯时题字是为安抚逝者,原来用意在这里。
“等到后面,我就自己放花灯。”水溶目光从酒杯上略过,转眼一动和黛玉视线相触,说出结尾一句,“然后花灯就被我三哥撞坏了。”
黛玉怔然了会,等想到话头怎么拐到这里,扬眉有些哭笑不得解释“今天出来偶然才碰到三皇子,三皇子是去找他侧妃的。”
“我三哥不是什么好人。”水溶指尖一下下在杯面点过,对自己王妃强调了一句。
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比起阴私方面,对方可遥遥领先。
当初双方还小,他都能间接毁掉自己的花灯。如今说不得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黛玉莞尔,这可不是第一次听水溶说这个话了。
她放下酥酪勺子,手心伸了过去,握住水溶指尖,抬眸认真应道“我知道,我只相信王爷。”
在三皇子自己承诺又自己反悔后,她就没再理会对方的。
水溶指尖不弹酒杯了,他目光从杯子转到自己王妃眸中,顿了顿后,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玉儿你还吃酥酪吗”
黛玉被这一问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还吃糕点吗”
“不吃的。”黛玉迟疑地再次否定,不知为何话题会跳到这里。
早上起得晚,才吃完入宫,又在皇后那儿喝了茶水,腹中并不饥饿。
然后她就感到手心被反握,身子近乎瞬间腾空被架起,惊呼还没出声,就被摁在熟悉怀中。
现在是整个人被搂在怀里。
黛玉知道水溶力道之大,可没想到会大到这个程度,能稳稳地搂住自己往前走。
“王爷”她将手挽了上去,生怕会掉下来,稍稍喘息着疑惑唤了一声。
寝室内的垂幔层层扬起,又随着力道撤去层层倾覆而下,将里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黛玉被稳稳当当地送到榻上,还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再次被搂住。
面颊被摁在怀中,腰间被一双手覆盖,面前人犹如铺天盖地般压制而下。
明明自己在千金们中并不算过于娇小,身量也是高挑。
可对比一下水溶,就显得能完完全全被覆盖,一点力道挣扎都不能。
“王爷”黛玉再次低低询问了一声,话尾稍高。
昨儿一夜过去,她身上还泛着酸疼,这熟悉的姿势让人感觉酸疼更甚。
“躺着歇会。”水溶声音低低的,往下压在黛玉耳边,在搂住之后没有继续其他动作。
黛玉耳边泛起一片薄红,连带着脖颈都兴起热意。
对方如同所说般不再动作,便也放松心神,往里靠了靠,侧耳倒在硬绷绷胸膛上。
轻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表面是为上皇所使,连封王都是根据上皇的称号。可实际是为父皇做事。”
这声音既轻且快,将隐藏在皇城中的秘密交代而出。
之前在安定寺中,黛玉就有类似猜测,只是被自己压着不去想。
如今被水溶亲自点破,她听得心头都跳了一下。
“我有猜过。”黛玉细细应了一句,指尖在靠枕的胸膛上无意识划了划。
“林府也是为今上做事吧。”
初见上京诗会时,自己注意到母亲身上出现的白色短毛,还有母亲对北静王宠物熟识的态度。
从一开始就隐隐透露出了真相。
“是。”水溶回答得很快,感叹怀中人洞若观火的敏锐,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朵。
“所以那些流言传闻都是假的,我没有七天七夜下花舫去酒楼。”
黛玉嗯了一声往下蹭了蹭,将作乱的手蹭开,五指从胸膛划过拍了拍让人停下。
结实坚硬的肌理拍起来很是生硬,带出轻微“啪”的一声。
她感到水溶略微躲了躲,兴头一起手指又拍一下,含笑问道“怎么了可是拍疼了”
一报还一报,昨天自己可不止这点疼痛。
“痒。”水溶胸膛震动,音色中带着轻微笑意,“玉儿小心些,别把你手拍疼了。”
就怀中人那轻微的力道,胸膛倒是半点不疼,别的地方要疼起来了。
黛玉扬起的手心拍也不是放也不是,在半空中顿了半饷。而后还是一巴掌拍了下去,轻哼一声将之前的话题带过。
