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越胡收在了一段高潮处,余音绕梁。
南荇收了越胡,浅笑着站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霍宁辞,嘴角的弧度几乎在一瞬间就僵住了。
霍宁辞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像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南荇的眼睛有点浮肿,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加明显,原本白皙的肌肤还有一层健康的粉色,今天的肤色却有些晦暗苍白。
心脏被捏住的感觉感觉更甚了。
“你总算来了,”霍老爷子斜睨了他一眼,不满地道,“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把媳妇也丢了,准备和你的酒店过一辈子。”
霍宁辞定了定神,正色道:“爷爷,这是工作,是你以前教我的,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霍老爷子被噎了一下,立刻转移了话题:“那好,你说说,刚才你媳妇唱得怎么样?”
霍宁辞简单地点评:“很不错。”
“没了?就这?”霍老爷子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气乐了。
“爷爷,哪有硬逼着人夸的,”南荇扯了扯嘴角,“我本来也就唱得一般……”
“谁说的?小荇,你这唱功,请个专业的老师再点拨一下,可以去乐团耍一耍了,说不定还能成个名角。”霍老爷子兴致勃勃地问,“你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霍宁辞的眉头皱了起来:“爷爷……”
南荇也赶紧拒绝:“爷爷你别取笑我了,人家名角的唱、念、做、打都是童子功练出来的,我这三脚猫的水平,也就是平常唱着玩玩。”
“好了好了,我就这么一说,要真让你去了,这小子得和我翻脸了,”霍老爷子瞪了霍宁辞一眼,话锋一转,“说吧,你昨天怎么欺负小荇了?”
南荇愣了一下,连声否认:“没有,爷爷,他没欺负我。”
“还骗我?”霍老爷子拄了拄拐杖,气恼地问,“看看你这眼睛,眼睛都肿了。”
南荇心里叫苦不迭。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用冰块冷敷了,消了一点肿,书房里光线不亮,原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可还是让老爷子发现了。
“我……是我昨晚看了一本小说看哭了,”她胡掰了一个理由,“和宁辞没关系,爷爷,你别骂他……”
“好了,你别怕他,这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霍老爷子安慰了她一句,又看向自己最中意的长孙,沉下脸来,“既然你还听我这个老头子教你的,那就听到底,结婚的时候我还教你和小荇好好相处呢,你听进去了吗?男人的事业要紧,但老婆也要紧,别成天像个闷葫芦似的,也不知道哄人开心。”
霍宁辞的神色略略一变。
都说女人喜欢听甜言蜜语,南荇也是这样俗气的女人吗?
“爷爷……”南荇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不喜欢话多的。”
霍宁辞努力压了压嘴角,这才压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霍老爷子沉着的脸绷不住了,笑了起来:“我懂了,这胳膊肘到底是往里拐的,护着自己人,行,你们小两口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小荇,你陪我这个老头子大半天了,先去歇着吧,我和宁辞说会儿话。”
南荇出了书房,轻悄悄地替祖孙俩带上了门。
在门口靠了一会儿,她的鼻子有点发酸。
昨晚她等了霍宁辞一个晚上,也在惶恐、害怕中过了一个晚上。
她想好了,只要霍宁辞回来,她就和他坦诚地谈一谈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过去的阴影,可能只有揭开放在阳光底下,才能彻底消失;昨晚她的失态,是因为吴云辉的性骚扰让她应激反应严重,等这件事情的记忆淡了,她会努力克服自己的本能,只要霍宁辞给她时间。
可是,霍宁辞彻夜未归。
霍宁辞不需要她的解释,只看到了她的拒绝。
刚才霍老爷子来了这么一出,霍宁辞一定会以为她在老爷子面前告状,以后只怕会更讨厌她了。
她的情绪越发低落了起来,刚才和老爷子一起玩越胡、唱越剧带来的快乐一扫而空,她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转头下了楼。
楼下的游戏大战还在继续,堂弟们都全神贯注,没人注意到她,她悄悄从沙发后面穿过了客厅,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很大,草坪上有一条青石砖铺成的小路,尽头的篱笆前有一个葡萄架,青绿色的葡萄仿佛碧玉,一串串地垂了下来,形状饱满、晶莹剔透,看起来颇为喜人。
南荇踮起脚尖摘下一颗,剥开皮尝了尝。
居然已经挺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主人已经把这些葡萄遗忘了,满葡萄架挂着没人采摘,偶尔有野鸟发现了这些好东西,飞过来啄上几口。
这样浪费太可惜了,吃不了可以带回家做果酱、酿葡萄酒。
她来了兴致,踩在椅子上摘了几串,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小荇。”
她的身体一歪,情急之下抓了一把葡萄藤才维持住了平衡。
几声轻呼传来:“小心!”