“先睡会吧,晚宴时再起也来得及。”
水溶调整一下姿势,将人好好地搂在怀里,一手揽腰一手扶头,双腿轻压了上去,让人别再轻一下重一下的动弹。
黛玉试着转了转身子,膝盖突兀地蹭到让人发疼的地方,很快想收腿又被对方禁锢住。
“睡。”水溶短促重呼吸了下,简短地重复一个字,收紧了手臂力道。
等到怀里人不再动弹,他才略微松了松,眼睛清明地扫过帐顶。
天气越来越热了。
水溶缓慢想着,视线中都是清醒,而且越来越清醒。
下次还是让宫人送上冰茶,自己喝了也好,免得这时候一直睡不着。
他低头瞧了眼怀中睡得双颊红扑扑的心上人,再搂得紧了些,闭眼陪着躺了回去。
窗外鸟雀叽喳声越发大了起来,被灼热日头一晒反而更加精神,在树梢上蹦蹦跳跳着。
浅色树枝上有新出的嫩芽,鸟雀在周围盘桓起跳,蹭来蹭去,等到日头西落,微风拂过,才哗啦一下飞走。
午歇对于黛玉来说很是舒服,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睁眼醒来时疲惫尽去。
由着宫人伺候梳洗装扮过,在乘着车轿去晚宴路上时,黛玉周遭都是神清气爽的畅快。
就衬着闭目养神的水溶略显劳累。
“怎么了没休息好”黛玉好奇地点点对方胸膛,里边紧绷绷的肌肉让人手指微酸。
水溶伸手揉了一下额角,他换了一身玄色长袍,正色将容颜映衬得愈发俊朗深邃,音量放得低“等晚上回去再歇息。”
黛玉收回手指不理会他了。
晚宴人并不多,主要是为两位同时成婚的皇子举办。
宫殿富丽堂皇,只手可数的席位略显冷清,处处伺候的宫人隐在角落。
今上皇后为主位。元妃也在席陪坐,不出声就没人注意。
水溶略尝了下茶水,让人温热了换暖茶来给王妃。
午间稍热,而等到夜里温度便会降下来,过凉容易伤身。
“如今你也会照顾人了,难得这么细心。”今上饶有兴致看着自己初成婚的孩子,笑了一声挥手让人下去,准备新贡的茶叶。
“就一个王妃,自然要多看着些。”水溶坦荡应一句,亲自将暖好的茶递过去。
黛玉眸光含笑接过暖茶,指尖在上面动了动,一路过来微凉的手心被暖热,感觉身子都暖了些。
宝钗和三皇子坐在对面的位置。
她低头饮一口茶水,在中午喝着正好的温度,现在对她就显得凉了点。喝下去时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冻结。
“都是好孩子。”皇后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看向水溶微微笑道“昨天茫茫圣僧真去婚宴上了”
圣僧行踪归期向来不定,如今在京城出现两次,算得上是频繁了。
这话一出,宝钗握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
“是。”水溶想起圣僧踏着光进来时,薄唇扬起笑了笑。
当时宴会上其他人是一片茫然,不知为何一个僧人会突然进入。
等被叫破身份,无例外的吃惊诧异,议论纷纷不绝,回去后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那也难怪天象如此奇异。”皇后颔首而笑。
钦天监到现在都没给出准确回复。
一边晴天大亮、一边乌云罩顶,寓意很是不凡。尤其两边都是皇子在娶亲,京内更是纷扬喧闹不止。
“想必是圣僧的缘故。”三皇子温和应答,毫不介意自己是话中“乌云罩顶”一边的主角。
若是能将这事定论在圣僧身上,也比传出另一层意思的要好。
“说起圣僧,上皇正有贺礼送来。”一直安安静静的元妃起身行礼,“上皇身体不适。贺礼已经赐到,就在殿外候着。”
“是与圣僧有关的贺礼。”她娇俏望向今上,加了一句解释。
“哦那还不快传进来。”今上挥手一点,没去问上皇的意思为何由自己妃子传达。
随着上位令下,外边动静响起。
叮铃铃的铃声由远及近,清脆悦耳,在大殿之中回荡。
两排美人婀娜上前,随着脚步轻移,束在上边的铃音轻轻响起,每一个都是千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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