她回头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是婆婆盛淑雅和郑婷芳。
“快下来,怎么就爬到椅子上去了,多危险,”盛淑雅责怪道,“要吃葡萄让佣人去摘就好了。”
南荇赶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妈,没事,我看这里葡萄还剩这么多,想着摘点回去酿葡萄酒,到时候也给你送点来。”
郑婷芳“噗嗤”笑了:“太太,你就别辛苦了,我们这里还真不缺葡萄酒,还有,这长在外边的东西,还是要讲究一点,等会儿我帮你拿过去洗一洗再吃。”
这话里话外都暗含着嘲讽,南荇就算想粉饰太平也有点忍不下去了,她盯着郑婷芳看了片刻,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郑姨,那辛苦你了,我现在就想吃,你拿去洗吧。”
郑婷芳嘴角的笑容一僵。
她原本想着在盛淑雅面前再暗示一下南荇的小家子气,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南荇这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再舌灿莲花也没有用,佣人就是佣人,是要替主人家做事的。
以往在家里,她可以让手下的人洗葡萄,可现在在老宅,又在四下无人的后花园,她总不能特意找人来洗葡萄吧?
霍家最重规矩,几个主人里盛淑雅的脾气算是最好的,可也不会容忍佣人当众无视南荇,郑婷芳不得不拿起葡萄,挤出了一丝笑容:“好,太太,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婷芳,顺便多洗点水果来,我和小荇在这里聊一会儿。”盛淑雅吩咐。
“好,夫人。”
盛淑雅目送着郑婷芳进了厨房,和蔼地示意南荇一起坐下:“这些日子婷芳照顾你们还尽心吗?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尽管说她。”
南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要让她说郑婷芳有什么不尽心的地方,还挺难说出个子午寅丑的,很多言语上的暗讽都是她的第六感,要是拿出来细究会让人觉得她小家子气。
而且,郑婷芳成天说回老宅陪夫人,明摆着她和盛淑雅的关系好,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郑姨她很有管家的样子,对宁辞很尽心,”南荇想了想,含蓄地道,“我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好说她的。”
盛淑雅愣了一下,眉心微微皱起:“婷芳打小照顾宁辞,对宁辞比较熟悉,你这里毕竟才相处两个月,可能还需要多磨合。”
果然。
南荇垂眸,顺从地应了一声:“好。”
盛淑雅想了想,又道:“不过婷芳到底是下人,很多事情再怎么也比不上妻子尽心,你平常有学业没什么空闲,放假在家就可以多学学修身养性的技艺,宁辞平常工作忙,你也要多体谅,不要和他争执,免得他还要为家里的事情分心,你说呢?”
这些话说得很客气,也没有作为长辈的颐指气使,但南荇把这几句话在心里来回品了几遍,猛然回过味来。
盛淑雅这是知道昨晚她和霍宁辞吵架了,特意过来敲打她了。
是谁告诉盛淑雅的,显而易见。
郑婷芳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要把他们俩昨晚的事情宣扬得天下皆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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